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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萊斯維娜？”它有些不安地晃著它的小腦袋，我經輕地拍了拍它的脖頸，“讓我看看。”當馬有什麼不對勁時，先看看它的馬蹄鐵，這可是一種管用的方法。我抓住它左邊的前腿，“給我看看，萊斯維娜。”它順從地抬起腿來，看起來很正常，沒有什麼問題。我用手指從馬蹄底下輕輕掏出了幾顆小石子，幾塊小土塊，再用大拇指按了按馬鐵掌下面的馬蹄。
是的，馬有馬鐵掌，先不要急著和我爭辯，先聽我說，當你抬起馬腿的時候，你會看到有一個U形的小鐵塊，那就是馬蹄鐵，用來保護馬蹄的。可不要抱怨，要是一匹馬的馬蹄鐵掉了，那可是會“馬失前蹄”的。有這麼一首歌謠：少了一枚鐵釘，掉了一隻馬掌。掉了一隻馬掌，失去一匹戰馬。失去一匹戰馬，敗了一場戰役。敗了一場戰役，毀了一個王朝。看吧，可得對這馬蹄鐵尊重些。
好吧，這隻馬蹄鐵看起來並沒有問題。我繼續繞著萊斯維娜察看，一切都很好，沒有問題。忽然，我注意到了它右邊的馬蹄，我輕輕地按了按菜斯維娜的馬蹄鐵，它痛苦地呻吟了一下。我輕輕地拍著它的脖頸，溫柔地安慰著它。從馬蹄鐵上我輕輕地扯下兒塊黏著的小土塊，還有兒根碎草。移到U形馬蹄鐵的周圍，我輕輕地按了按馬蹄，萊斯維娜呻吟得更加大聲了。我仔細地看了看，那裡可腫得有些厲害，還有些發燙。我小心翼翼地放下它的馬蹄。
“雖然我不是醫生，但是我認為你的馬蹄鐵有些不合腳，它把你弄傷了。”我儘量輕描淡寫，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它可是異常聰明，可不能讓看它出，該死的我可是非常擔心的。我低下頭，看了看它的馬蹄鐵，它可是罪魁禍首，萊斯維娜幾乎都不敢使力，“好吧，我錯了，糾正一下，你的馬蹄受了點小傷。”
萊斯維娜用它的鼻子蹭了蹭我。
“我想是這樣的。”我憐愛地揉了揉它的下巴，它立刻把它的腦袋靠了過來，期待我的撫慰，“我可不能再騎著你了，等到了上游，路不再那麼陡峭，我們就找塊空地，歇息一下吧。”
我牽著萊斯維娜慢慢地走著，它跛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忍著疼痛跟在我的身後。我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語，萊斯維娜的腦袋一直耷拉在我的肩頭。我很高興，它並沒有發現我在瘋狂地掃視著前面的土地，企圖找出一個稍微平坦的地方。我一直牽著萊斯維娜沿著河流走，這倒不是為了方便它喝水，只是，它的馬蹄需要加倍呵護。我在大腦深處費勁地搜尋著我青年的時候學習的一些照料馬的方法，但願我的記憶細胞還沒有完全被那些梅樂汁給殺死。我似乎記得，像萊斯維娜馬蹄上的那種青腫發燙的症狀，得要用冰塊來敷。
所以，我得讓它在河水裡走一會兒，照理說也應該能防止它的馬蹄繼續腫大，至少也能幫助它減輕一些疼痛。然後再休息一會兒，讓我想想該死的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在這一瞬間，我很希望克蘭芬坦會帶著他的衛士出現在我的面前，不過現實告訴我，那匹可愛的半人馬現在正忙著組織人民，準備對付那些可惡的怪物——要是他為了一個勉強同意嫁給他的新娘而擅離職守，這可不怎麼划算。不管怎樣，我可不是一個成天總是幻想著會有一個王子騎著白馬來拯救我的女孩。可是那匹半人馬居然能夠混淆我的思維，讓我不禁幻想起來，這可真讓我這個英語老師有些頭疼。
幸運女神還是眷顧我的，沿著河岸我們並沒有走太遠，河流就拐彎向右折了過去。這裡的樹木並不多，被河水侵蝕了的野草叢生的河岸也漸漸地平坦下來。讓萊斯維娜踩著水，我牽著它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著。
我們在河岸邊緣走得很慢，走得很小心，倒也沒有出什麼事情。我一隻手牽著萊斯維娜，另一隻手脫掉我的靴子，捲起我的褲腿，以免河水浸溼了它。萊斯維娜不時地喝幾口水，又不時地用那溼溼的口套磨蹭著我。
“萊斯維娜，看來我們真的很需要兩個足療師，該死的，這裡可沒有足療師。好吧，不管怎麼樣，你需要一個。”我拍了拍它的脖頸，“我們下去泡泡腳，怎麼樣？”我牽著萊斯維娜走進了河水裡。萊斯維娜似乎很樂意，小心翼翼地跟著我踩進了水裡。我輕輕地走在水底大塊的光滑的石頭上，全身彷彿觸了電一般。
我的天啊，這河水真的很冰。
“嘿，萊斯維娜，你聽過那首憂傷的蘇格蘭情歌《洛蒙德湖》嗎？“現在的它可沒有心思搭理我，它有些焦急，想要抬起馬蹄逃到岸上去，我把我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它的身上，迫使著它只能把馬蹄又放進河水裡，它疑惑不解地看著我，“它講了一個故事，關於邦尼王子查理時期的兩個戀人的故事，他們在一次起義中被抓獲，一個被處死了，而另一個卻獲得了自由。有傳言，這首歌就是那個被處死的人寫給他心上人的最後一封情書。”
萊斯維娜看起來還是不明白，一臉迷惑。
“你沒有聽過吧，哈？”河水真的很冰，很冰，很冰，“好吧，你可真是一匹幸運的小馬——如你所知，雖然我也不會唱，不過我記得所有的詩句，好吧，我願意教你。”它長長地吁了口氣，我想它可能還會轉著它那圓溜溜的眼睛。我正準備大聲地朗誦我的第一句詩句，可我發現我的腳已經有些麻木了。沒有理會，我清了清喉嚨，用正宗的蘇格蘭腔調朗誦了起來。
