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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凌晨了，她不準備給誰打電話了。林小溪起身靠在床頭，覺得身上有了點力氣便準備下床。她的手機震了一下，是簡訊，看內容就知道是翟言澈發的：新年快樂！我在景陽工作了，單位竟然不放假，我還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你也開始找工作了吧，還順利嗎？”
翟言澈平時很少跟她聯絡，但每年過年都會發一條簡訊。今年的這條她仍然打算回覆，手指在螢幕上打出了幾行字：很順利，我禾西找了工作，謝謝你還能想到我。然後將手機丟到一邊。
林小溪下床時找了找鞋，這才想起來，出門時本就沒有穿鞋。她光著腳站在地上，瞬間覺得冰冷刺骨，可比起心裡的難受這都不算難受。她向前邁了一步，手背有明顯的疼痛和拉扯感，這才發現針頭還在自己的身體裡。她拔掉了輸液管，另一隻手在針眼處按了按，又覺得沒必要按著，就慢慢走出病房，離開了醫院。除了穿在身上的病號服，她什麼都沒拿走。
路人的唏噓她聽不見。
旁人的目光她看不見。
因為心死了，她已無法感受到親人過年團聚時的溫馨；因為心死了，她已無法欣賞到天邊煙花綻放時的美麗；因為心死了，她也無法體會到即將凝結的空氣的寒冷。
林小溪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沒有路可走時，眼前出現了一片海面。
這深邃的大海，黑壓壓的，猶如黑洞在不停地吸食著她的靈魂。她眼神空洞，慢慢向黑暗走去。偶然捲起的一朵浪花覆蓋在她的腳面，像鋼針刺進每一根腳趾，那又怎樣？她終究不會停下腳步。
而此時，管秦正在奔來的路上……
林小溪丟在病床上的手機再次響起時被值班醫生接起，醫生告訴電話那頭的人：剛才那個女孩不見了，流了產還大出血，再亂跑，命都保不住！得趕緊找回來。
“流產？！”
“對，流產！”
管秦腦袋嗡嗡作響，在街上四處尋找林小溪的身影，醫院、湖邊、街道都沒有。他努力猜測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公園，商場，還是海邊？
海邊！
林小溪說她從沒見過大海，禾西有大海，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她總說：“這海真美。”
管秦沿著海岸線，一邊跑，一邊喊著林小溪的名字……
海水沒過林小溪的膝蓋，腰，最後到胸膛，寒冷幾乎奪走了她另外半條命。突然衝來的海浪，把她帶離岸邊，頓時感覺腳下空洞洞的，身體輕飄飄的。出於本能，她不停地吐著氣泡，手腳也在水中用力拍打。她已經學會了游泳。
不過很快，林小溪為自己愚蠢的拍打而覺得可笑。
她任由海浪衝擊她纖瘦的身體，任由冰涼的海水湧入鼻腔、灌入肺腑，任由耳鳴聲……任由……
林小溪再也看不到管秦跪在海邊痛哭流涕，再也看不到顧紅霞的失望、狂躁，再也看不到翟言澈每年春節的祝福和關心，再也看不到許晴晴沒心沒肺的大笑……
過往的歡樂與痛苦隨著林小溪一併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