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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浪子回頭時不晚 黃粱一夢終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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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悠剛忍痛看完一張劍法,正坐在床板上將睡未睡之際,忽然自己房間的門板被撞開了,看著閉合的門板的突然缺失後出現的空缺中,開門見山便是林韻。只見她十分反常的怒髮衝冠,身後數人用長槍押著一人,此人走進自己的書房,跪下。

悠細看不由的大驚,被押著的,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便是自己的大弟子上官無常。

悠剛要下令放人,只聽風聲颯然,林韻將一卷紙拋了過來。

悠抄手接過,不過由於手法生疏,有些狼狽的將紙折了角。可當他看見紙捲上的字的時候,這股尷尬不由得轉化成了一身冷汗!

這是,秋風莊成員的身份資訊統計!

林韻冷笑道:“莊主,這個上官無常是個叛賊,我親眼看到她偷了您寫的機密檔案!”

“是嗎?上官無常?”悠有些難以置信的啟齒。

“本小姐不叫上官無常。”

“那你的真名是……”

“上官暮雲!”

上官無常(暮雲)低著頭,鎖著眉,不悅的語句在唇舌間劃過。

接著,上官暮雲在林韻長槍的鋒芒下,擠出了自己的故事。

悠看著跪在面前的上官無常……不,上官暮雲。這個臥底。原來她第一個加入寒水中隊就是為了監督所有寒水中隊成員和指揮官工作。而並非是什麼學堂輟學,投筆從戎的學生。

悠回頭一想,也難怪上官暮雲的武功比其他人高出那麼多,不僅熟識熱兵器雙槍的槍法,還會少數幾門冷兵器的全部招式。悠在心中自嘲著:那麼說來自己的功夫和氣場不及上官暮雲也算不上丟臉了。畢竟她就是吃這行飯的,估計已經修行了一千多年,這還是往下估的。

上官暮雲無奈的妥協著,聳了聳肩:“將軍……啊不,師傅,我早不跟朝廷那幹了。他們給我的任務我都是愛做不做。除了師傅你是個男的,喜歡穿藍色袍子,長劍的穗子是橙色的,平時的口頭禪是…”上官暮雲轉了轉眼珠,“………我記不得了……”

悠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林韻見其絲毫不氣不惱,感到奇怪,道:“此人盜取我們的機密,師傅你卻反而發笑?”

悠本來坐在硬邦邦的床沿上,低頭沉思,活脫脫一座沉思者雕像,現在抬起了頭,用清澈的目光望著林韻:“那你說,該怎麼處置他呢?”

林韻對悠的不溫不火感到十分著急,將手中的長槍一抖,本來是做氣勢,卻撞到了旁邊的櫃子,櫃子上的花瓶忽地受到震動,叮鈴咣啷的左右搖晃起來,林韻慌忙丟下長槍,去扶花瓶。

長槍本就是沉重之物,又是冒冒失失的林韻隨手丟下的,倚靠的不穩定,順著牆壁開始滑落。上官暮雲本來跪在地上,等察覺到背後有物劈下,慌忙前躍躲閃時,已是來不及了。

刷!

長槍夾著勁風,向著上官暮雲來不及迴避的右腳踝砸去。

危險!

悠猛的縱起,右手探出,抓住了長槍的槍尖。

在那一瞬間,上官暮雲抬頭看見了護在自己面前的悠,這個身影和她記憶裡的某個身影重疊在了一起。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是不可能的,上官暮雲告訴自己。

不料上官暮云為了躲閃,向前猛地縱出的勢頭已經收束不住,一腦袋頂在悠身上,兩人一起跌倒在床板上。

悠慌忙推開自己身上的上官暮雲,卷腹爬起,不經意間看向自己的右手時,發現槍尖在剛才的碰撞中劃破了自己右臂的袖子,在自己上臂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但還好,傷口不深,但已出血。

上官暮雲雖然是朝廷的人,但在朝廷宣佈解除所有小將領的武裝的時候,並未給她指令讓她回朝廷領取報酬,潛臺詞就是將她拋棄,早就讓上官暮雲怨恨在心,認為天下人全是冷血的。

而現在,悠為了保護她,竟然不顧自己受傷……

上官暮雲滿面暈紅。

“本小姐的事情,不需要師傅插手。”上官暮雲裝作冷淡,微微側過了頭,實則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集中在悠那道並不怎麼醒目的淺紅色傷口上。

“暮……暮雲?”悠怯生生的開口了。

“包紮一下吧。”暮雲掏出了一卷布,一圈一圈的覆蓋在悠的袖子上,右手小指嵌在布和悠的肌膚之間,防止再次觸碰傷口。

“暮雲!你好卑鄙!行刺不成,還要使美人計嗎?”一位秋風莊成員怒沉呵斥。

暮雲臉上有些不自然,但是她畢竟走江湖很多年了,這點她還是能控制住的。

“住口!”悠強行斥責道。

另一位秋風莊成員也不禁皺眉,這莊主,怎麼這麼…………

“好了,莊主,你這傷口,再過三天,就好了。”

上官暮雲倒退一步,微微側頭,笑面如花。

……………………………………

悠極為少見的無言以對,不是因為無言以對,而是雖有千言萬語,卻都不配打擾這份沉默。

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單相思的年紀。

如果這都不算……

………………

………………

恍惚間,悠發現自己拿著一本劍譜,靠在後花園的梧桐樹幹上,在地上比劃劍法的攻防路子,忽然感覺頭頂的陽光驟然躲閃,抬頭一看,是暮雲。

暮雲看起來十分疲憊,但雙眼仍然十分有神。

“師傅……這是現實,才不是什麼一見鍾情的過家家呢。”暮雲眼神微微有點飄,“對吧?”

