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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驟起,陣陣罡風吹得人睜不開眼,顏初站在山崖邊緣,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整個人搖搖欲墜,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一聲清啼自天地間響徹,穿雲裂石,卻隱有悲壯之意,聽得顏初心頭髮慌。
她勉力抬起左臂擋了擋風,只能勉強看清上空所發生的戰鬥。
四周遊曳著絲絲縷縷的金色流光,漸次淡去,後又凝實,化作了蛛絲般纖細的金色絲線,縱橫交錯,一部分嵌入山石土木之中,一部分卻是緩緩向上,似要將天地勾連。
可顏初無暇去探究這些金色絲線的作用,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道火紅的身影上。
金紅的羽翼舒展,星星點點的火焰自其間燃燒而起,華美絢麗的尾羽劃過天際,似將身側的雲彩灼燒,拖曳出道道紅色流光。
他翅膀一扇,火焰凝成的箭矢便如雨點般向著下方那頭外形似狼而身覆黑鱗,額前長有獨角的不知名妖獸射去。
那妖獸自不會束手待斃,長嘯一聲,吐出一團黑霧環繞周身,雖無法完全阻擋,卻也令這“箭雨”的威力大打折扣。
可作戰雙方都是獸型,比起術法,他們更多的是以自身的肉體相抗。
朱雀憑藉著出色的飛行能力與那妖獸周旋,抓準時機撕下了妖獸身上的一大片血肉。
一聲淒厲的狼嚎響起,那妖獸竟也不顧烈焰灼燒,張口狠狠咬向朱雀,縱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不願敵人好過。
這本該是一場充滿野性、血腥的廝殺,可或許是那抹金紅太過絢麗,亦或是那蘊含著強大能量的身軀太過優美流暢,眼下這一幕竟無端顯出些落日殘紅的悽美來。
朱雀體表的火焰越燒越旺,宛若一輪火紅的烈日,那妖獸終究是忍受不住,下意識鬆了口,當即就被朱雀一翅膀給扇飛了。
顏初下意識擔憂著朱雀的傷勢,卻見那道火紅的身影奮而振翅,周身火焰愈盛,最後竟呈現出一種純白,那是朱雀一族的伴生火焰——南明離火。
剛從土坑裡爬出來的妖獸,還未來站穩,便再次受到重創,一時竟失去了行動能力。
且那純白色的火焰沾染之後就再無法熄滅,將它全身點燃,既不至於真傷它性命,卻也決計不會讓它好過——日日夜夜灼燒著,磨損它的實力。
幾道流光自遠處而來,原是在一旁掠陣的幾位大能,眼見那妖獸落敗,立即上前將其鎮壓。
一名藍衣女子拿出一個形似龜殼的神器將那妖獸收入其中,隨即重重封禁便落於其上。
顏初眼見著他們將那封印著妖獸的神器拋入深淵,還不忘一層層的陣法往上疊壓,其中一人抽空對著天空盤桓的朱雀喊道:“陵光神君,這天魔交於我等便可。”
四周的金線越聚越多,於天幕中勾畫出古老繁複的陣紋,陵光長鳴一聲以作回應,忽而在最後一縷金線融入陣紋時,決絕飛入其中。
殘缺的天地大道終於顯露出冰山一角,支離破碎,混亂無序,甚至還帶著些許詭異。
陵光周身的氣勢節節攀升,最後竟是化作一簇純白中透著金紅的火焰,如同煉器一般,將那些無序的天地規則焚燒熔鍊。
直至那火焰漸次熄滅,混沌之中抽出了絲絲縷縷的金線,與那幾乎是嵌入天幕的繁複陣紋相勾連,密結成網,以無序化有序,最終形成一片嶄新的秩序……
忽而地動山搖,顏初腳下的山石不可避免的開裂,原是那幾位大能完成封印,為免出現意外,決定將這深淵填平。
顏初避無可避,她也無心去躲,連同山石一起下墜時,她依舊固執的望著那一片光怪陸離的天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在期待著什麼,心中的酸澀蔓延開來,眼中漾著一片星光,卻固執的不肯落下,如同一個鬧彆扭的孩子,受了委屈,不哭不鬧,卻又希望能得長輩的安撫哄勸。
那片天空終究是恢復了過往平靜,只不過夜空中的星子格外的明亮,交相輝映,匯成漫天星海。
顏初的視線漸漸模糊,可她依舊精準捕捉到了那一抹金紅。
她怔怔抬手,竟真的將那片金紅握入手中,這是一片紅豔似火的翎羽,流光溢彩,精美奪目。
那道紅色背影再次出現,雖是虛影,顏初也未覺失望,只是心臟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動起來。
