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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
蕭朝貴帶著一眾殘兵敗將很快逃回了零陵城，而得知前線戰敗的訊息後，楊秀清氣得直接摔碎了幾個杯子，他親自拎著馬鞭趕過去，將石達開、李開芳以及秦日綱三人一人抽了十鞭。
“廢物，你們都是一群廢物，都還沒怎麼打兩陣就被打潰了！”
府衙內，洪秀全獨坐堂上中間，馮雲山、韋昌輝分坐兩旁，楊秀清站在堂中高聲叫罵著，蕭朝貴冷著臉坐在堂下，石達開、李開芳以及秦日綱則是帶著滿臉的委屈，跪在堂下不言不語。
“石達開，你說說，到底是怎麼敗的？”
楊秀清氣急敗壞，也不管不顧，先拿最欣賞的石達開問話。
石達開滿臉臊紅，他跪在地上將戰爭經過講了一遍，“.......東王，不是咱們怕死，只是怕死得憋屈，不值......咱們的人衝上去還沒接觸對面的復漢軍，就先被炮火轟垮了三分之一，等我們的人好不容易接近過去，他們用的火銃打得比我們遠太多，打得又比我們快，洋槍隊都死了好幾百號人，他們才倒下去一百來個.......屬下想著咱們既然不是跟復漢軍非得你死我活，把將士們的性命白白丟在這裡太可惜，要是用來打清狗也好.......”
總之，石達開話裡話外只有一個意思，復漢軍的火力太強，太平軍根本打不過，再靠人命堆先不說能不能贏，光是這個損失就受不了。
聽到石達開這麼說，楊秀清的火也小了幾分，畢竟他在戰前也說過，不要把規模擴大......可是雙方的傷亡差距也太大了，太平軍死傷者多達兩千餘人，而復漢軍那邊怕是隻有一兩百人。
這讓楊秀清心中有些無法接受，畢竟他一直覺得太平軍就算比不上覆漢軍，但是相差也不會很大，頂多就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種......可是接近十比一的傷亡率怎麼能行？這將來豈不是得跟趙源俯首稱臣？
楊秀清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他也不好再繼續給石達開這些人懲戒，畢竟這一仗真正的主帥是蕭朝貴，那是在打西王的臉，可偏巧他楊秀清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蕭朝貴，因此這一戰戰敗也只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天王，此戰戰敗首罪在我，是我不能明辨軍情導致誤判，還請天王降罪於我。”
楊秀清索性自己站出來認罪領罰。
“秀清弟，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此次也是打復漢軍，咱們損失雖然大，但是也不能說毫無收穫，至少認清了跟復漢軍的差距，將來將功補過便是.......”
洪秀全自然不會因為此事懲處楊秀清，他反而好言寬慰了一番，再繼續道：“不過咱們這一次也不能白吃虧，得立刻補起來，就好比這洋槍，咱們用的就不行，比不上他們，還有這炮也是，打得沒人家遠，沒人家準......還有咱們這一次都沒有馬隊，可要是有了馬隊，或許復漢軍就不敢這麼猖狂......”
“天王所言極是，此戰失利，還是在於咱們器械多有不足。這不光得跟洋人去買，還得咱們自己製造一些......”
楊秀清想得就更加長遠，只是他又想到不能在湖南久留，便只好按捺住內心的失落，道：“看來這一次也是上帝老人家在提醒咱們不要得意忘形呢......”
洪秀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那咱們得重新派人去廣東，得跟復漢軍重新修復關係呢.......”
“確實需要去修復一下關係，只是就得委屈天王寫一封信......”
楊秀清委婉勸道：“咱們這一次可得謙卑點，態度不能太過了。最好能在找復漢軍買一些火器呢！”
聽到這番話，洪秀全頓時在心中罵起了娘，合著我給你擦屁股還不夠，還要再去舔著臉買火器？你咋這麼大的臉呢？
“秀清弟，買火器的事估計是不成了，咱們還是想想怎麼修復關係——對了，咱們接下來是不是要打衡陽？”
“對，衡陽有兩三萬綠營，倒是不禁打，關鍵是那裡清軍有不少的軍械火器，咱們打下來還能補充一下這一次的損失。”
楊秀清摸著下巴說道：“除此之外，咱們就接著打衡陽這個事跟趙大王談判呢，咱們既然在給復漢軍開路，那總得給一點好處。”
“這倒不錯。”
洪秀全也不耽擱，立刻派人取來了筆墨紙硯，親手寫就了一封信，然後用蠟密封上交給了屬下聽差，讓他們立刻派遣探馬將信送到復漢軍大營中去。
楊秀清繼續道：“光是從復漢軍那裡買了肯定買不了許多，他們也不傻，咱們還得指望香港那邊.......但是這怎麼運進來又是一樁麻煩事.......”
......
