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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的小公園裡是僻靜卻又熱鬧的。
噴泉裡的池水因為這幾天的氣溫驟然下降而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城市中的人明顯比平時少了一半,大多應該都在家和親人聚在一起閤家團圓,也有少部分趁著節假日難有的空閒出來溜達。
有好奇心強又貪玩的小孩子趁著家長不注意,偷偷翻過噴泉的石壁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桑清越剛巧看到,“小心……”
話音未落,一旁與人聊天的大人注意到了孩子的狀況,忙不迭著急匆忙的將人抱出來。
目睹全程的桑清越悄悄鬆了口氣。家裡的速凍和各種食材幾乎已經被清空了,兩人今早一起去商場囤貨,此刻正準備回家。
“看著小孩子那樣,你好像很緊張?”
“這種危險的舉動,若換作任何一個人來看,都會感到很緊張吧。你難道不是嗎?”
餘凜手中提著重物,點頭道:“當然會。”
桑清越長久的注視著那個被媽媽牽手帶走的小男孩,目光又被公園花壇裡的一塊小石碑吸引。
走過街頭的時候,桑清越突然對餘凜說:“你今天有空嗎?”
“有,怎麼了?”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有些遠。”
“現在?”
“就現在。”
“好,我想知道具體有多遠?”餘凜沒多問,因為他知道桑清越如果想告訴他的就一定會告訴他。
“很快的,今天下午一定能回來。”
兩人先將在商場買的東西放回家,隨後就馬不停蹄的坐上了今天中午的最後一站車。
這個時間點車上的人也不少,倒數第二排剛好有兩個位置,桑清越臨窗而坐,餘凜則在他身邊。
桑清越一直在望向窗外。餘凜可以很清晰的從玻璃中看到他的神色。
桑清越今天很沉默。或者說,他從坐上這趟車開始,就有些太沉默了。
上車,到站,下車,從東郊輾轉到西郊,又搭上了一輛長途汽車。
司機問:“兩位想去哪?”
“陶西城。”桑清越說。
陶西城,餘凜聽過這個名字。這是如林港隔壁的一座城市,雖說地理位置相差甚近,可那裡冬天的氣候可比這兒要寒冷多了。
餘凜可是猜對了一半,桑清越或許是想家了,這是要帶他回自己的家鄉。
舟車勞頓,幸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司機的汽車很快駛遠,只留下幾縷尾煙。餘凜下車打量,他們目前處於的地方,應該是城郊中心,建築物高低錯落卻又井然有序,這裡也有一座與如林港橋邊十分相似的燈塔。
桑清越看了眼時間,對餘凜說:“中午了,先去吃飯吧。”
一路上,他像一個初入國度的來自異國他鄉的旅人一樣打量著這個城市。不為別的,只因這是桑清越曾經在的地方。
桑清越在這裡帶給他的感覺明顯不同了。
就彷彿冥冥之中有一種契合的磁場與他相撞,餘凜能感受到對方明顯回到這裡後從身到心裡的放鬆,以及對每個角落的熟悉。
桑清越帶著他進了一家麵館,出乎意料的是,這家店長是位很年輕的男人,他見桑清越活像見了八百年都不曾遇到的好友,整個人頓時笑逐顏開。
“這可真是稀客啊,清越,我們得有多久沒見面了?這麼些天都不來光顧我的生意,那段時間我還以為是我麵館的手藝下降了呢。”
桑清越和餘凜一起坐下,他說:“當時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和你道別……真是抱歉了,我現在在隔壁市讀書,可能寒暑假才能回來。”
男人在他們這一桌坐下,並吩咐手下的人做兩碗麵再上幾碟小菜,“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呢。小李前幾個月還總在我耳邊吆喝‘桑清越呢桑清越呢,桑清越怎麼不見了’,這下好了,他要是見了你,還不一定得高興成什麼樣。”
桑清越想起要介紹,“哦對了,這是我朋友,餘凜,這次是陪我一起回來的。餘凜,這是這家麵館的老闆,李榮。”
兩人雙手交握,李榮笑著說:“原來是清越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餘凜:“幸會。”
“哥你剛說誰回來了?!”麵館的二樓地板突然響起一陣“咚咚咚”的聲音,是剛被李榮稱作“小李”的人下樓來了。
一個小麥膚色的男生三步並作一步的從樓上下來,他身著一件不厚的運動衛衣,左耳上有一枚不顯眼的銀色耳釘,目測十七八歲左右,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氣。
他匆匆忙忙的樣子在看到桑清越的那一瞬頓時收斂成了一種扭捏矜持,李榮覺得好笑,“怎麼,剛才不還急急忙忙的下樓,怎麼這會兒反而矜持起來了?”