“?”悠仰起頭來,不知所云。在背對陽光的方向,似乎暮雲比所有的光都要耀眼。

“師傅,一切的一切,雖已冥冥註定,可還是有人會有不甘吧。”

暮雲蹲下來,用右手慢慢挪向悠的頭頂。“你頭髮亂了,讓我……”

不,不要說出那個讓一切清零的答案!

悠拼命向反方向縱出,卻忽然,眼前一黑。

……………………

睜眼一看,原來是南柯一夢,是自己思念成疾了嗎?可是這樣輕浮的事物,真的值得自己珍惜嗎?自己是不是太愚昧了。到了最後,只會感到自己追逐的氣泡愈發的沉重,到了最後,被感情裹脅的自己,只能向著毀滅義無反顧的行走。

所以,悠咒罵著自己,再怎麼要有情感,也不能對這個間諜啊,這人可隨時可能殺了自己啊。那一天那個秋風莊成員說到對,她怎麼不可能實在使美人計呢?

可是,愛上一個你討厭的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

需要嗎?

不需要嗎?

…………

愈發向著夢魘中索取指引,道路越發清晰:越是要破除深淵,最好的辦法除了自己成為深淵之外,就是凝視深淵,乃至於浸入深淵。

悠不敢想了,出門迎著朝陽出門用早膳去了。

食堂設在原來的會客大廳。

等到了大廳前,人都到齊了。

一口熱粥灌下喉管,總算是把情感壓回了心裡;一口半生不熟的雞蛋塞進抗拒的口腔,總算是祭奠了自己逝去的安穩。

“莊主,關於臥底的處理結果,我們已經商量出來了。”悠這才反應過來,為何自己沒有看到食堂裡有無常。

說話的自然是林韻,她作悠的侍衛已經很多年了,有些事情她做起來可能冒冒失失,但大事她必定雷厲風行。這就是她的個性。

“結果?”悠並不回頭。

“暫且押在秋風莊;名號取消,不再是您的弟子。”林韻一口氣報完。

悠繼續低頭吃飯,並不加以評論。

當天下午,悠在林韻的督促下,鋪開了筆墨,開始給憑欄關上的弦德居士(三妹),重四弟寫信,通報自己建立秋風莊的過程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另外,悠真的不知道無常的事情筆下留幾字。畢竟,“家醜不外揚”。

悠回憶起那一天的夢,又是不希望它是真的,某種程度上,又希望它是真的。

六百多年,竟然是不帶絲毫情感的過活。

可悲。

或許,永生所鑄造的本就不是像機器的人,而是像人的機器。

第二天,林韻敲開了悠書房的門。

悠滿懷近乎為僥倖的希望仰起頭,直面從門口衝撞而來的耀目之光。

“無常全招了……無常是假名,暮雲也是。所有她通報朝廷的文書我們都已經查清楚了。”林韻有所顧忌的啟齒了。

怎麼?無常是假名,暮雲也是。原本在刀鋒上纏好的錦緞分崩離析:這麼說,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為什麼她不肯那麼她替自己治療又算什麼?是表演嗎?她從頭到尾到底有沒有情感?為什麼自己明明那麼照顧她她還騙自己?為什麼不肯告訴自己她的真名?

不對。

從她那時跪在地上的小丑表演開始時,自己就應該懷疑了啊……

自己,那麼貧瘠了嗎?為什麼要用這樣半路趕製的愛意來做自己心臟的材料?

悠近乎崩潰的瘋狂追憶。所有回憶隨著心跳劇烈搏動。悠用雙手撐住額頭,以抵禦這肆虐的崩塌。

林韻低下了頭:“如果師傅還是放不下她的話,在下可以領你去見她。在被驅逐前再見她最後一面。”

………………

鞋底拍打堅硬的,凹凸不平的,在低窪處還積蓄這濁水的岩石臺階,開始順著火把的微茫向下。

“就在這裡。”

不可動搖的鐵欄杆後,白衣少女頹然半跪在地上,右手被末端連在天花板上的鐵鏈牢牢束縛。

“暮雲,師傅來看你了……”悠強自笑著,敲了敲鐵欄杆。

暮雲猛地抬起頭,眼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努力的伸手去觸碰鐵欄杆外的悠。這幅畫面就恰似那天她替悠爆炸傷口一樣,又像悠夢中苦苦追尋的場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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