長沙府，巡撫衙門。
新任湖廣總督林則徐已於日前抵達長沙，湖南巡撫駱秉章和署兵部右侍郎兼團練大臣曾國藩則已經等候許久，同時湖南提督餘萬清、湖北提督雙福則位於衡陽，未能到場。
“......自古之重直臣，非特使彼成名而已。蓋將藉其藥石，以折人主驕侈之萌，培其風骨，養其威稜，以備有事折衝之用，所謂疾風知勁草也。若不取此等，則必專取一種諧媚軟熟之人，料其斷不敢出一言以逆耳而拂心，而稍有鋒芒者，必盡挫其勁節而銷鑠其剛氣。一旦有事，則滿庭皆疲苶沓洩，相與袖手，一籌莫展而後已......”
書房中，一人正手中捧著奏摺念著裡面的文字，抑揚頓挫，倒是讓在場其他人聽來精神振奮。
“然使兩廣遽平，而皇上意中或遂謂天下無難辦之事，眼前無助我之人，此則一念驕矜之萌，尤微臣區區所大懼也.....”
等到那人讀完後，湖廣總督林則徐則起身感嘆道：“滌生賢弟，多年未見，頓覺文字精進了不少，看來討賊檄文這一篇大作，需得你來主筆了。”
曾國藩謙遜地將奏摺收起，拱手道：“穆翁過譽了，只是眼下國事憂心，下官卻無能為力，只能以筆為刀了。”
一旁的湖南巡撫駱秉章則笑道：“滌生過謙了，昔日駱觀光一書檄文可抵十萬兵，滌生若是做得一番檄文，少說也能抵擋五六萬了。”
曾國藩微微一笑，道：“若真如此，就算是日日寫夜夜寫下官也毫不推辭......可眼下賊兵勢頭正猛，只怕衡陽難保。”
說到這番話時，林則徐站起來走到輿圖邊上，望著裡面犬牙交錯的黑白旗幟，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輿圖上，黑色旗幟代表叛軍，而白色旗幟則代表清軍，只見黑色旗幟已經對衡陽形成了半包圍，甚至連長沙都已經漸漸成為叛軍進攻的方向，由此也能看出當下戰局之艱難。
“衡陽不保，長沙便危在旦夕。可朝廷眼下已經無兵可調.....儒齋，若是將來真守不住長沙，你的巡撫衙門就只能撤到湘陰去了。”
駱秉章頓時苦笑道：“穆翁，長沙可不能丟啊，若是丟了長沙，湖南局勢徹底糜爛，湖北同樣難保——朝廷一旦丟了湖廣，江南也就危險了。”
林則徐微微皺眉，他們當然聽懂了駱秉章的潛臺詞，朝廷的賦稅支柱之地就在於江南，其次便是湖廣，倘若這兩塊富庶之地都丟掉，基本上等同於大清丟了半壁江山，甚至都難以守住另外半壁江山。
曾國藩深深嘆了一口氣，道：“賽大人已經去了江寧，等到新兵練成，江南應該能守住——但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輕易丟了長沙，也不能輕易丟了衡陽，穆翁，想要守住衡陽，得趕緊把陝甘綠營調過去......”
“陝西提督託明阿已經進了湖北，應該能來得及趕過來......不過滌生阿，團練一事如何了？”
林則徐緊盯曾國藩，臉上流露出些許擔憂。
就在林則徐趕到長沙前，李鴻章就提前去了安徽，目的是為了幫辦其父李文安的團練一事，而根據李鴻章的反饋，安徽的情形已經十分不妙，受到復漢軍以及太平軍等起義的影響，安徽各地土匪嘯聚，少者數百人，多者數千人，一股甫平，一股又起，幾乎沒有太平的地方。
但是更讓人擔心的，則是安徽全省能動用的兵力卻只有五六千人，再加上歷次大戰調集，使得安徽本省兵力日益單薄，即便是像廬州這樣的重鎮，也只有區區數百兵力防守，剩下招募的壯勇大多未經訓練，器械不齊，根本不能用於戰事，且經費大多不足，已經出現了潰散的趨勢。
林則徐先前的擔憂，已經逐漸成為了現實，那就是團練本質上需要當地士紳大族的支援，否則光靠幾個官員和幾道空頭命令，就想拉扯起幾千人的武裝，何其艱難？
但即便如此，團練也必須要練。
林則徐已經看清了局勢，當下大清朝已經到了亂世，而亂世中槍桿子為王，只要他手上還捏著一支練軍，也就等同於有了話語權，朝廷也就會對其倚重，反之，無兵即無權，哪怕他是湖廣總督，也很難掌握實權。
曾國藩看了一眼林則徐，嘆氣道：“穆翁，今日方知千難萬難，不如做一番實事難，下官回鄉已有數月，可是團練一事仍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