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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甬道內，幾乎透不進光。
濃稠的黑暗與溼腐氣，燻得人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中年男人與青年被吊在底層的牢房裡，下方深水流淌，似乎有看不見的怪物在遊動。
葉之凡閉著眼睛，對周圍的環境不屑一顧。
生死一線的場面他都經歷了數次，不過是異曲同工的地牢酷刑，他早已經坦然面對。
死亡，黑暗，痛苦，恐懼，已無法對他心境造成影響。
只要弄不死他，他就會讓這一切都亡於屠刀之下！
葉文淵卻是真哭了。
眼淚鼻涕稀里嘩啦的流，明明數日滴水未進，他還能哭得抑揚頓挫，跟拉二胡似的。
“你說咱好好兒的，怎麼淪為階下囚了呢？哎呀，我的芊芊師妹見不到我，一定會難過的。”
“我還以為咱們能順利過關呢，你說你怎麼不忍忍，一怒之下就露了餡兒呢？好吧，這確實沒法忍……”
“你說大伯咋這麼慘呢？”
“年輕時心高氣傲，惹了不敢惹的人，險些一命嗚呼。
得救之後，好不容易安分一段時間，又捲入你爹孃的事情裡，一路逃亡，還把老爹給搭上了。
十幾年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像一個臭水溝的老鼠，每一個段時間就得換一個地方。
後來吧被你小子找到了，又是三天兩頭的逃亡，也就行明侄兒在的那段時間，大伯我好好歇息了一下。
如今，又被你連累到暗無天日的地牢。
你說說，我葉文淵上輩子是不是欠你們家的？”
“嗚嗚嗚嗚，我的好侄兒，你在哪兒啊，你再不回來，大伯就要被你葉老弟給坑沒了！”
就算被上了酷刑，葉之凡表情都沒變一下。
從頭到尾都兇戾而富有殺氣。
唯獨聽到賈行明的名字，臉上出現動容。
斑駁的血色蓋了滿臉，溼黏發臭的頭髮遮擋了視線，他僵硬的搖了下腦袋，黑如深淵的眼眸死死地看向中年人。
乾澀得冒煙的嗓子，發出冰冷的警告：
“葉文淵，不要提他！以你我現在的境遇，你是想恩將仇報嗎？”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形象忽然崩塌，凝成了一個站在無數人屍骨上，冷眼旁觀血流成河的嗜血君王。
一眨眼，一揮手，就能讓無數生靈灰飛煙滅。
世間萬般在他眼裡，均為螻蟻。
葉之凡這一刻的氣勢太強悍了，強悍到歷經風霜的葉文淵都忍不住瑟縮。
真不愧是聖地葉家的子嗣啊，他想。
就在這時，喧嚷從旋繞向下的甬道傳來。
人很多，爭執激烈，隱隱產生迴響，很難聽清。
“那小雜種殺了我天武閣的少主，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要為我的孫兒報仇！
“還有我空明谷的少爺！姓關的，別以為當了城主，就真以為自己在離火城一手遮天了不成？”
“我飛鷹派也在這裡放下話，今日我必須要看到那小子死在這裡！”
隱隱約約的字眼飄出來，“……你們……作對……不怕觸怒……”
過了一會兒。
“咚咚咚”的腳步聲零零散散的響起。
顯得地牢愈發空蕩。
不多時，一群人走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站在岸上，與他們所在的牢房，隔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黑河。
他們似乎與離火城主達成了交易，雖仍然怒火，卻並沒有大喊大叫，衝上來要殺人。
葉文淵忍不住吞嚥著口水，悲哀的嘆道：
“看來，我們今天就要命喪於此！”
二人所在的牢房屬於水牢，看起來比較寬闊，但離水面只有不到一丈。
葉文淵與葉之凡像兩條風乾的鹹魚，被束縛著雙手吊在牢房裡，不分白天黑夜的忍受著水滴愈發濃郁的腥臭氣息。
離火城主對看守吩咐了幾句。
葉文淵便聽到齒輪咯吱咯吱的轉動，先是在很遠，慢慢的從水底逼近。
死寂的河水開始變得澎湃，漩渦升起，一浪掀過一浪。
爛魚臭蝦死不瞑目的浮在水面上，攜來令人呼吸停止的濃郁腥臭。
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看不見的深處，張開了血盆大口！
岸上的眾人，親眼看到一條周身帶刺的怪魚，裹挾著暗紅色的水流從黑河的深淵裡游上來。
那個怪物恐怖到，哪怕他們是站在岸上，都忍不住驚叫出聲。
在天武閣長老等人充滿恨意的眼眸裡，怪物衝出水面，露出佈滿鋼針的血口，朝距離水面最近的葉之凡咬去。
明明一口就能將人吞入腹中，它卻戲弄似的咬住雙腿，憑藉自己的體重剮蹭下深可見骨的皮肉。
鮮血，瘋狂的噴湧而出。
葉之凡緊咬著牙關，佈滿血汙的面容扭曲，漆黑的雙瞳盛滿了對世間的殺意。
若放在以前，他一定會放狠話。
即使力有不逮，也奢望著用言語發洩內心的仇恨。
但賈兄身體力行的告訴他，打嘴炮是無用之人垂死掙扎前的發洩，只會讓敵人笑得更歡樂，更暢快。
他乾脆閉上了眼睛，無聲的忍受著血肉撕裂的痛楚。
殺不死他的苦難，只會讓他更堅韌！
葉之凡的沉默倔強感染了葉文淵，他歷經風雨這麼多年，還怕被怪物吞吃入腹不成？
年輕人都不怕，他一個活了兩百多歲的傢伙，還怕什麼？
死，他又不是沒見過！
階下囚的沉默與怪物的殘忍並沒有取悅到天武閣長老他們，同意讓關城主留二人一口氣的條件是，二人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們要聽二人痛哭流涕！
要聽他們苦苦求饒！
要聽他們磕頭認錯！
以此，才能告慰宗乾、陸離等四人的在天之靈！
“關城主，你是不是留手了？”
陸長老拉著臉，陰翳的看向為首的中年人。
關城主表情不變，淡淡的搖頭，指著水牢說：
“你看他們都被咬成血人，腿上都只剩骨頭了，要放在你們身上，恐怕已經被嚇死了吧？
這兩人心性堅硬，實屬難得。
聖地有令，我不敢違背。依你們要求，只剩下一口氣了，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
關城主拍手，讓人將怪物關回底下。
面容一冷，危險的笑道：
“如果你們想違背聖地的話，人就在那裡，想挫骨揚灰的自己請。
本城主有事務在身，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