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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似乎凝滯了，少年的臉色瞬間一黑。
彩雀霎時大氣都不敢出，她看著此時躺在自已懷裡，全然不知自已做了什麼還一臉無事的念一，心中默默捏了把汗。
除了母妃，他何曾這樣伺候過別人？
關鍵是，這人把自已喂進去的藥吐了個乾淨，怎麼這般難伺候，生了病，連藥都不吃？
蕭赫卿眉頭隱隱跳動，他沉聲對宮女道：“再去煎一碗藥。”
彩雀連連答是，安置好昏迷的念一，便退了出去。
蕭赫卿坐在床側，低頭看著靜靜躺在榻上的女子。
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再也不復往日的活潑。此刻，她雙眸微閉，眉間微蹙，眉宇間透露出一絲痛苦，雙唇微顫。
做了噩夢嗎？
蕭赫卿不知不覺地伸出手來，微微觸碰到她滾燙的額頭，手指一顫，而後換了額間的溼帕，慢慢擦去了她臉上的冷汗。
蕭赫卿皺眉，神色微凝，她還發著高燒，必須把藥吃了。
彩雀端著剛煎好的藥來時，便瞧見那少年坐在床前，兀自凝視著昏迷的念一的模樣。
她心思一動，彷彿想到了什麼。
少年轉頭看她，眼神透著幾絲不悅，似乎在責備她來得太晚了。
彩雀忙開口解釋道：“那宮裡的御藥房早就關門了，我是在萬壽宮的小廚房熬得藥。”
她神色略微為難，“今日去太醫院抓的藥材都用完了，只剩這些了。”
“若是再吐，怕是……”
怕是隻能等到明早再去抓藥，只是不知道念一能不能熬到那時。
彩雀看著滿臉冷汗，神色痛苦的念一，心中焦急。
蕭赫卿收回那不悅的目光，轉頭看向床榻上的人，目光微微一動。
彩雀走到床前，慎重地拿起勺子，打算繼續像方才那樣強喂進去，內心祈禱著念一不要再把藥吐出去。
餵了幾口，又是流了出來。
念一唇齒緊閉，牙齒打顫，不知道是發高燒沒了神志，還是做了噩夢，根本喂不進去。
彩雀急道：“念一，張嘴喝藥……”
這可怎麼辦是好？
突然，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年突然開了口。
“給我。”
蕭赫卿抿著嘴，聲音低沉。
彩雀怔怔地把藥碗遞給他，只見他接過藥碗，先是皺眉看了一眼黝黑的藥汁，而後仰起頭一飲而盡。
彩雀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蕭赫卿溫熱的掌心撫著顧念一的後腦，低下頭，貼著她的唇，強硬地撬開她的唇齒，本想盡快地把這苦得發澀的藥趕緊渡過去。
可緊貼著的唇瓣冰涼卻柔軟，顧念一蒼白沉靜的臉近在眼前，鼻間那溫柔的氣息，令蕭赫卿一時忘了口中的苦澀。
苦藥竟慢慢渡了過去，這一息何其短暫，又何其漫長，有那麼一瞬，窗外的風如同靜止，身旁恍若無物，他也似病中的人失去了五感，除了唇上那冰冷的觸感，和鼻尖那柔弱的呼吸，什麼也感覺不到。
彩雀看著眼前這一幕，目瞪口呆，久久回不過神來。
苦藥入口，一瞬間滿口苦澀，還有那隨處遊走的溫熱，顧念一驀地皺起眉頭，身體不自覺地開始排斥那侵入唇齒間的溫熱，腦袋開始四處尋求躲避，可下巴隨即被蠻力死死桎梏住，動彈不得，那藥汁還是源源不斷地湧入喉嚨。
顧念一隻得被迫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嚥下去。
少頃，蕭赫卿抬起頭，滿意地拭去唇角殘餘的藥汁，躺下的人蒼白的唇瓣已然嫣紅。
彩雀終於緩緩地回過神，慢慢合上長大點的嘴巴，只覺得臉頰滾燙，認清了眼前的事實。
果然，這少年是顧女官在宮裡的相好。
雖說宮女和侍衛私通是常有之事，可眼前這冷豔淡漠的少年，也不似尋常的侍衛啊。
彩雀端著藥碗，站在原地暗自思索。
蕭赫卿見幾縷髮絲凌亂地貼在顧念一冷汗淋淋的臉蛋，他輕柔地捻起那幾縷溼潤的髮絲，撩到了一側的鬢髮中。
看著依然神志不清的顧念一，問道：“她何時發的高熱？”
彩雀一愣，想到兩人的關係，正色道：“顧女官是昨個晚上身子就不太好，今兒早就生了病。”
望著眼前的人慘白的臉，蕭赫卿神色不由柔上了幾分。
原來，你真的是望月樓的女官。
顧念一。
今晚，要不是我一間一間房地找，便又要獨自在冷宮，等著不回來的你。
這次，是生了病，暫且放過你。
下次，敢扔下我試試。
“今晚，我要在這裡照顧她。”蕭赫卿冷冷道。
彩雀連忙點頭，“好，奴婢今晚就……就去我同鄉那裡擠一個晚上。”
蕭赫卿看向她，神色莫名冷冽，彩雀補了句，“大人放心，我就說害怕被女官染了病氣，不會有人懷疑的。”
蕭赫卿這才緩緩回頭，繼續望著念一。
彩雀見這少年如此關心念一，料定自已不會猜錯，便悄悄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夜已經深了，萬籟俱寂。
屋裡燭火搖曳，溫暖的燭光映在蕭赫卿的側臉，眼中微微波光似燭光流轉，他時不時貼著顧念一的額頭，感受著她的體溫，終於察覺到慢慢降了溫。
蕭赫卿無聲地笑了下，稍稍放下了心。
“不要，不要！”
突然，顧念一一聲淒厲的呼叫，在寂靜的屋裡突兀響起。
她無助地伸出手，在空中四處搖擺，像是拼命抓住什麼，神色驚恐至極。
蕭赫卿心神一凝，他握住那雙顫抖著的手，見她果然做起了噩夢，正要開口安撫眼前惶惶惶不安的女子。
“不要殺他，不要！”
蕭赫卿的表情微微凝固，她在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赫卿握住顧念一的手，她的手也用力地握住自已，指節微微發白，聲音漸漸嘶啞，透著深深的絕望和恐懼。
“不要殺他！蕭赫卿！”
蕭赫卿的所有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了，一瞬間，他似乎忘了呼吸，彷彿是確認自已是否聽錯了。
他靜默地看了一會兒顧念一驚恐掙扎的面容，等著她才開口，只見她雙唇顫動，兩人緊握的雙手停在半空中，而後重重地放下。
燭光明滅之中，他望向顧念一的神色一時間晦澀難辨。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