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作夢中夢，見身外身。
...
“老六...”
“老六，發什麼愣啊！”
“不要命啦....大哥和老八呢？”
夜雨消散的黎明，殘花敗葉，一地斑駁。
“四哥...九哥？”
有從遠方罅隙中逃離的光洩入。
“你們怎麼在這...你們不是已經...”
看清來人的菌子站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長街上，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恐懼與絕望。
“別愣著了...快跟我走...去救大哥...”
無數的陰霾聚散分合，從縫隙中瘋湧而出的光點，打在他的臉頰上。
晦暗的色澤，頹然無音。
菌子追逐在幾個模糊的人影身後，有尖銳的風試圖割破他的面板。
四面八方的空氣壓過來。
一步一步，鮮血淋漓。
“四哥...這是哪啊...我們來過嗎？”
“四哥...四哥...”
菌子丟失在幾人身後，聲音嘶啞得似乎失去了所有分貝。
“四哥...”
茫然四顧，不見一人。
...
“站在這瞎喊什麼...找死啊？”
一道黑影兀然自一堵破舊暗牆後竄出，將菌子一把揪回牆後。
“大哥？”
“你怎麼在這啊...我們正找你呢...”
“四哥他們呢...你看見了嗎？”
暗牆後的光，明瞭暗，暗了明。
“你在說什麼胡話？”
“老四他們...前天就犧牲了啊...”
“是不是嚇懵啦？”
濃重的烏雲傾壓下來。
光禿禿的路面只有殘垣斷壁和碎瓦。
流彈和重灌戰車侵襲後留下的凹陷處，積淤出一灘灘破碎的水窪。
“犧牲了...怎麼可能...四哥他們...剛剛還...”
菌子面容憔悴，臉色煞白。
“清醒點...老六...看著我...振作點...”
黑影探出雙臂鉗住他的肩，低聲咆哮，用力搖晃。
“大哥...那老八呢...”
“老八跟你在一起嗎？”
濃重鼻息模糊了眼前的畫面，菌子抬起手背使勁揉搓著雙眼。
水霧被熱淚滌淨，黑影卻開始逐漸遠離，僅留下一道逐漸飄遠的聲音斷續傳來。
“老八？”
“老八和我也死啦...”
“你好好看看這是哪裡...”
“是你一意孤行把我們帶到這裡來送死的啊...”
“你又忘了嗎？”
道路在黑影腳下飛速回縮。
灰塵肆意揚起，黑影越來越遠，直至淺顯飄忽。
菌子兩眼浮腫，血絲密佈。
鼻翼微張，嘴唇紫黑。
...
寒冷，鋪天蓋地。
眼前所見的整個世界驟然失去色彩，只剩黑與白。
黑白交錯中，天地間所有事物忽然抑制不住的湮滅。
一切開始碎裂，像鏡子那樣碎裂！
鋒利的稜片像碎光一樣扎進菌子的眼睛。
時間的流動，在此刻停止。
...
-----------------
“菌兒...”
“菌兒...快醒醒...”
“做噩夢啦？沒事了...沒事了...媽在...媽在...”
漫天卷層雲的天空，叫囂飛過的鳥群，觸手可及的清風，午後的太陽溫暖柔和。
有身影在菌子微漾的視線前跳動，漸漸清晰。
“媽...爸...”
“我怎麼在家裡？”
熟悉的一切攝入眼底，轉化為一股心安的情緒，又從心內湧出。
幸福始料未及。
“菌兒...你去哪了呀？”
“怎麼不回家？媽媽...想死你了...”
兩道身影眼噙熱淚，侷促立在身前。
形容枯槁，衰老垂暮。
“爸...媽...”
“您們怎麼這麼老了？”
兩道寵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不礙事...不礙事...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媽媽真怕...真怕等不到你回家了...”
菌子如被重錘砸心，眼眶泛起無窮酸楚。
“對不起...爸媽...對不起...”
天空霎時染上灰白，院內花草枯敗，萎靡的鳥振翅飛起又疾速墜落。
被蛛網覆蓋的地方，有飛蟻毅然無聲的撲向死亡，掙扎著從空中掉落。
眼前笑臉凝固，轉身疾走，決然遠去的背影在風中消散。
時間轟然倒塌。
“爸...媽...你們要去哪？”
“等等我...帶上我...”
...
-----------------
“哥...”
“哥...下雨了...別睡地上...”
陰暗狹長的通道有稀薄的光湧入，眼前如眩暈般青光閃爍。
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在菌子耳邊響起。
呼吸吞吐的氣流在他耳旁流動，微微有些發癢。
“你是誰...”
眼前是一個充滿熟悉感又仿若從未見過的姑娘。
“我是雲瑤啊...哥...”
“你不記得我了？”
“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雲瑤不容菌子拒絕，拉起他邁入夜幕下的滂沱大雨中開始奔跑，雨點尖銳兇猛，不斷擊打他的面板。
溼寒的夜。
“雲瑤...你長大啦...”
“爸媽呢？”
身前引路的姑娘驀然怔住，身形一頓，在夜雨中停步，轉過身。
落寞的眼中暗藏無盡哀傷。
“來...來...你跟我來...”
她牽著他的手，從人間走入煉獄。
...
“爸媽在你殉國訊息傳來後，終日鬱鬱寡歡，沒多久就相繼終老了...”
“媽在第二年...爸是第三年...”
絕望塞滿空間，目光盡頭。
野草荒蕪的無名坡頭，兩座低矮破敗的墳塋孤零零的緊挨而立，任由風霜欺壓。
濃霧四起，天地只剩暗調和灰色。
看不見白晝，看不見背影。
兩片枯葉在蕭瑟風中飄向二人這邊，起起落落。
如兩位相隔陰陽的心焦老人蹣跚而來。
奔跑...跌倒...奔跑...
...
-----------------
“你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若隱若現的暗黃燈光，照射在不遠處道路兩旁樹上，一個女子站在樹下，瀕臨崩潰。
他的衣裙一角，被一個半藏在身後的小女孩兒緊緊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