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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生來便是有因果的,此事行來已經有違天意,施主怕是,時日無多。”
傅春枝卻笑道:“人生在世,不過就是活一日少一日,況且這條命是我多出來的,這多出來的時日於我而言已屬奢侈,哪還要強求什麼呢?”
“傅施主如此眼界,想來世上也沒有幾人能及。”
“只是施主要記得一句話,莫要因為眼前恨意矇蔽了雙眼,辜負了旁人。”
辜負?她哪兒來的人可辜負。
靜一卻是不肯再說了,有些話,說多了,就是違逆了因果,只能順其發展,不能阻攔。
“可我就是為了這恨意活著的。”
靜一嘆了口氣,也罷,佛曰不可言說,不可多說。
“希望施主在今後的時候,能依稀記起我今日的話。”
“苦海無涯,莫要一味執迷,最後只能是苦了自己,還有身邊人。”
傅春枝點頭,示意明白。
至於是真的明白還是假的明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靜一走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頭上,隨即收回視線,緩慢的離開了。
傅春枝回頭,正準備回屋子,耳朵一動,凜冽的目光便放在了屋簷上。
“什麼人?”
她和靜一的事,被誰知道了都不容樂觀。
沒人應她,她眯了眯眸子,手中銀光一閃。
“對我動手,你捨得嗎?”
熟悉的聲音依舊叫她不敢懈怠:“殿下還真是陰魂不散。”
只見月光之下,少年單手握著一罈酒,就這麼歪歪斜斜地走進了她的視線裡。
“此言差矣,我怎麼知道你也要來京安寺。”
話音剛落,他便飛身到傅春枝身前。
他輕輕鬆鬆攬上她的腰,輕功施展,二人便飛到了屋簷上。
這人似乎更適合在月光下,叫人覺得他其實是個相當溫柔的人。
到了屋簷上,段衍便鬆開了手,自顧自地喝酒。
傅春枝看著他:“殿下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
“不必試探我了,我剛來,什麼都沒聽見。”
真的?
段衍瞥了她一眼,見她還是不信,輕嗤道:“我騙你這個木頭於我而言有什麼好處,我若是知道你們方才在聊什麼,早就用聽到的東西好好威脅你一番了。”
他雖然看起來不正經,行事卻有自己的底線。
目前為止傅春枝於他而言沒有威脅,他自然也不需要找她的把柄來威脅她。
不過,“你若是想親自跟我說,也不是不行。”
傅春枝白了他一眼,不作聲。
“你真是木頭啊,怎麼不會說話了呢。”
“你叫我什麼?”
“小木頭啊,看起來這麼呆笨,不叫你小木頭叫什麼。”
傅春枝怒極反笑。
她兩世加起來的年歲,當他親孃都綽綽有餘,他居然敢如此稱謂她。
“是啊,我呆笨,不像世子爺,說起好聽話來信手拈來。”
段衍聽了她這話,也不惱,反倒是把醉醺醺的腦袋湊到她面前。
兩人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
近到她能看到他又長又黑的睫毛,他能看到她臉上易碎柔軟的茸毛。
甚至他的嘴唇,都堪堪擦過她的臉頰。
傅春枝皺了皺眉,伸手將他扒拉到一邊去。
“醉鬼離我遠一點。”
“醉鬼?”段衍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第二個喝酒的嗎?”
段衍直接站了起來,“這個酒,能讓我醉?根本不可能。”
傅春枝無情戳穿他:“可是你現在就醉了。”
段衍又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我沒醉。”
“這話你自己信麼。”
“當然。”
傅春枝懶得再跟他說,一個醉鬼,說再多都無用。
如今段衍說他沒聽見什麼,她雖然不全信,但心也算是安了些許。
看著旁邊安靜坐著的少年,她藏在袖中的手動了動。
是動手,還是不動。
猶豫了一瞬,她還是放棄,將手縮了回去。
罷了,自己的事情,本與旁的人就沒有關係,若是她牽扯無辜人,跟她所恨之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只要段衍不對她造成威脅,她就不會對他下手。
“傅春枝。”
“嗯?”
“要不要來一口,挺好喝的。”
“……不要。”
突然,她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傅春枝一愣,低頭看著他拽她的手。
“為什麼不對我動手。”這聲音極輕極輕,若不是這夜裡太靜,傅春枝耳朵又過於好使,恐怕都聽不清。
“我不曉得。”傅春枝想了想,沒想出答案來。
“我如果是你,有什麼秘密有被人得知的風險,必然會下手除之,這個世界上最可信的人,只有自己。”
“你說得對。”她頓了頓,“可你不是我,也決計不可能成為我,我不會對任何一個沒傷害過我的人下手,包括你。”
“若我以後傷害了你呢。”
“那是以後的事,若你以後傷害了我,我便以後報復回來。因果因果,我卻不想自己成為這因,承擔這果。”
段衍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來,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又重新攬上她的腰,將她從屋簷上帶了下來。
“夜裡風大,回去睡吧。”
“小木頭,祝你好眠。”
傅春枝進入禪房前,回頭看了他一眼。
明明他在衝著她笑,卻陷於黑暗中,顯得分外孤寂。
傅春枝進禪房之後,段衍輕聲喃喃:“為什麼,不動手呢。”
可惜,除了蕭瑟的風聲,沒人回答他。
亭風默默現身,“殿下,人已經沒什麼事了,只是依舊昏迷不醒。”
“知道了。”他撩了撩袍子,“走吧,去看看他。”
二人行至一個不起眼的木屋裡,一進屋便是徹骨的寒意。
榻上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白髮白鬚的老叟,毫無血色地躺在屋裡的榻上,緊閉雙眸,周身被一層薄薄的冰籠蓋,恍若天然的冰庫。
段衍抿了抿唇,道:“先生,學生近日遇到一個人,這人同你很像,叫學生以為,那人是你揹著我另收的學生。”
他無視屋中寒意,徑直走到了榻前,站著看榻上的老叟。
“您何時才會醒來呢,學生真的,很想念您。”
老叟依舊昏迷不醒,不能回答他。
就像他立於風中時,無人解答他的疑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