在美麗的湖畔，
在美麗的山坡下，
明媚的陽光灑在洛蒙德湖面，
我和我的愛人永遠也不會分開，
在那美麗的洛蒙德湖畔……
我用我喜歡的方式深情地朗誦著這首情歌，但很明顯萊斯維娜開始有些心不在焉，我說道：“好吧，讓我們念下去。”
……你在路的那邊，
我在路的這邊，
我在蘇格蘭的前面，
我的愛人啊，我們即將不再相見，
就在這美麗的，美麗的洛蒙德湖畔，
讓我再深情地看你一眼！
我誇張地嘆息著，假裝放聲哭泣，再假裝輕輕地從我的眼角擦去眼淚。
“很美，是吧？”它向我吹了口氣，焦躁不安地站在水裡，“看來這首悲慘壓抑的情歌並沒有打動你呀，看來你還是缺乏對詩歌的理解啊，甚至連最基本的音節，你也不懂，那可真讓人沮喪。好吧，好吧——我得讓你知道，我可是相當擅長詩歌朗誦。”萊斯維娜有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顯然對我的朗誦天賦認可得很勉強，更或者，根本就是在說我缺乏朗誦天賦。
“哼，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我還記得我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學過一篇文章，”萊斯維娜立刻豎起了它的耳朵，“那片文章裡寫道：‘鴨子是一種長滿羽毛的低等動物，相比之下，馬雖然是高等動物，卻思維有些混亂。””萊斯維娜衝我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它有些生氣了，“好啦，好啦，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萊斯維娜，我猜，你去過馬克加侖城堡，是吧？”它又有些焦躁不安，我想我可能只能夠讓它在水裡待幾分鐘而已。我費力地思索著，儘量讓大腦不受那冰冷的腳的打擾，靈光一閃，我有辦法了。
“嘿，我知道你喜歡什麼了。”可萊斯維娜根本就不在意我說什麼，我不得不緊緊地壓著它的左側，迫使著它把它右邊的馬蹄淹在水中，它的腿一直不安分地動著。
“好吧，我知道剛才的那首情歌並不怎麼有趣。你再聽我朗誦一首，然後我們就可以不待在這冰冷的河水裡了。”
我理了理思路，又在我的腦海裡搜尋起來，我大學時的文學教授那可真是一個古怪的女人——衣著邋遢，不修邊幅，在所有的大學講師中，她可真是一個典型的代表。而且，在大部分的課堂上，她總是要我們大聲朗讀基督教的《舊約全書》裡的照顧動物的那些章節，還必須背誦。看來那時候背誦的東西現在也該派上用場了，不過這已經是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背誦那些古老的詩歌時，嘴裡竟然已經開始不自自主地背誦了起來，記憶像氾濫的洪水，源源不斷地湧出：
馬的力量是拜你所賜?
呃……好像是——好像是……呃……噢，我知道了。
這是它與生俱來的得意。
它賓士在山谷裡，
為它的力量歡喜，
它勇敢地迎向全副武裝的敵人，
永遠也不會恐懼；
更不會害怕得退縮。
弓箭呼呼作響，
矛尖閃閃發光，
盾牌熠熠生輝。
它猛蹬著大地，勇猛剛毅。
可別不信，
它已經吹起了它的號角，
它在怒吼，它在咆哮，哈！哈！
它的戰役即將打響，
雷鳴在給它助威，
閃電在給它力量。
這一次，我可算是引起了它的注意。
“這是摘自《約伯記》，到底是摘自第幾章，我有些記不住了。”
萊斯維娜把耳朵豎得直直的，它只是短短地哼了一聲，我猜這可能就是它給我的讚賞，雖然只是短短的一聲。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安靜地站著，靜靜地任由河水淹沒它的馬蹄，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躁動不安。
“謝謝，謝謝，萊斯維娜，你真是太好了。”我站在那冰冷的河水裡，優雅地鞠了一躬，“今天的詩歌朗誦到此結束，讓我們一起期待明天的同一時間。”我模仿著公共廣播電臺的播音員，自娛自樂，“好吧，莎倫·帕克，你這個老姑娘，現在你可以上來了。”我牽著萊斯維娜慢慢地回到岸邊。我的腳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就好像《巴黎聖母院》裡的卡西莫多一樣，蹣跚著從河水裡走出來，哆哆嗦嗦地在乾燥的地面上尋找著一處避難所。
地面上的岩石塊，已經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子，上面長滿了綠油油的蕨類，像是鋪了一張天然的地毯，實際上，這可真是一個不錯的休息地。那張地毯真夠寬，萊斯維娜也能夠享受一下。它真的很需要休息，我取下了它背上的馬鞍，偷偷地關注著它的舉動。
“要是有一把馬梳就好了，你的鬃毛可真夠髒亂的。”我隨手在旁邊的大樹上扯下一塊樹皮，來來回回地刷著它那疲憊不堪的身體。它吁了口氣，閉上了眼睛，“這有點像按摩啊，嗯？”我拍拍它的屁股，“你為什麼不吃點草呢，然後再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再給你的馬蹄鐵檢查檢查，”它用它左邊的腿支撐起全身的重量，右邊的一隻馬蹄微微翹起，俯下身，吃起草來。
我想，我也需要休息一會兒。呀，我想方便一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