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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壓低著聲音說:“有幾個孩子欺負另一個孩子,這個老師看到了,勸說不聽,為了救那個孩子,就打了其中一個施暴的孩子一個耳光,這下不得了了,成年人打未成年人,犯法的,家長說了,什麼道歉賠錢都不行,就是要給這個老師一點教訓,請了個厲害的律師,硬生生地把這個老師給送進去了。”
“你說,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哪個老師敢多管閒事?”門衛嘆氣說,“要不現在都提倡佛系教書呢?教得好,是老師們的本分,稍有差池,輕則丟飯碗,重則端牢飯,誰還敢管這群少爺小姐們哦。”
“所以啊!你就認栽吧。”門衛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是殘疾人,可人家是未成年,你殺了他們犯法,他們弄死你,什麼事兒都沒有,你躲著些吧,何必跟這些個小惡魔們作對呢?”
是啊!
認栽吧!
我帶著小秋回家,我告訴她,此後我們再也不去那裡了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可原來不可以
那天我午睡時,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的小秋被他們欺負,他們按住她的手腳,拿著點燃的煙在她的身上燙,他們用小刀在她的身上劃拉,他們還往小秋的身上潑汽油,無論小秋怎麼尖叫掙扎,他們都無動於衷。
甚至他們瞧著小秋掙扎的樣子,還哈哈大笑。
最後,他們用打火機點燃了小秋的身體。
瞬間小秋就變成了個火球,她因為疼痛而四處奔跑著,她渴望有人能夠救救她
可最終也沒有人去救她。我的小秋就這樣被活活燒死了。
…………
說到深情之處,墨青好像流淚了。墨青連眼球都沒有了,可墨青流淚了。那鹹鹹的淚水,從那兩個黑窟窿裡湧出來,溼潤了他的臉。
孟雪終於聽不下去了, 她給墨青遞了紙巾,但她並未說話
後來,我醒過來了,我慶幸,那只是一個夢,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小秋
小秋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滿世界的尋她,我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可沒有吱吱哇哇的聲音回我
後來,我在一個臭水溝裡,找到了小秋的屍體
孟雪記錄的筆突然用力起來,她忍不住開口:“小秋死了?”
“對,死了”
“所有的牙齒都被人拔光了”
“眼睛被人挖了”
“舌頭被人割了”
“腹部被人用刀剖開了”
“腸子泡在臭水溝裡,發出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孟雪忍不住了,她重重的站起身來:“不可能!我們警局從來沒有接到過這個案子,出了人命,難道沒有人報警嗎?”
“報警?”墨青嗤笑著問“警察會管嗎?”
“怎麼可能會不管!”孟雪朝墨青大聲喊道“也許他們是未成年人,判不了刑,可法律一定會懲治他們,至少他們會被關到少管所。”
她太過氣憤了
“還有,你是領養小秋了嗎?她多大年紀了?該上學了嗎?在哪裡上學?特殊學校嗎?”
她質問墨青:“一個孩子,就這樣死了,死的這樣慘烈,為什麼沒有人報警?”
墨青笑了
剛開始他還能笑出聲,可後來她就那麼無力的咧著嘴,就好像帶著一個小丑的面具
孟雪有點被墨青的神情嚇到了
她小心翼翼的喊到:“墨先生?”
“告訴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無論是什麼事,相信我們警方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她急了
“對不起,我需要打個電話”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她溼潤著聲音說:“劉隊,你們那邊怎麼樣?我這邊有點情況。”
“是真的,我認為你們應該回來”
電話那邊傳來嚴厲而不滿的男聲:“別給我添亂,打亂了佈局,我唯你是問”
“第十個人?”孟雪激動的問墨青
“第十個人在哪裡!”
墨青笑著說:“在你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劉隊?”
電話好像是被結束通話了。
“你可以向更高一級的領導彙報”墨青提醒到
可她沒有,而是靜靜地坐了下來
“你撒謊,出了人命,不可能就這麼掩蓋過去的,那些孩子再壞,又怎麼可能在青天白日做這樣的事?難道 10 歲的他們已經精明至此,殺了人,卻沒有一個目擊證人?或者說,10 歲的他們思維邏輯如此之縝密,能夠策劃出 天衣無縫 的案件,如果是這樣,你又是怎麼知道是他們做的呢?”
