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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全校師生詩歌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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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華對於壞書“深惡痛絕”,最喜歡看閒書,記住了很多作家,卻忘了ABC、與方程式123,在接連的三次週考中,一潰千里,成了第一名――倒數第一名。

黎繼隆教育學生要學好,王中華只道是課程太難,不敢提看閒書的事。王中華的語文考了六十分,勉強及格。其它的科目離鴨蛋(○)只有一步之遙了。王中華課後撕了成績單,怕父親看見。黎繼隆或許早料到他會來這一手,委託其他同學回家時,將成績單遞到盧父手裡。王中華懼怕得戰慄了,王父卻笑了。王父最近手氣順,打麻將贏了,大度地包容了兒子,並笑道:“你還行,下面有一個墊背的。”

而白樂生絞盡腦汁,打題海戰術,有時敗了,也丟盔棄甲,當一回逃兵。白樂生在黎繼隆的鼓動下,立志學好本領,以後幹大事業。

雙休日,王中華貪吃貪睡,連鬧鐘都鬧不醒。有時,白樂生找他玩,他才會懶洋洋地爬起來。

而白樂生呢,下課回來,就是一隻自由飛翔的鴿子了,打雙節棍、看安妮寶貝小品文、吃石榴、聽閒人講流言、打撲克,簡直太散漫。華父唯一要求的就是叫他不要熬夜,早洗早睡。這時候,白樂生又覺得時間太快了,恨不得拿繩子繫住時間的指標。有時,王中華問他休息的時間,怎麼過?白樂生如實回答。其實,白樂生主要是愛聽閒人講流言。閒人們關心糧食和蔬菜。

白樂生生活的村子裡,不僅大量生產流言,而且還是“百家講壇”。不久,甲乙又化干戈為玉帛了。

一次,白樂生出了校門,看到一個漢子推著三輪車走進來,並聽到漢子放開嗓子吼道:“江湖的老菱角,用杉木甑子蒸的,又老又香~~喲~~”動聽的聲音,比京腔更有韻味哩。別人院內桂樹的枝丫伸出來,遮住了一大半的太陽光,雲雀在枝頭開討論會,嘁嘁喳喳,熱烈交流,各抒己見,真正的“百家爭鳴”。漢子雙掌皸裂、烏黑,央求他買一點,白樂生哀憐他,出資收購了一斤。白樂生回學校後,又聽見漢子亢奮地道:“江湖的老菱角,用杉木甑子蒸的,又老又香~~”白樂生笑道:“不會是打了雞血罷。”

白樂生忽而想起黎老師要求收集的歇後語――只弄到了兩條,一條是求母親挖掘出來的出土文物:瞎子磨刀,快了快了;另一條是閒人乙無償提供的,豬鼻子插根蔥――裝蒜。白樂生知曉民間文學是一所巨大的寶庫,需要用紮實的精神去調研,但他只想敷衍過去,遂既入寶山而空手歸了。家裡本有一冊《歇後語集錦》,只因父親的友人借去後,一直未歸還,便無從尋覓了。

王中華書法水平進步不大,歸咎於毛筆,毛筆換了一支又一支,水平還是沒有提高,他又歸咎於汪無邊,說老師水平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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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六,白樂生拉王中華去跟菱角漢子推銷菱角。王中華道:“我雖然是無產階級的子弟,但是丟不起這個人,不去。”白樂生好說歹說,王中華無才答應去。

