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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場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流雲國太子就是擺明了站在楊劫那邊,像個小丑一樣唱獨角戲的同時,也在向眾人表明他的態度。
為了保下楊劫,甚至不惜給他冠上一個太子友人的身份。
到了這時,若還有誰敢當場提出異議,就是擺明了要和這位太子作對,同時,和他身後的宗師:【百里風神】作對。
故而,王淵現在咬牙切齒,嘴裡死活憋不出話來。
身後的王元朗見王淵神色這般不甘,不禁升起些許擔憂,想了想,還是上前兩步,在王淵的耳旁低聲勸說:“父親息怒,此時萬不可任意行事,否則……”
“我知道,不用你教我。”王淵沉聲道,大幅揮手。將王元郎推到一旁。
然後,他快速轉頭,朝身旁的高家家主投去一道帶有強烈意味的眼神。
三大家族,姬家那邊不知為何缺席不在。
王家這邊,此刻又被流雲國太子給牽制住了,陷入無法動彈的境地。
此時還能行動的,便只有高家那邊了。
王淵的眼神就是在提醒高家家主,讓他站出來,按照之前的商定當場指認楊劫的身份。
王淵懼怕太子發難,這無可厚非。但高家並不是流雲國的勢力,他們是柳國的爪牙,不需要看流雲國太子的臉色。
只要高家家主此時當眾揭示出楊劫的身份,將之前推論的各種猜想統合說出來,就算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眾人有自己的思想,也會去自行判斷那些猜想的真實與否。
只要眾人的思維能力達到正常人的級別,他們就能夠透過那些猜想推測出楊劫的真實身份。即便沒有證據,眾目睽睽之下,楊劫等於黑山老怪這件事也會被隱晦的證實。到時一切塵埃落定,任由流雲國太子和凌飛巖再怎麼巧舌如簧,也絕對無法再扭轉乾坤,將楊劫包庇。
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高家家主能夠當眾說出那些猜想,他們就能得到勝利,一切就能結束。
王淵死死盯著高家家主,不斷用眼神催促他趕快行動起來。
然而。
滿臉絡腮鬍的高家家主面無表情,從頭到尾沒理會旁邊的動靜。
只是一直保持著安靜,在目視前方不知看著什麼。
王淵在一旁急得都快要開口罵娘了,但高家家主就是一直無動於衷。
最後。
高家家主動了,面對凌飛巖,他微微低頭,恭敬拱了拱手。然後,再轉身,面朝流雲國太子那邊,也微微低頭拱了拱手。
告辭禮節完畢,高家家主一句話都沒說,掉頭就走,動作乾脆利落。
同時離開的,還有他身後一眾家族成員。
因為一下子少了六十多人,圍成一圈的人牆頓時變得零零散散。
王淵眼睜睜看著高家家主率領眾人退出現場,五指全力握成一團,已經氣到快要冒煙的程度。
“廢物!沒志氣!全無心性的牲口!”他目眥欲裂,在心裡不斷咒罵對方,然而,對於這樣的變化他仍舊無可奈何。
已經無計可施了。
……
另一邊,剛剛離開的滿臉絡腮鬍的高家家主,又何嘗不是在心裡鄙視著王淵。
讓他出面,去指證楊劫的身份?
憑什麼?
沒錯,他是想要親手殺了楊劫,為高鴻棋報仇;
他也的確很渴望得到楊劫身上包括龍鱗寶刀在內的所有寶物;
也正如王淵所想,他高家是柳國的爪牙,不是流雲國的勢力,他不需要去看流雲國太子的臉色。
這些都正確,一點錯誤都沒有。
所以呢?然後呢?
站在一旁的那位宗師,【百里風神】凌飛巖,他只是一個擺設嗎?
為什麼高家就非得當這個出頭鳥不可?去承擔可能得罪宗師的這份巨大風險,事後卻讓他王淵,讓王家坐享其成?
