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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欲晚！我放你一條生路，你反過來恩將仇報，今日我廢你的這隻手，是你恩將仇報在先。”唐奕抓起江欲晚的頭髮，迫他看向自己，而後說道：
“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樂此不疲的折磨你嗎？不是因為你上輩子殺過他們，而是對於那五個魔頭而言，你的慘叫在助長他們瘋狂而快意的施虐欲，你叫的越慘，他們就越興奮，越是要狠狠的折磨你。現在懂了嗎？你若真有骨氣，在任何人面前，即便疼死也不要發出半聲！”
石牆上的油燈如同亮了幾輩子那麼長。
唐奕再次踏進地牢深處，看著地上一大灘尚未完全乾透的黑紅血跡，他靠近被鎖鏈吊在石牆上的少年。
原本垂著頭毫無動靜的江欲晚，聽到靠近的輕微腳步聲，極力抬起頭，乾啞著嗓音虛弱至極的問了一句：
“他們死了嗎？”
“他們死了。”唐奕道：“沒想到流了這麼多血，你還沒死。”
“他們死了，就行。”江欲晚堅持說完這句話，便無力的垂下頭。
“不，你也要死。”唐奕捏起他的臉，往他嘴裡塞了一把毒藥，強迫他吞下去，冷冷說道：“我沒有他們折磨人的樂趣，這些毒足矣要你的命。”
“我能放你一條生路，也能斷絕你的生路。你欠我一條命，今日我來將你欠我的命取走。”
江欲晚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他看著晦暗的地牢逐漸模糊，眼前的唐奕開始變成一團影子，周圍的一切都在抽離……他慢慢睜開雙眼，有些明亮的燭火讓他不太適應，他動了動，想坐起身。
坐在床邊抱著小食盒吃糕點的穆長鴻聽到輕微的聲響，回頭見江欲晚醒了，連忙放下懷裡的小食盒，拍拍手扶了江欲晚一把道：“你可算醒了，現在都子時過半了。我都餓了，哦，你餓嗎？”
他拿起小食盒遞到江欲晚面前道：“吃一塊兒墊墊吧，挺好吃的。”
江欲晚道：“我想喝水。”
穆長鴻應了一聲，趕忙放下小食盒，跑去桌邊倒了一杯溫水，回到床邊遞給江欲晚，關心的問了一句：“你剛做什麼噩夢了？怎麼叫都叫不醒……那副樣子，怪嚇人的。”
江欲晚沒有反應，他雙目盯著茶杯裡剩餘沒有喝完的半杯水，逐漸靜止的水面上映出他自己的面孔。
讓他憶起大半月之前的一日，他也是這般注視著杯中茶水，小小的一灘水面上倒映出他的影子，以及一柄架在他脖頸間的窄刀。
“你還是想殺我。”
鍾神秀冷著臉沉聲道：“若你已經在我手中死了一次，你明知還會死在我手中，你還會讓一個殺過你一次的人活著，等他再來殺你一次嗎？！”
“十數日前，千秋閣目睹凌絕宮有一批人放火燒屍，隨後凌絕宮就接到訊息，這批人被正道人士圍攻而死，死後焚屍。”江欲晚說完，逼近脖頸的刀風堪堪停住。
江欲晚沒有看鐘神秀，他繼續說道：“千秋閣目睹了此事，你就將這件事順勢推給千秋閣。你急於讓這群人假死隱藏起來，又急於殺我，是你終於隱藏不住了嗎？你想留好後路，殺了我，就能全身而退。”
“現在，你殺我跟當年一樣輕而易舉，可你也無法全身而退。”他垂著眸，一直瞧著手中的半杯茶水，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你讓千秋閣閣主謝松風吃了虧，他不急著跟凌絕宮解釋，沒有追究，並不代表他找不到那批人的藏身之處。”
“你跟千秋閣什麼關係？”鍾神秀問完覺得不可能，自己先否認了。江欲晚從未離開院子，也甚少踏出房門，外面把守的人裡也有他的人，時刻都在盯著江欲晚的一舉一動，宮主他們也經常輪流來院子，江欲晚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都不可能跟千秋閣搭上關係。
鍾神秀怒道：“你哄我？！”
江欲晚只道：“我死，不僅你的人一個也活不了，你一樣得死。”
鍾神秀靜默了片刻道：“就算千秋閣的人掌握了這批人的藏身之處，殺了你，我照樣能活。宮主他們若真想對我動手，根本無需從這批人身上下手，宮主他們不傻，他們知道這批人對他們其實構不成任何威脅。對我來說，沒有這批人，殺了你，我也能活。”
江欲晚道：“他們都忠於你，為你不惜叛出凌絕宮，他們可以把命給你，你當真能為了殺我，而置他們的命於不顧嗎？”
“你不過是在這兒危言聳聽！”鍾神秀道：“你不可能跟千秋閣有關係。”
“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江欲晚道：“謝松風也在等我身死的訊息，然後一人一劍殺光你的人，在江湖上揚名。”
“謝松風不會傻到拿整個千秋閣跟凌絕宮為敵！”
“凌絕宮要追究的話，不管是不是千秋閣做的，它已經不復存在。”江欲晚道：“凌絕宮死了一批人，江湖上的人知之甚少，很明顯凌絕宮沒有打算深究這件事。我還知道，你不姓唐，而念湯。闕陽湯氏，百年世家，一朝傾覆。”
鍾神秀愕然的看著江欲晚。
他手中的刀紋絲未動的架在江欲晚脖頸上，僵持良久，問道：“你信人會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新回到這世上，在某個時間醒來嗎？”
江欲晚終於將目光落到鍾神秀身上。
“江欲晚！你知不知道你上輩子親手算計、殺害了自己的母親！？”鍾神秀怒而收刀回鞘，看著江欲晚，字字誅心道：“江欲晚！你殺母！天理難容！活該你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落入魔教之手受盡折磨凌辱，活該你苟延殘喘的活著，活該人人都想殺你！”
“其實你我跟魔教的魔頭都沒什麼兩樣，只是你比我，更狠。”他聲音很冷，譏諷道：“魔教少主，你當之無愧。”
江欲晚依舊不為所動，他僅是用平平淡淡話語的說道：“不想被發現就快走。”
娘嗎？
江欲晚沒什麼印象。
爹說，感情的事順其自然，不能強求，不能一廂情願。
這就是江潭清之於鳳希仙。
江湖所傳，他娘很美，鳳飛九天，仙子臨世，再無其二。
江欲晚想。
別的，再沒有了。
江欲晚重新將目光投向茶杯裡的半杯水。
江欲晚望著茶水裡倒映著面無表情的自己，回過神，問穆長鴻道：“世子相信世上會有人死而復生，帶著所有記憶再回到曾經，重來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