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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課剛一下課，朱國升就從後門走進來了。
他剛走到江林桌邊的時候，後者還在全神貫注的玩著別踩白塊兒，一直到朱國升提醒般的敲了敲他的課桌，江林才堪堪抬起了頭，對上了朱國升的眼神。
“別太過分啊。”朱國升指了指江林的手機。
“嗯。”江林應了一聲，將手機往兜裡塞了進去。
沈熠正趴在旁邊，桌子前面立著一本英語書，完美的遮住了他的頭，很顯然是已經睡了一整節英語課了。朱國升一陣無語，讓江林給他搖醒。
沈熠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兩隻眼睛紅紅的，眼角好像還掛著淚。朱國升剛看了一眼就愣了愣：“哭了？”
“啊？”沈熠剛想跟他說聲老師好，聽見朱國升三竿子打不著邊兒，不走尋常路的問題，一時間思緒又沒轉過來：“沒哭啊？”
“那你眼睛那麼紅。”朱國升多看了他一眼：“收拾一下自己，頭髮那麼亂，還以為你生病了。上午請假真在教江林題目？”
沈熠愣了，江林只和他說了周子文幫他打掩護，沒想到這打掩護的理由會有這麼難以置信，關鍵是朱國升還信了，真以為江林良心發現，熱心求學。
想象了一下江林拿著書指著題目像自己低聲詢問的樣子，他一下子沒繃住，扯著還有些啞的嗓子就樂了起來。
“瞎樂什麼呢？”這回輪到朱國升莫名其妙了，他朝門外指了指，說：“行了，搓幾把眼睛把你那些紅血絲兒搓了，攝影師已經在廣場那兒等著了。”
“什麼攝影師？”沈熠笑容一下子收住，又愣了。
江林坐在一邊聳著肩悄悄地樂了起來。
“你媽沒和你說嗎？我昨天應該是和她說過的。”朱國升說。
“沒有。”沈熠搖了搖頭，懂了個大概，就蔣琴那狀態，估計聽見說自己臉劃傷以後就啥都沒聽進去。
“學校要給你拍大頭照啊。”周子文轉著椅子靠過來，一臉壞笑地看著他：“五校聯考第一怎麼那麼不自覺呢。”
沈熠想到了自己先前路過學校小廣場時隱約看到的那面榮譽牆，頓時就明白了。他有些無語的扯了扯嘴角：“真要拍嗎？”
“要的。”朱國升微笑道。
“還要掛上去嗎。”沈熠又問。
“是的。”朱國升又微笑道。
沈熠深深的嘆了口氣，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小敷貼兒，說：“這也沒事兒嗎？”
朱國升看了一會兒，無奈的說：“有事兒也得沒事，校長知道你五校第一這事兒都春光滿面了，吵嚷著一定要把你掛到榮譽牆最大的那塊板面上，攝影師都是從南區那家特有名的那家照相館請來的。”
沈熠完全驚呆了。
他沒想到校長會那麼大動干戈，沒想到自己要被拍大頭照，更沒想到自己正發著燒頂著傷的照片要被掛到最大的那塊板塊上。
有點難以想象。他抽了抽嘴角，強忍著腦子傳來的一陣抗議似的暈眩，看向朱國升：“能不拍嗎。”
朱國升沒再回答，而是直接將他帶去了小廣場，用實際行動拒絕了他。
攝影師果然已經等在那兒了，還特專業的支了個小篷，兩邊都放著反光板，在紅旗的正下方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張椅子。
校長正笑吟吟的站在旁邊，他直接忽視了沈熠臉上的敷貼，笑著一伸手把他攬到自己身邊，力氣還挺大，沈熠原先有些發軟的步子一下子就被打亂了，甚至差點給老校長跪下去。
“沈熠啊？”校長眯著眼笑著說。
“嗯啊。”沈熠扯著嘴，也笑著說。
“來來來！”校長突然在旁邊暴吼了一聲，給沈熠嚇的一個激靈，感覺那瞬間燒都被嚇退了。
“攝影師都安排好了吧！咱多拍幾張啊！給小沈拍的帥一點啊。”校長說。
攝影師“誒”了一聲，示意沈熠坐到那張小板凳上。
教學樓的走廊此時挺吵鬧的，從上面看下來就可以直接看到這片小廣場，以及那根紅旗，以及坐在紅旗下的沈熠。一群人都擠在走廊上，吵嚷著盯著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誒！！！沈哥！！！！！”周子文嘹亮的喊叫聲從教學樓那兒傳了出來。