她久違的感到了緊張,執拗的盯著眼前的背影,直至紅色深衣化作了青色道袍,那道背影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她似乎又看到了一副畫面,依舊是那殘缺不全的天道、勾連天地的金色絲線、古老繁複的陣紋、混戰的仙修和魔修——唯有畫面中心那火紅的朱雀被一名青衣劍修所取代……
顏初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下,心中那隱隱有過的猜測終於被證實,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耳邊似響起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若是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那麼這人是不是就要徹底將自己的神魂作為燃料,以換取那一個重塑天地規則的微茫可能?
顏初扯了扯嘴角,卻只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師父……”
尋仙宗。
靜心打坐的道人忽而睜眼,心神不寧的開始掐算,魔修異動,天魔有破封而出的可能,還有……
還有什麼?
清衍皺著眉掐算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滿意的結果,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算的究竟是什麼……
“師尊!”
門外突然傳來大弟子難掩焦急的稟告聲:“有大批魔修往宗門方向而來,另外幾大門派恐怕也……”
“凝神——”
清衍笑嘻嘻的倚著門框,看著面前四個徒兒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笑容越扯越大:
“不都是早有預料的事情嗎?有什麼好著急的。”
忽而像是想起什麼,清衍笑容一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面前四人:“可別告訴為師,你們這些個做師兄師姐的,為了偷懶就把為師的話當耳旁風了!”
被清衍這麼一攪和,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四人忽然就什麼情緒都散了,果然還是那個師尊,希望對方能有點兒緊迫感的他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師尊說笑了,您的吩咐我們自然都做好了。各位師叔正在議事堂等您呢。”
最後還是蘇聞扛起了大師兄的職責。
“就是啊,師尊,這些天為了帶師弟師妹們訓練,我們幾個可都忙得腳不沾地兒了!”
齊安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一旁的陸纖凝和景然也是連連點頭。
“行了行了,”清衍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還愁眉苦臉的幹嘛?你們就各司其職,帶著師弟師妹們守好各個關口,情況不對立即報信就是,去吧去吧,唉,沒一個省心的!”
清衍定定看著四人走遠,耳邊還能依稀聽到齊安那拉長了聲音的抱怨——
“師尊可真是的,那麼多工,就不能交給別人嗎?”
“幾個月下來,我人都累瘦了……”
“噯,師兄師姐,你們的符籙、陣法準備得怎麼樣了?”
“四師弟啊,需不需要我再拿點兒法器給你防身?”
“唉,幸虧小師妹不在,她膽子小,說不定會被那些凶神惡煞的魔修給嚇到呢,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啊?”
“不行,等把這群魔修給打退了,得讓師尊去把她給接回來……”
清衍無奈笑了笑,提起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天幕上綴著的幾顆星子眨了眨眼,好奇的看著突然大笑起來的青衣道人。
“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這群魔修可真會挑時間,深更半夜的擾人清夢!”
“哈哈哈……這酒可真不錯,改天再去林師妹那多偷……咳,多拿幾壇回來……”
道人的聲音被風吹得零散,簷下掛著的大紅燈籠輕輕晃動,將那抹青衣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宛若牽住了在天地間遊蕩的一縷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