“哈哈哈”墨青無力的笑著
孟雪重重地敲著桌子:“墨先生,我說過的,你要為你所說每一句話承擔法律責任,如果你敢說謊,法律絕不會因為你是個盲人而法外留情”
墨青笑吟吟的問:“誰告訴過你,小秋是一個人”
墨青的話讓孟雪和林奕都愣住了
幾秒之後,她的雙手重重的落在桌上,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
“什麼意思”
墨青平淡如水的解釋說:“小秋是我的導盲犬”
“是我的眼睛”
“是我在黑暗裡,感受到的光”
桌面上明顯的傳來了顫抖感,孟雪難得說了一句不合身份的話“你鬧呢”
他的雙手用力的撐在桌面上,彷彿在拼命的壓制內心憤怒的情緒“你為了一條狗,殺了九個人?”
“你竟然為了一條狗殺了九個人?”
“一條狗”
“那是一條狗!”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一條狗?”
狗狗狗?
她一連說了好幾句帶“狗”字的話,每一句,重音都落在“狗”字上,讓墨青感覺格外刺耳。
她重重地拍著桌子,問墨青到:“你是人還是狗?”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腳在地面上無規則地踱步,雙手許是也有些動作,只是單純地憑著聽覺,墨青並不能判斷她到底在做什麼。
自然,無外乎就是想方設法地去壓制自己的情緒。
果然,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穩定了,她重新坐在了墨青的對面,朝他抱歉道:“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些激動。”
她儘量地放緩口吻,“墨先生,即便小秋是你的導盲犬,是你在黑暗裡的光,可你怎麼能為了一條狗,而去殺人呢?”
“我們是人吶,人類才是我們的同類。”
“狗再好,它也是一條狗。”
“你怎麼可以為了一條狗,而去殘害我們的同類呢?”
這些話,墨青一點兒也不陌生。小秋死的時候,許許多多的人都這樣勸過他:“那終究是一條狗。”
“大不了再買一條。”
“狗的壽命肯定沒有人長,它遲早有一天,還是會離開你的。”
每個人都在叫囂著:它只是一條狗。
卻從未有人意識到:它也是一條命。
“你想知道為什麼?”孟雪大概是被墨青的問題震驚到了,寫字的手一頓,連呼吸都不勻稱了。
墨青自問自答地說:“因為他們跟你一樣,反反覆覆地跟我強調,那只是一條狗。”
“小偷偷走家裡的最後一塊麵包,於是,有人因為飢餓,與世長辭。”
“可小偷說,他只偷了一塊麵包。”
“車子堵住了最後的通道,於是,有人因為火災,失去生命。”
“可車主說,我只是堵了一條路。”
“看熱鬧的人,在有人跳樓的時候,玩笑地說你快跳啊,於是,跳樓的人終於邁出了腳。”
“可那人說,我只是說了一句話。”
“車禍奪走我的眼睛,讓我的世界變成了黑色,我只是希望有一條狗陪在身邊,可他們殘忍又無情地把它奪走了。沒有人考慮過,沒有小秋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卻在他們承受後果的時刻,每個人都來提醒我,那只是一條狗。”
說著說著,墨青笑了。
“對你們,小秋是一條狗。”
“可對於我,那是我的朋友。”
“是我的親人”
“是我的唯一。”
“甚至,是我的生命。”
孟雪沉默了,沉默了許久。室內的氣流很奇怪,讓墨青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凝視著他。它在他的前方,或在他的背後。
“呵呵”突然,孟雪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墨先生,你不是真兇,你之所以來自首,只不過是跟那些在網上胡言亂語的人一樣,你渴望被關注,渴望有人來傾聽你內心的話語,渴望得到人們的重視。你正在努力告訴世界:雖然我是個盲人,可我依舊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請你們不要忽視我。”
“我很抱歉,替我們的世界、替我們的國家、替數之不盡的公職人員感到抱歉,一定是我們做得不夠好,所以才會讓一些殘障、失能人員感覺自己被遺棄。”
“但是,我依舊請求你,相信我們,我們會全心全意為人民謀福利,會為了構建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而不遺餘力。”
“我們的眼睛可以失去光芒,但我們的心靈不可以。”
“你要相信,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比今天好。”
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正道」之詞了,但墨青聽著內心毫無波瀾。
這些話,在他失明的時刻,他已經聽厭了。
每個人都告訴我,未來會更好。卻從未有人告訴他,如何才能重見光明。
“你不信?”墨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