“老大！！！！！”方成更嘹亮的喊叫聲從另一個樓層傳了出來。
教學樓的動靜一下子更大了。
朱國升剛想說兩句提醒一下，校長就噌噌兩下就跑到樓底，指著教學樓那群趴在外面的人暴喝道：“哪個班的？！這麼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啊！哪個班的？！報出來！！！”
沈熠有點想找個縫兒鑽進去。
校長的吼聲震得他腦殼兒生疼，轉著疼，像一把電打蛋機從耳朵裡伸進來，然後在腦子裡打著旋兒。
他穩住了自己有點發軟的身子，轉頭用一股自認為非常凌厲的眼神朝教學樓瞪了過去。誰知道剛轉身就看到了撐在圍欄邊，嘴角正勾著一絲笑的江林。
沒顧上去瞪方成和周子文，沈熠匆匆忙轉回了頭，收回了視線。
耳朵有些燙，可能勞累過度，又燒上去了，沈熠捏了捏耳釘。
“準備好了沒？”攝影師的頭從相機後面探出來，對著沈熠一頓指點：“再坐直一些，頭往上抬，眼神別那麼兇狠啊，樂一點，誒！再樂一點！”
沈熠非常無語，嘴角又往上彎了彎，擺出了一副要殺人前的微笑。
“咔擦。”快門的聲音一下子響了起來。
“非常好啊這張，笑的特燦爛。”攝影師朝沈熠比了比拇指。
“我看看。”校長興沖沖的擠了過去，隨即樂道：“誒！真挺不錯！就這張了！”
“你們幾個老師不合照幾張嗎？”攝影師又提議。
“好主意啊。”校長拍了拍手：“來！老朱！你把幾個老師都喊過來，咱幾個和小沈都照一張，回頭塞校史裡去。”
得，沈熠心想，校史得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等老師們都在沈熠身邊站好以後，攝影師將鏡頭往上抬了抬，連著拍了好幾張。
好不容易拍好照片，沈熠軟著步子回到了班，癱回了座位上。
班裡還在自習，大多數人都埋頭做著作業，聽到沈熠回班的動靜，紛紛扭頭看過來。
沈熠沒理，水杯裡裝著江林剛幫他接來的溫水，他拿起來狠狠地喝了幾口，然後才對著江林說了句謝謝。
江林只是看了他一眼。
沈熠靠在椅背上，手臂搭著額頭，思考著是做會兒作業還是趴著睡一會兒。還沒思考多久，下課鈴就響了。
算了，白想，都做不成了。
幾人都圍了過來，繞著班級最後面的那個小角落熱火朝天的聊著。
小角落的天花板上剛好吊著一盞護眼燈，一群人都圍在那底下，一個接一個的跳起來用手去碰。
“你行不行啊蚊子。”于濤看著周子文跳了第三遍都沒碰到那盞燈，忍不住就開口嘲笑了起來：“再碰不到請我喝食堂三樓的酸奶啊。”
“你給我等著。”周子文指了指他說：“下次必中。”
說著，他又一個深蹲，手臂一揮，跳起來努力伸直了手。其實真不怪他夠不到，個兒太矮，先天條件太差。于濤葉滿這種先天條件好的，次次跳起來都能打的那燈晃好幾下。
“你要不還是別試了。”張昊看著他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憐憫。
“你滾！！”周子文梗著脖子，整張臉都紅了。
“真沒開玩笑。”潘樂指了指一旁的江林：“江哥估計站著不跳都能夠著。”
“江哥才懶得理你。”周子文嗤了一聲。
嗤這一聲兒的氣還沒吐完，江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手摸了一把垂下來的護眼燈。
“你們要玩死誰？？？”周子文仰天長嘯。
眾人一通樂，沈熠也樂了起來。
“垃圾委員，最近這兩天是不是要大掃除啊？”于濤樂完，沒管還在那邊蹦躂的周子文，轉頭看向潘樂。
“老子是生活委員。”潘樂面帶警告的看向他，想了想說：“後天吧應該。年級統一的。”
江林向沈熠那兒瞥了一眼，放下了手機，拿起沈熠的杯子就又要去飲水機那兒給他灌杯水。
沈熠忙一把拉住江林的衣角說：“誒，杯裡還有呢。”
“冷了都。”江林說。
“沈哥還沒退燒啊？”周子文驚訝的問：“我還以為你來上課已經退燒了呢。”