李鶴手扶後腦勺笑,餘光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餘凜,他說:“我這還不是太激動了……”
李榮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幾天沒見你親哥也沒見你這麼激動過。”
“清越哥,”李鶴走過來,有些不自然的和桑清越打招呼,“好久不見。”
桑清越點頭回應:“好久不見。”
最終李家這兩個兄弟並沒有打擾桑清越他們的吃飯時間。
離開之時,李榮正在廚房裡忙活,他對桑清越說:“這頓飯就當我請你的,清越,下次也要記得來啊。”
桑清越聲音含著笑意,“一碼歸一碼,錢還是要付的,這就當是我不辭而別的道歉。下次請你吃飯。”
桑清越和餘凜走出店門,李鶴突然追了出來,對著桑清越的背影喊道:“清越哥!”
兩人同時轉身,餘凜居然下意識的往桑清越身側靠了兩步。
“清越哥!”李鶴一路小跑,直到他面前才停下。
“下次別這麼莽撞,開學都高二的人了。”桑清越說:“還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這位學弟在面對桑清越時總顯得有些窘迫,“只是好久沒見了……總想和你多說兩句話。”
“哥,剛才在店裡我沒好意思問,請問這是……?”李鶴的目光移向桑清越旁邊那位身姿挺拔看著有些兇的男生。
桑清越:“這是我朋友,餘凜。”
“什麼朋友,哥的男朋友嗎?”
李鶴說出這句話時小麥色的面板上臉漲得通紅。他一向莽撞,憋不住話,也深知自己這樣並不討喜,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弄明白。
桑清越被他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有些錯愕,他回答說:“不是,就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李鶴也知自己剛剛確實太莽撞了,他急忙道:“哥,其實我……”
“李鶴。”桑清越叫住了他。
桑清越是在感情上略顯遲鈍,但對於李鶴這樣在之前明確表態過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於是他說:“我現在,應該只有寒暑假才會回來。有些話,有些事情,現在說還為時太早。你還年輕……我們都很年輕,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學習上,好嗎?”
桑清越其實不怎麼喜歡和人口舌上打交道,他已經儘量把話說的很委婉了。
李鶴確實喜歡桑清越,是那種很單純的喜歡。這個莽撞不羈的大男孩第一次在青春裡遇見過這麼一個人,他不像有些人可以隱忍沉穩,他藏不住心事,他憋不住話,他都想一股腦兒說出來。
可眼下,李鶴果然碰壁了。
可能他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李鶴說:“哥……我知道了。希望、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能讓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我。”他朝桑清越匆匆鞠躬,隨後快步離開了。
桑清越看著李鶴窘迫鑽回麵館的身影,身旁的人果真看熱鬧不嫌事大,餘凜說:“暗戀者?”
桑清越搖頭,“或許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只把他當弟弟。”
桑清越從初中到高一時,有幾年特別喜歡來這家麵館吃麵。李鶴比他低一級,小時候總是喜歡坐在櫃檯後幫他哥數錢,或許是桑清越長相比較顯眼,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他被一個學弟賴上了。
餘凜:“你把別人當弟弟,別人或許可不這麼想。”
桑清越嘆息,“其實任何事情都是這樣。”
人心總是難以捉摸,哪怕是最熟悉的人之間也是如此。
餘凜的話其實還有後半句。
——你把別人當朋友,別人或許不這麼想。
我甚至不如剛才的那個人光明磊落。
我對你。
我圖謀不軌,我心懷鬼胎,我隱忍不發,我空懷妄想。
只是桑清越,哪怕我再不管不顧一點,你可以再多縱容我一點。
我們之間,beta與omega之間,也是否,可以有一個……不管結果如何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