這小鎮的高中,錄取標準是隻要交學費就可以進去,一時各路名落孫山者雲集於此,大有氣吞萬里、東山再起之勢。前一任校長很差勁。繼任者白樂觀身體的特點是胖、圓、高,還沒有四十歲,頭頂黑髮已蕭瑟稀疏如秋林,笑起來滿口黃牙,助手是化學老師孫英,慣於阿諛奉承、瞞上欺下,說起話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莘莘學子稱之為“廣播”。同學們就在這樣的“優秀”校領導的管理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努力使自己成為祖國建設的棟樑之材。學校西邊靠牆種有白菜、土豆,白樂生還以為是“憶苦思甜”教育基地,後來才知道是食堂的菜園子,自產自銷,純綠色的天然蔬菜。可見,校領導在“保衛”食品安全方面,費了很多心血的。不過,或許是因為食堂師傅們與校領導缺乏定期的交流溝通,時間一長,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最終釀成了長達三天三夜的罷工。那三天的早上,吃的均是泡麵,中午吃的均是白菜,下午均是土豆,連白樂觀、孫英都赤膊上陣為學生打菜添飯,可見形勢對於校方十分不利。後來,食堂又恢復正常,到底是出臺了什麼方案,使食堂的師傅們滿意,至今尚未揭秘。

白樂生所在的年級裡,還有一個男生,長得牛高馬大,但從不以大欺小、以強凌弱,平時和藹可親,因此與廣大學生打成一片。這小子叫韓盧,會說英語,會說國語,還會說突厥語。他偶爾生氣爭吵的時候,嘰哩瓜啦說突厥語,讓對方男生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是詛咒呢,還是擺事實講道理呢,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據好事者考證,這小子的爺爺是陳寅恪的關門弟子,突厥文、吐羅火文學得呱呱叫,秉持著為“往世繼絕學”的理念,將一肚子學問傳給了小子的父親,而小子的父親又順理成章地傳授給了他。對方風信發誓說要學西夏文,可是學了才三天,被那些繁多的點撇橫捺弄糊塗了,立馬放棄,恨自己沒有別人腦子靈光。那小子還是優勝了。後來,高考結束,那小子被西北阿爾泰考古隊“謀寶”謀去了,而風信去了建築工地,做了一名工人。

當然,白樂觀是不會放棄借那小子之名宣傳農場高中的。很快,孫英在學校大門口掛好了紅底白字的條幅――熱烈慶祝本校畢業生韓盧被西北阿爾泰考古隊錄取。路過的人民群眾紛紛伸出大拇指,道:“小鎮出人才呀,小鎮出人才呀。”白樂生文縐縐地道:“物華天寶、俊採星馳,這裡是人才的培育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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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後面有幾株柑橘樹,往往還沒有成熟,青澀的果子就被毛手毛腳的學生陸陸續續地摘光了。白樂觀幾番下令讓孫英抓住“幕後黑手”,卻沒有找到蛛絲馬跡,最後不了了之。一天,白樂觀讓孫英在學校公開宣佈,柑橘已噴劇毒農藥,誤食者前來辦公室承認錯誤,不僅可領解藥,還可以免除責罰,過期不候。一個小時之後,“唰”地擠爆了校長辦公室,有男生女生,有老師門衛,更有食堂的師傅,儼然一場群英會。白樂觀的目的已達到,吩咐孫英給每人發一粒糖丸(解藥),並訓誡道:“家醜不可外揚,我給你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以後不要摘柑橘了,又酸又澀,也吃不下去呀。”自此,再無風波,到了朗爽的秋日,黃果懸枝,亦無人敢動。可見白樂觀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當時,白樂生他們班裡,還有一個著名的男生,本名杜意如,渾名王安石。這小子從不洗澡,臉上汗垢成黑色,與北宋不講衛生的王安石一樣,故被人叫做王安石。他聽見了不惱不慍,洋洋自得。這小子是老鼠子嘴巴,夜裡不吃一點餅餌瓜果之類的,壓根兒睡不著覺。他在宿舍床下有一個木箱子,裡面有五花八門的吃食,但從來怕人瞧見。每個人都有吃的,沒有誰跟他計較。他卻喜歡找人討要東西吃,吃了幾口,要麼評價太乾、太陳,要麼評價太甜、太酸,讓別人心裡很不舒服,大家都不怎麼與他交流。他卻喜歡拉別人講,講孔子、孟子,讓別人煩不勝煩。