于濤走回座位，從桌堂裡掏了一包沒拆過的黑色口罩遞給沈熠：“我這兒有個口罩，你帶著吧沈哥。”
沈熠接過，朝于濤咧咧嘴角。
“媽的，我早上問你有沒有口罩你怎麼不給我？”周子文一頓咬牙切齒。
“你拿是想給人口罩解剖了。”于濤說：“沈哥生病不得用一個？”
周子文語塞。
就這個空隙，江林已經拿著重新裝好的水走回了座位，咚的一下放到了沈熠的座位上。
沈熠剛戴好口罩，這會兒被江林又嚇了一個激靈。
“灌個水火氣那麼重？”沈熠疑惑地看向江林。
江林瞥了一眼沈熠嘴上的口罩，轉身坐下玩起了別踩白塊兒。
還有最後一節自習，沈熠用這節課的時間把白天各科老師佈置的作業全都做完了，甚至還有富餘的時間讓他補了些上午落下的課程。
數十道旋風一起從班裡卷出去已經是每天放學吃晚飯的固定活動了，下課鈴剛響還沒10秒，整個教室就已經清空了，就剩下沈熠和江林兩個人還坐在座位上，沈熠趴著看數學題目，江林靠著玩手機。
看完最後一道題，沈熠甩了甩自己的頭，扯下口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摸了摸自己的掛著幾顆汗的額頭，冰冰涼涼的，應該是完全退燒了。
非常好，我們沈哥果然異於常人，靠做題退燒。沈熠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靠在椅背上癱了幾秒，沈熠盯著江林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總覺得自己好像變了些，哪裡變了又說不上來。又或者自己沒變？這才是自己原本的模樣？
沈熠被這個有點中二的想法整的有點無語，抄起一旁的筆，往江林背上劃拉了幾下。
江林抖了抖肩，卻沒轉過身。
沈熠舔著嘴唇，捏著筆在江林身上劃了幾筆，比劃出“沈熠”兩個字。
他笑著又用筆戳了戳江林，江林這才轉過身看著他。
“你猜我剛剛寫了什麼字兒？”沈熠嘴角勾著一絲笑，看上去有點狡猾。
江林看了一會兒，張了張嘴，清冷又有幾分沙啞的聲音從他嗓子眼兒裡滑了出來：“沈熠。”
沈熠頓了頓，覺得自己耳朵又有點區域性發熱。
江林怎麼把自己的名字唸的那麼色兮兮的。
他扯著嘴笑了一下：“答對了。”
自己名字筆畫明明那麼複雜，江林為什麼還能分辨出來。
這個念頭從沈熠的腦海裡一閃而過，腦子裡的尷尬和發熱一下子變成了不服氣，他衝著江林胸前指了指說：“輪你了。”然後便背過身去。
江林其實經常會默默的用手指在自己腿上勾勒沈熠的名字，所以剛才沈熠寫了一半他就發現了，這是早已爛熟於心的筆劃，但他沒說。
此時對著沈熠的後背，他腦子裡晃過的卻都是早上扶他下扶梯的場景。
抽動的肩胛骨，單手可以環過的腰，涔著汗的後頸。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快點兒啊，不知道寫什麼嗎…！”
冰冷的觸感突然從背脊上傳來，沈熠正在說話的嘴猛然一閉，差點咬破舌尖。
冰涼，但是和他背貼在一起的時候會發熱，不像筆那樣硬，反而軟軟的。
這是江林的手指。
江林一筆一畫的寫著，每一筆都寫的很慢，一點點從沈熠的背上劃過，摩挲著沈熠背後的布料。
要死。
江林寫的每一筆，都像一陣電流直挺挺的穿過沈熠的身體，直衝天靈蓋兒，整的沈熠全身都一陣酥麻，還很癢。
沈熠完全沒記住江林到底寫了什麼，他只是微微抽動著肩，忍耐著江林在自己背上胡作非為。
江林這個死悶騷。沈熠暗自評價著，寫個字兒都能寫的那麼變態。
“好了。”江林收回手，聲音比先前多了一分啞意。
完蛋了，注意力都被江林的手指吸引了，根本不知道他寫了啥。沈熠有點欲哭無淚，半天沒轉過身。
江林默默地盯著沈熠慢慢變得緋紅的耳根。
“江林。”面前的人突然說了一句。
江林頓了頓，問：“什麼？”
沈熠紅著臉轉過來，瞪著他瞎扯了一句：“你寫了江林。”
江林笑了笑：“對了，猜的吧？”
“對了就行。”沈熠非常用力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