君可見,十里茶樓內,還安靜躺著八個糰子。
八個血淋淋的前車之鑑。
真以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鬍子的人就都是傻大個?人家的心思可細膩著呢。
“呵~”高家家主在心裡冷笑,領著眾人直接回到了高府。
他已經打定主意不玩了,至於王家和姬家那邊,就由他們自個兒鬧去吧,愛咋地咋地。
反正高鴻棋的仇往後推遲一段時間也無所謂,他不信楊劫能一輩子不落單。
總會有機會的,沒必要非得糾結在此時此刻。
……
場面一時無聲,隨著高家眾人的離開,原本還逗留在周圍的勢力代表們也撤離了大半。
只餘下十來個人。
本來,他們就是因為各有算計才遊蕩在周圍,都想著跟在王家和高家人身邊,待到雙方大戰,楊劫不敵眾人,山窮水盡之時,到時候再看能不能渾水摸魚撿一些便宜。
可如今,大戰不僅沒有爆發,反而被突然出現的流雲國太子掌控了局面,後面還跟著一位宗師,百里風神凌飛巖。
高家那邊,更是十分識相的,跑了,當機立斷。
那他們這些外人,又還有什麼理由待在此處。
……
王淵咬牙切齒,之前的翩翩風度已不見蹤影。
他很清楚,局面已徹底無法逆轉,木已成舟,他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但要他就此罷休撤退,心裡又極度不甘。
楊劫前後吃了三顆龍血丹,那三顆丹藥,本就是他為自己存留的一道保障,就打算以後衝擊宗師境時能有一些助力,增加一些成功的機率,就是失敗了好歹也能保住一條性命。否則以他的天賦根骨,想要單純倚靠自身的力量跨越那堵高牆,他自認為辦不到。幾乎無法辦到和絕對辦不到在他看來沒什麼區別。
而現在,不只三顆龍血丹沒有了,連一開始的目標龍鱗寶刀也沒能拿到手,都讓楊劫這個莫名其妙的散人給奪去。
更糟糕的,還有昨晚,姬雲龍就血契違約一事對王家提出的補償要求:一個月內必須給姬家提供三顆龍血丹,否則王家就得撤出太平鎮。
撤出太平鎮,王家就完了!
不僅朝廷的支援會中斷,還有之前,以【為朝廷辦事】這個名義所申請的一切,都會被一一取消或收回。完事之後,王家還很可能要背上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上面那位大人也絕不會給王家第二次機會。
故此,三顆龍血丹,王淵就是拼盡身家也定要在一月內湊齊了,給姬家送去。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不算零散的那些,王家前後沒了六顆龍血丹!
都是因為一個人。
只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的確,在這場風波中,他王家是一個人都沒折損,但各種損失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遠遠超越了底線。
本以為黃陽伯走了,終於有機會對楊劫下手。可以奪取楊劫身上的財物來彌補之前的損失。結果呢?半路又殺出一個流雲國太子,後邊還跟著個百里風神凌飛巖。
出現就出現了,還他嗎不知為何站在楊劫那邊。
友人?還相識多年的好友?那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才相認?
是之前沒認出來?
可他又沒有易容,他的臉又沒變,為什麼認不出來?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阻礙!
從頭到尾都在吃虧,別說王淵了,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心裡都斷然無法接受。何況王淵還是一家之主,是一流勢力的帶頭人,他的自尊怎麼能容許這樣愚蠢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定要扳回一局!”王淵陰沉著臉,不斷在腦海思考方法,“無論如何,最少也要把龍鱗寶刀奪到手。”
王淵沒有說話,後方,圍成一圈的眾多王家成員此刻也都不敢擅自離開,儘管他們的內心已經有些忐忑。但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碰黴頭,王元朗也沒有勇氣再一次去勸說他的父親。
太子見局面沉悶異常,遲遲沒有緩解,無奈的他也只能上前一步,笑著對王淵勸說道:“王大人,之前的事我也全程旁觀了,知道你和我朋友之間有些誤會,但……你這……對吧?何至於此呢?就請看在我的一點點薄面上,就此罷休如何?都是自己人,以和為貴,也別讓我太難做嘛~你看啊,這裡這麼多人,大傢伙都看著呢,就別讓我下不來臺了嘛。
“畢竟,好歹我也還算是一國太子。”
太子表面苦笑著,口吻也是好聲好氣。可他話裡的意味,王淵這等人物又怎會不明白。
總結起來,不就是一句話: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而王淵對此也是不露聲色,憤怒的情緒到現在已經收斂了大半,面對太子,恭敬拱手,裝出和悅一笑,“殿下既如此為難,那王某還能說什麼呢?就全憑殿下主意吧,哎……”
王淵故意重重嘆了口氣,然後抬手下令,讓圍成一圈的家族成員全部後撤,七十多人頓時退到王淵的身後站成幾排。
見對方終於服軟,太子立刻欣喜道:“哎呀~多謝王大人的諒解,那……”
“殿下不用謝我,能為一國儲君分憂,是王某的榮幸,但……”王淵眼神犀利,朝前方不遠處瞥去,“這樣真的好嗎?”
