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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下來的時候，依山而建的福利院彷彿誤入水墨畫的世界。
後山的綠色黯了幾個度，呈現一種濃重的墨綠色，雨後的溼氣上浮，籠罩在山腰，絲綢般包裹了視野。
桑秋駐足禮堂邊，從進門的階梯口往更遠的地方看，心情也像沾了水霧的宣紙，沉重得舒展不開，褶皺在心頭蔓延，一旦情緒牽動，就糾結得要碎掉。
剛才陸硯知的話，讓她又開始產生錯覺了，怎麼看，他都很會的樣子。
這樣不行，她是要乾乾淨淨離開他，離開雲棲的。今天經不住蘇蘇的動之以情過來，已經是例外。
“嘿，幹嘛呢？”
桑秋一個激靈轉頭，看清來人後，說不出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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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下班時間，多多隔一會就瞟一眼電腦螢幕的時間，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陸硯知要把地方選在福利院，但她還是樂意湊這個熱鬧的。
緊趕慢趕，牢牢抓著包帶，總算在晚高峰的人潮中殺出一條道，多多眼尖地認出畢然給她的車牌號，鑽進了後座。
“六點零二分，挺準時啊。”
畢然掏出手機亮了亮，他都做好等待的準備了，沒想到車子剛在公司門前停穩，立馬就見到扎著麻花辮的多多。
“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剛劇烈運動過的多多癱在靠背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害，也不知道秋秋到底是怎麼了，要是擱在以前，新書能有這成績，她怕是開心得睡不著覺。”
新人美，在需要得到關注者回饋的行業，尤為珍貴。
桑秋莫不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出圈還激不起她的成就感？
多多狠狠甩了甩腦袋：怎麼可能，為了這本書，她甚至還隻身跑到那麼偏遠的地方去找靈感，不可能不重視。
桑秋對自已的作品，一向看得像親孩子一樣。
“嘀嘀咕咕什麼呢，有沒有吃的啊，折騰一下午我快餓死了。”
畢然摸著肚子哀怨地說，還好中午在王叔那兒蹭了頓飯，不然更不知道得餓成什麼狼狽樣。
“吃的？”多多在包裡摸索半天，總算摸到幾根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去的堅果巧克力棒，“只有這個了……”
“我不嫌棄。”畢然一把接過，三兩口解決了，總算緩過來一點。
“這個陸硯知，我要讓他給我漲工資！”
畢然憤憤道，早知道就不該對桑秋挑三揀四的，好歹還有個幫忙的。桑秋一不在，就只剩他這個勞動力了。
雖然該乾的活好像也沒差——不過好歹有個人能吐槽吐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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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陸硯知吸吸鼻子，今早在高鐵站腦子就不太對勁，昏沉沉的有些轉不動，草草衝了包感冒靈也就沒管了，這大半天過去，好像沒有緩解，反而嚴重了些。
“我來吧。”桑秋伸手接過陸硯知手裡厚厚一沓銘牌，指指一旁的座椅，強烈要求他去休息。
“我沒事，一點小感冒而已。”
“感冒可大可小，這點小事我來就好了。”桑秋早已背過身去對照著座位表擺銘牌，語氣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那就辛苦桑助理了。”
陸硯知並沒坐下，跟在桑秋身旁默默看著，也不做聲。
小禮堂人聲嘈雜，兩人沒有誰說話，就這樣僵持到一沓銘牌都歸了位。
“陸硯知……”
桑秋一直知道，陸硯知就跟在自已後面，收拾停當後轉身想說些什麼。
“怎麼了？”
桑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已的心情，太多話堵在胸口卻說不出口。
他對她太好了，好到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性格使然，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可每次一開始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就會狠狠掐滅，陷入更深的自我懷疑，不管這錯覺是不是真的，都不能繼續待在陸硯知身邊了。
她害怕得到會不安，更害怕失去會遺憾。要命的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他什麼態度她不知道，但她自已，確實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猶猶豫豫駐足不前，覺得自已不夠優秀，覺得優秀如他怎麼可能喜歡上如此平凡的自已，害怕自已隨時可能離開人世沒資格享受愛情，卻又希望能在心動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擁有一段哪怕不能長久也好過遺憾的愛情……
各種情緒交織，讓她雖然就站在陸硯知面前，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嗯？”喧鬧人聲中，陸硯知靜靜等著桑秋的回答，卻很久沒有等到下一句，忍不住反問一聲。
“沒事。”
激烈的心理鬥爭過後，桑秋還是選擇乾脆什麼都別說。
“心情不好？”
這是陸硯知早就想問的問題了。
“沒有。”
“可我覺得你有。”
“那就……有一點吧。”桑秋不想繼續聊下去，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快步走到門邊。
“是因為我嗎？”
桑秋的異常，他比多多還先察覺。遇到多多後，她說話就開始躲閃，結果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原因，桑秋就跑了。
陸硯知設想過很多原因，也反思過自已是不是做了什麼觸到了她的雷點，沒得商量的那種。
可怎麼想，都覺得多多來之前，一切如常。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桑秋一定不開心，不管是因為什麼。
“不是，”桑秋搖頭，“這裡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她從陸硯知和門口的縫隙間鑽出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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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讓我騙陸硯知，幫你打掩護？”
站在禮堂旁聽桑秋說完，天已開始擦黑，嘉賓陸續在入場。
陸硯知現在應該很忙，不會發現她偷偷跑了。
“不是騙，頂多算是……轉告。”桑秋自已也心虛，但還要裝作去意已決的樣子。
“那可不行，我姜至從不騙人的，就算是幫你……也不行！”多多雙手捧起桑秋的臉，狠狠揉了揉，很快泛起一層粉紅。
今天的驚喜，也有她的一份，她怎麼可能放主角走。
“……”
桑秋沒轍，只能盤算著找個機會自已偷偷溜了。
“好了，別這麼down了，等會兒玩得開心，然後我再找你算賬！”
“算賬？什麼賬？”桑秋驚訝地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多多拉著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