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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一個七歲的孩子懂什麼?倒是有醫院好心護士和我提過,但是我是外地戶口,最多隻會給我出個車費,遣送回去,
剩下的就是回老家自生自滅,我奶奶的病,他們也根本不管。
後來有個護士和我說,我長得乖巧懂事,應該有人願意收養我,就是手續會有些麻煩,但是我奶奶就沒辦法了。
她說,反正我奶奶就算治療也活不了多久,說如果我願意,她會幫我找福利署以及孤兒院,聯絡人家收養我。
她說我被領養的機會很大
我拒絕了,我從小被奶奶養大,我沒離開過她,也沒辦法想象離開她的生活,
直到後來,後來有一天,我竟然後悔了,有了不管奶奶的念頭,冒出這個念頭之後我很難過,哭了很久。”回憶這一切,讓江少遊聲音沙啞
“因為那陣子,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白天我在路邊撿撿廢品賣點錢給奶奶買點吃的,那時候最多的念頭就是魔都的東西好貴。
我不捨得買飯就在街市小吃街等著,等別人吃不完扔垃圾箱裡的時候,去撿來吃。
醫院晚上不讓陪護,我就躲在醫院門外睡覺,
有時候餓著肚子,實在沒辦法只能喝水充飢,餓著真難受啊。
後來老是待在乞丐堆裡,差點被人拐進乞丐窩,打斷手腳做乞丐,好容易跑了出來。
也就是那時候我怕的後悔了。
我太害怕了。
我哭著往醫院跑,我想找那個護士,讓她幫我找個寄養人家。
我不想和那些孩子一樣缺手斷腳的趴在地上乞討。
跑到醫院,我卻沒敢進去。
在醫院外面的一個角落,不停哭。
我很羞愧,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會想著離開我奶奶,離開那個從小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唯一的親人。
後來,我有很多天都不敢和我奶奶對視,因為我覺得我不配做她的孫子。
哭完以後,我下了決心,不論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我奶奶,死也不會!
我開始學著那些乞丐,在街上乞討,寫字求人。
“乞討到的錢能讓我吃的飽一點,能讓我奶奶吃的好一點,可根本不夠,最後還差點再次被居心不良的人騙走賣掉。
這世界是有溫度的,但大多數人是冷漠的。
短短一個多月,我被人打過,罵過,騙過。
越來越像一個小乞丐。
我已經絕望了,你明白絕望的感受嗎?若夕”
江少遊自言自語,陷入回憶。
“我不敢信任何人,但凡有對我好的人,我也開始懷疑他們對我圖謀不軌。
我看不到未來,茫然無措,渾渾噩噩。
我不再等著別人剛吃完扔的時候在去撿吃的,而是每天去主動翻垃圾桶。
我開始嘗試偷錢包。
像一個木頭,在陰暗潮溼的角落,等著自己慢慢爛掉。
慢慢看著自己開始長斑,生蟲,腐爛,然後徹底毀掉。
我不想那樣!
但我其實也沒有選擇。
可很多時候老天連腐爛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醫院說錢不夠了,要繳費,他們已經沒有收預交的錢了。
再不繳費,他們只能把我奶奶送走。
可我哪裡有錢?
那時候小,很多事不明白,不過最起碼明白了生死是什麼。
走投無路之下
我想著乾脆奶奶不治了,剩下的錢,我和她去吃頓飯,不用多好,只要能吃飽就行。
然後,我和奶奶一起上路,做個飽死鬼。
那時候覺得人間太苦。
我和我奶奶都解脫了,也挺好,最起碼,走的時候和唯一的親人在一起。
足夠了。”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聲音變得複雜“然後我就遇到紅鯉,先是遞給了我一個棒棒糖。
然後讓司機張叔給了我一萬塊錢。
她和我說:小哥哥別哭了,哭了吃顆糖就好了。
她那時候精緻的像一個瓷娃娃,笑的特別甜,我甚至不敢多看她。
雖然她給我遞糖的時候沒有嫌棄我髒兮兮的手,但我還是怕我目光髒了她。
一顆糖救不了我奶奶,也救不了我。
但讓我在這苦惱的人間真的嚐到了甜。
在那刻我得到了救贖。
張叔是大人,他把我送到醫院才離開。
一萬塊我交給了醫院。
那時候我就很感激紅鯉,我覺得她是天使,是老天派來幫助我的。
那天我哭著吃了一碗拉麵,加了份牛肉,我從沒吃過牛肉。
我吃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雖然我不知道那錢能讓我奶奶撐多久
但多活一天都是好的啊
我留下了二十塊錢。
放在鞋底。
我想著,醫院下次在催的時候,就是我和奶奶上路的時候,這二十塊錢,能讓我和奶奶吃最後一頓飽飯。
那天的面特別好吃,牛肉更好吃,我想著要是死,我一定要再吃一次,帶我奶奶也吃一次。
晚上第一次吃的那麼好,可我睡得並不好,一閉眼就想到白天對著我笑的紅鯉。
我偷偷想,要是到死的時候,能不能再見見她。”
“她的身上像是發著光。”
“我想對她說聲,謝謝。”
“她是我黑暗時,唯一的光亮。”
顏若夕靜靜的聽著,眼淚禁不住的流了下來,這些她從來不知道,手指甲扎進掌心,她從沒想過,生活原來那麼難。
能逼著一個孩子想到了死。
然後又嫉妒的發狂。
江少遊也發現了顏若夕情緒不對,緩了緩自己紅了眼的情緒,他不喜歡說曾經的苦難,可今天面對顏若夕不知道怎麼就自然的說了出來
於是不再說那些,繼續道“然後第二天蕭氏公司的人找到我,承擔了我奶奶住院的所有費用,並安排我在附近就讀小學。
雖然奶奶還是走了,可最起碼我奶奶在最後的半年得到了很好的照顧。知道我以後有人資助,她雖然擔心也算安心的走了
我用語言無法描述我當時的心情。
從地獄到天堂不過如此了”
“你說,我有資格去怨恨伯父嗎?我不清楚別人,但對我來說,我沒有。”
“我不是好人,但我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