“?”察覺到前方有一道針對自己的聲音,一臉嚴肅(實際在發呆)的楊劫陡然回神。
貓頭鷹剛好數到了四千只。
為了安置好這些貓頭鷹,楊劫還特意為它們搭建一個以森林為背景的棲息之地。
用想象的方式。
如今,棲息之地已經完全崩塌,四千貓頭鷹仰天鳴泣。
“王大人的話,我聽不太明白呢。”太子表示疑惑。
而王淵沒有回覆,面向楊劫說道:“某些事不用明說,你我心中有數。殿下宅心仁厚,王某又身為人臣,自當無言追隨。可你呢?楊劫,你覺得這樣好嗎?”
“……”楊劫歪了歪頭,不太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
王淵接著道:“殿下願意幫助你是殿下的好意,可若有朝一日,某人的身份暴露了呢?
“朝堂之中變幻莫測,常伴兇險,若是日後因為你的事情,導致殿下的地位根基動搖……楊劫,你於心何忍?”
“……”
楊劫皺了皺眉,開始用左手摩挲起下巴。
王淵則乘勢追擊,“你當真要做一個縮頭烏龜?你我的恩怨為何要牽扯到別人身上?還是一個願意無償對你伸出援手的仁義之君!楊劫啊,你當真沒有感到半點不適?”
“……”
楊劫摩挲下巴的手更加快速了,快到下巴那一小撮鬍子都快要著火的程度!
見到楊劫這幅模樣,王淵暗暗竊喜。
他就是在賭,賭楊劫正直酷烈的性子,賭楊劫是個會意氣用事的人。
畢竟楊劫為了一個不曾謀面的少女,都敢對一位三境宗師拔刀相向,這樣的人,又怎會對剛才那番話語無動於衷?又怎能見一個無辜之人為他承擔罪責。
這樣的人,最是容易中激將法這一計。
只要能讓楊劫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那這件事就還能擠出一些操作空間。
就是現在!
感覺時機差不多了,王淵放出最後一擊。
“楊劫,選擇吧,是在此地了結掉我們的恩怨,還是將這份矛盾留到以後,讓其成為一根未知的導火索。你若還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該怎麼做,我想你清楚。”王淵當著眾人大聲說道。
“王大人,你……”太子察覺到情況不對,當即就要出聲制止。
但王淵搶先一步說道:“王某不敢讓殿下為難,王某的話,只是一些瘋言瘋語,無半分約束,更無半點強迫的意味。
“一切在那位大俠,不在我。”
“……”太子張了張嘴,最終,他沒有說話。
轉頭,用目光詢問楊劫的意見。
一直在觀望的凌飛巖也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朝楊劫投去一道玩味的眼神。
王淵也一臉挑釁看著楊劫。
所有人,都在期待楊劫接下來的反應。
而楊劫下巴那一小撮鬍子,此時也已經薅沒了。
於是。
他一臉嚴肅,左手輕輕換了個位置。
然後!
當著眾人的面,他肆無忌憚挖起了鼻孔。
……
現場的沉默振聾發聵。
最終,楊劫皺眉,從鼻孔中duang!的一下, 拔出兩根又黑又粗的鼻毛。
眾人不知為何,竟同時感到一陣冰涼。
楊劫左手輕輕一彈,這才望向王淵,平靜道:“問一下,剛才你說的了結你我的恩怨,嗯,具體方法是什麼?”
見楊劫終於有反應,王淵內心狂喜,但表面還是裝作十分淡定,“你若有意,場合任由你選,你我來一場公平的對決。由殿下做見證,無論結果如何,之前所有,全部一筆勾銷。”
“嗯……就你和我?”楊劫再問。
“對,就我和你,直至一方無法再戰,再由殿下斷決勝負。”王淵認真回覆。
楊劫的實力十分強大,但王淵也不懼他,作為一流勢力的家主,他有權呼叫家族中一切底蘊。像暴雨梨花針那樣的兇器,在神兵閣中可不只有兩幅。他至少還能拿出數種同等威力的東西,只是對付楊劫一人,絕對綽綽有餘。
只要雙方對決開始,王淵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將楊劫擊殺,到時候,楊劫身上的一切就盡歸王家所有。因為這場對決是經過雙方同意以及太子的見證,到時就算是他“失手”了,太子也無從怪罪。
一切順理成章,只要能讓楊劫上鉤。
“哦……”楊劫又沉著想了半天,最終,他嘆了口氣,放棄似的點頭,“好吧,我知道了。”
見此,王淵終於露出笑容,“那……”
“容我拒絕。”楊劫一本正經道。
“……”王淵楞在當場,臉上的笑容僵直得有些驚悚。
楊劫轉頭,向一旁的太子問道:“殿下,我是可以拒絕的吧?沒有問題的吧?”