宿舍全體“上書”黎繼隆,要求“驅逐王安石”,理由是他嚴重侵犯了同學們休息的權利,一張嘴喋喋不休,比知了還討厭。控訴書到黎繼隆那兒,宛如泥牛入海,再無訊息了。據可靠人透露,王安石的爸爸是黎繼隆的鐵桿哥們兒。

白樂生依舊記得那是在一堂歷史課上,歷史老師交待一定要記得五胡亂華、安史之亂、靖康之恥,並強調這是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誰不記得枉為中國人。

之後,白樂生髮現了一個秘密,王安石是學校裡的開心果,沒有他的存在,生活將是枯燥的。

還有一個改變就是王安石被宿舍裡的同學接納了,原因是王安石請他們到大排壋撮了一頓,幾個人喝啤酒醉得東倒西歪,胡言亂語,雙眼迷離,四肢僵硬。看來革命不是請客,就是吃飯。爾後,王安石又買西瓜他們吃,又帶他們去城裡快活,因此杜意如的綽號由“王安石”變為“杜哥”,變為“杜爺”,再變為“杜總”。至於王安石一名,早就丟到爪哇國了。

王安石“上面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圖書館,羨煞一幫處於飢渴狀態的小男生了。學校不允許一般學生進出圖書館,理由是看多了雜書會影響學習,其實枯燥無味的課程根本沒有多少人願意學,整日也只是混。學校寧肯學生們的時間浪費掉,也怕他們看多了雜書,思想各異,不好控制。王安石從不炫耀這一特權,因為只有隱蔽才可以保證他長久地自由出入圖書館。倘若飛揚跋扈,被人告發,那就永遠與雜書無緣了。

王安石沒有掉一滴淚,他寬慰自己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她還小,什麼也不懂。”後來,此女約見王安石,王安石神采飛揚,又是沐發,又是穿新衣,結果卻是高興而赴,鎩羽而歸。白樂生追問其故,王安石哭喪著臉道:“她只是找我借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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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秋天的下午,學校金蕉文學社決定深入開展全校師生詩歌大賽,並在校內公告欄貼出了徵文公告,大意如下:

校園是一本書,一草一木浸潤著文化元素;校園是一門課程,傳遞文化氣息。徵稿體裁和內容:詩歌10行左右,短小精悍者優先採用。所有來稿作品必須是原創作品,貼近生活,有實質內容且積極向上,文風淳樸,邏輯思維通暢,語言運用恰當,有明確的中心思想。凡被我社採用的文章,都會付予一定的稿酬。歡迎文學社指導教師以及同學們向我社投稿。屆時將邀請本地優秀詩人海魚先生等人作為評審團成員,最終評出今日校園新詩之星。

這個公告的最大效果是使當地書店的現代詩集脫銷了,連李太白、蘇東坡的詩選集也被一搶而空。潮流所及,學校門衛大爺也翻出一本破舊而略帶潮黴味的《江南詩鈔》在啃。據一些同學透露,獲獎倒在其次,主要是為了見一見威名遠揚的海魚先生。一時,無數支筆在無數張紙上生產句子長短不一的詩歌,蔚為大觀,一天的總產量簡直超過了顧城一生的詩作。如若見到白樂生的小詩,還會有人點頭叫好,因為他畢竟看過名家名作。至於杜意如,完全辱沒了乃祖杜子美的聖潔名譽,要麼寫的是褻詩,不能見人,要麼是歪詩,打油詩,讓人噴飯,譬如說: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夜來風雨聲,不知死多少。又如:床前明月光,疑是甜冰糖。越想越慌張,口水流滿床。又如: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把它們敲下來/種到了湖裡/我要在夏天看開的是黑花還是白花……

王安石的成績一潰千里,卻痴情於詩,主要抄寫的是顧城的《遠與近》等詩,因為看多了覺得精品太少,於是拿筆去修正,要麼刪去幾句,要麼新增幾句,但功夫沒有到家,往往弄得古詩新詩遍體鱗傷,令人不念卒讀,他還美其名曰:詩界革命。例如王安石改後的“佳作”如下:

一會看我

一會看錢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錢時很親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以後,學校裡自以為有唱歌天賦的人都把要唱的東西背得滾瓜爛熟,在當天晚上五點左右,聽說有領導要來視察這次意義重大的活動,還特地把對面小學腰鼓隊搬來了,場面十分宏偉,於是白樂生和幾個朋友一起去觀看。

到了截稿的前一天,王安石親自去文學社上交了詩稿,彷彿完成了終身大事,長吁一口氣。沒有料到評選結果在三天之後就公佈了,並且舉辦了隆重的頒獎典禮。參加那場盛大典禮的有小鎮的幾位重要領導,還有詩壇的海魚先生等人。

下午三點,全體在操場上起立,而領導、評委們站在主席臺上,高高矮矮,參差不齊。全體坐下後,小鎮的一位主要領導拿起話筒,高度讚揚這次詩歌活動云云。接下來是高挑的一位校花歌唱校歌《我們沐浴在陽光裡》,嬌音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一些學生,瞪圓了眼睛忙不迭地看校花。白樂生本想坐到前排,無奈毫無空隙可鑽,只得作罷。王安石侷促不安,不停地念叨:“我會得第幾名,我會得第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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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時候,海魚站了起來,白樂生才看見他是一個又瘦又矮的人,不是什麼海魚而是乾魚。海魚先生手裡拿著一張紙,開始念前三名,第一名是杜衛星,第二名是宋中,第三名是王安石。海魚先生隆重邀請三位獲獎者朗誦自己的詩歌。王安石第一個衝在前面,搶過了話簡,意欲念自己的詩。海魚先生優雅地制止了他。

第一名杜衛星是一個清秀的男生,很像韓庚,開口就用普通話念自己的詩:春天/春天,顏色在融化。或許是語速太快,同學們只聽見了“春褂”,意猶未盡,杜衛星卻回首看海魚先生,海魚先生示意他可以“退位讓賢”了。第二個拿話筒的是男生宋中,虎背熊腰,又黑又胖,乍一看,還以為是猿猴的兄弟呢。宋中畢業以後可以做殺豬佬,不可以做詩人,詩人倘若均是這模樣,恐怕這世間會減卻很多才子佳人的香豔典故。宋中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地動山搖:甘露在清晨/甘露在清晨/夸父渴了/夸父渴了/飲盡了長江的水……一些嬌柔的女生掩住了秀耳,試圖抵擋這“山呼海嘯”之吼。海魚先生認為時間有限,揮手讓他退場,而他擺手向觀眾依依惜別,眼中噙著淚花。第三個上臺的是王安石,他扭扭捏捏,像一個害羞的女生,底下噓聲四起。看他拿話筒顫抖的右手,可知他底氣不足,然而若干秒後,他咳嗽了幾聲,臺下一時“河清海晏”,他親切地道:“領導們,老師們,同學們,今天我有幸獲得了詩歌獎,感到非常高興,感謝大家。現在由我來朗誦獲獎詩歌《戰馬》:大海在暴風雨中淪陷/勇士的戰馬踏過閃電升上了烏雲……”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準備看笑話,等他閃亮登場,才發現他的朗誦聲情並茂,超過了前面兩個人。等他朗誦完,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大家站起來向他致敬。王安石出了名,成了人物,連海魚先生都走過來和他握手,說他是當之無愧的校園詩星。

海魚先生附在他耳邊道:“以後到我家來,我告訴你如何寫好詩。”王安石信以為真,天天在教室裡等他的通知,然而半年後,得到的是海魚先生出國留學的訊息。

王安石忽然有些不想寫詩了,覺得詩歌就是沒有用。王安石毀掉了全部的詩稿,從此做一個自由的人。不過,白樂生沒有揭他的老底,那首獲獎的詩出自海涅的一首佚詩,王安石改頭換面竊為己有,欺世盜名,品質庸惡。白樂生終於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一個純粹的詩人,有的詩人終其一生是個賊,有的詩人只能到詩堆中討生活,有的詩人只是為了拿詩敲開某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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