“當~然沒有問題啊,王大人剛才也說了,他的話無半分約束,更沒有半點強迫的意味,一切在你。”太子攤手,一臉理所當然。
“哦~那就好,那我便拒絕吧。”楊劫雙手一拍,看向王淵,露出和善的微笑,“就是這樣,不好意思了哈,我目光短淺,看不到太過遙遠的未來,所以,我們的恩怨還是留到以後再說吧。”
說完,楊劫撓了撓頭,“哎呀,我雖然是個男人,但也沒你說的那麼高大上啦,堂堂正正這樣的詞語用在我身上我都覺得彆扭,哎呀~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所以,還是算了吧,啊哈哈哈……”
“……”王淵指尖顫動,瞪著的雙眼佈滿血絲,在夜色和周圍火光的映襯下,他的臉已經鐵青到能用觸目驚心這四個字來形容。
一陣沉寂後。
他沒再開口,甚至連禮數都不顧了,一聲不吭轉身就走,連同身後的數十位家族成員。
到這裡,這場風波算是徹底結束。
“呼~”楊劫輕呼一口氣,用手背輕輕搓了幾下沒有汗水的額頭。
不再耽擱,他轉身就要跟太子道一聲謝,然後徑直離開太平鎮,好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但太子卻將楊劫一把攔住,以許久未見想要敘敘舊的名義,請楊劫去一處清涼的地方小酌幾杯。
太子在前邊一臉熱情洋溢的邀請,百里風神凌飛巖則在後邊雙目如炬盯著。
好似楊劫只要說錯一句話,凌飛巖就會立馬變身,化作一頭兇獸,將楊劫從上到下啃得一根骨頭都不剩。
“呵~”
對此,楊劫只是在心裡不屑一笑。
然後。
“皆從汝意,殿下說啥就啥吧。”楊劫乖乖低下倔強的頭顱。
不久前才被黃陽伯按在地上一頓狂揍,至少在短時間內,楊劫不想再挨同樣的毒打。
鬼知道【百里風神】和【瘋閻王】兩人實力差了多少。楊劫實在沒有勇氣再去試探這一點。
再說,男子漢大丈夫,是能屈能伸的。
自己可不是慫了,只是審時度勢的功夫精進了而已!
於是,楊劫,流雲國太子,百里風神凌飛巖,三人出了太平鎮後,在三里外一處石亭落座。
就著月色,三人飲酒暢談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中間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王淵帶領眾人走後,蘇白霽和紫裙少女也一聲不響,默默走了。雖然他們離開的動靜很微小,幾乎沒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楊劫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這點。只是,他也沒有出聲挽留,就只是望著他們,用平靜的眼神目送他們兩人離開,直至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楊劫自知以他的身份,不適合與那些正派人士有過多牽扯。所以日後見與不見,就全交由老天決定吧。
但有一人例外。
在楊劫跟隨流雲國太子和凌飛巖離開太平鎮時,有一人身形不穩,耍著酒瘋,“不小心”撞在楊劫身上。
醉猴子周蒙。
楊劫本以為對方是來找自己幹架的,結果卻不是。
周蒙撞上楊劫後再離開只有兩個呼吸,而就是這陣極為短暫的觸碰,讓楊劫對周蒙以及流雲國太子這兩個人有了新的認知。
當時,周蒙用極低的聲音跟楊劫快速說了一句:
“提防著點,流雲國太子賀英,不是什麼好東西。”
……
……
王淵剛回到王府,便再也遏制不住怒火,直接一掌將大堂中間的木桌拍成碎片。
眾人也都識趣散開,只有王元朗還守在身側。
“父親……”
“滾!”
王淵面色陰沉到極致,一直在原地釋放殺意,衣袍陣陣晃盪,兩刻鐘後,他的神情才得以微微舒展。
理智迴歸後,他當即對王元朗下令,“你,現在去後院的馬棚,牽一匹最好的馬出來,待到太子他們離開,你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都城。把今日發生的一切,以及對楊劫身份的猜測,統統彙報給大皇子殿下。
“記住,千萬不要讓太子發現你的蹤跡。到了都城,向大皇子彙報的時候不要有任何藏私,務必要【明明白白】的描述清楚,讓殿下能夠清晰的瞭解今日太平鎮內發生的所有事件。”
吩咐完,王淵意有所指瞥了王元朗一眼。
王元朗心知肚明,當即嚴聲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