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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已經開始逐家逐戶搜查屋子了，從外頭的動靜來判斷，搜到他們藏身的這一處似乎用不了多少時間。
柳歌瑜看向虞火，她只能寄希望於這個領著她避開了所有錦衣衛崗哨潛入村子的少年能再次帶來奇蹟。
“做不到的，太子不可能和我們一樣能藏匿蹤跡。”虞火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截了當地掐斷了她的念頭。
先前潛行入村，除了依靠虞火敏銳的索敵能力外，很大程度上是得利於他二人不俗的身手。此時變成了四個人，目標也隨之增大，加上劉子孝和牧真琰沒有他們那麼好的輕身功夫，想要悄無聲息地再溜出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殺出去也同樣是不現實的，進來的時候柳歌瑜就注意觀察過了，包圍山村的錦衣衛至少有兩個百人隊。雖然她自信兩個百人隊留不住自己，但留住牧真琰和劉子孝還是不在話下的。
要是荒蕪能夠派出更多的援手就好了。柳歌瑜想著，她忽然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不知不覺中自己的立場似乎已經改變了，此時居然會期盼來自逆黨的幫助。
她心中矛盾的同時，眼神一直在關注虞火，說起來有些可笑，這個與自己一路聯手的年輕人是真正的逆黨啊。
“我的辦法是調虎離山。”虞火說道，“製造動靜，吸引錦衣衛的兵力聚集，然後劉將軍帶著太子殿下趁機從薄弱部位逃出去。”
這確實是眼下可行性較高的辦法了，柳歌瑜心中表示認同。
“柳大小姐，我需要一點掩護。”虞火說著看向了柳歌瑜。
柳歌瑜點頭：“我會幫你的。”
她在心中說服自己，這只是為了保護太子殿下而短暫的聯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我勸你還是把身上的白袍脫下來的好。”虞火提著劍走近她說道。
“為什麼？”
“接下來要對付錦衣衛了，你想讓烏月柳氏背上對抗朝廷的罪名嗎？”虞火說出了自己為她考慮的想法。
柳歌瑜還沒有回答，忽然感覺肩上一涼，那領白袍已經被虞火取走了。她神色大驚，情急道：“還給我……”
虞火置若罔聞，將繡著護龍之劍的白袍捲成一團，然後擦亮了手中的火折。
柳歌瑜想要撲上去搶已經來不及了，躍起的火苗舔舐著白袍，轉瞬間如同無數紅蓮綻放。她眼睜睜地看著虞火把自己視為珍寶的東西給付之一炬，心中彷彿某一處塌了。
“等以後他做了皇帝，你想要多少讓他賜給你好了。”虞火看了一眼牧真琰，率先開啟了門往外頭走去。
柳歌瑜有些失魂落魄，但劍刃撕裂血肉的聲音讓她猛地回過神來。
虞火一出門就撞上了兩個朝這邊走來的錦衣衛，他二話不說就用劍抹了這兩個倒黴傢伙的脖子。
“柳大小姐。”虞火在外頭催促她。
柳歌瑜回頭看了一眼牧真琰，鄭重地向他行了一個禮，而後對劉子孝說：“殿下就交給你了，請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劉子孝點點頭，還以宸粼軍禮。
柳歌瑜不再逗留，拔劍離開屋子，與虞火匯合一處。
“柳大小姐以前殺過人嗎？”虞火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柳歌瑜直白地回答。
以往她所經歷的所有戰鬥都是以擊敗對手為目的，是點到為止的比試，偶爾有令對手受傷，卻從未取人性命過。
“沒有殺過人的劍聖，真是諷刺。”
“柳氏的劍是守護之劍，和荒蕪的殺人劍不一樣，請不要用你的人生觀來評價我。”柳歌瑜不滿地撇了撇嘴。
“你錯了，殺人劍和守護劍其實是同一種劍，而你的劍是比試切磋用的武道劍。”
“不用你說教，這些區別我想我很快就會明白的。”
“看起來會是個很刺激的夜晚。”虞火歪了歪腦袋，“是的，你很快會明白武道劍和殺人劍的區別。”
兩人邊說話邊前行，並且都沒有可以隱蔽行蹤，很快就有錦衣衛發現了他們，並向這邊趕過來。
“我原來根本不想明白。”在接敵之前，柳歌瑜最後對虞火說道，“可是今夜我不得不殺。”
“你能有這種覺悟我真是太高興了。”虞火會心一笑，“是的，不得不殺！”
兩柄長劍如同雙龍出水，兩道致命的銀色劍光彷彿是在暗夜中掀起的滔天巨浪。虞火在前作為進攻的主導，柳歌瑜則是負責照顧他的死角，兩人迎著錦衣衛匯聚而來的人流逆流而上，殺出一條血路來。
柳歌瑜在經歷了最初的牴觸心理後，已經勉強能夠接受用劍奪取敵人性命這件事。為了避免自己對殺戮的殘忍反感，她選擇用最快的方式抹去對方的生機，但因為實戰經驗不足往往實際上做得有些拖泥帶水。
比起柳歌瑜稍顯稚嫩的手法，虞火下手就要利索很多了，他幾乎每一次出劍都能殺死一名錦衣衛，只有極少數身手稍佳的錦衣衛能夠在他面前多走上幾招。但也僅僅是幾招而已，柳歌瑜親身體會過這個少年劍士認真展開攻勢時的劍術有多可怕，那就是真正為殺人而練就的劍。
包括步涉川創造的劍中九訣，也是不折不扣的殺人劍，這種劍術甚至不適合用在平常的比試和切磋之中，因為出手就是奔著要讓敵人見血而去的。
轉瞬的功夫，柳歌瑜身前身後的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十來具屍體，其中大部分都是虞火的傑作。
更多的錦衣衛在往這邊趕來，風中帶著濃重又紊亂的殺氣正在往此處彙集，柳歌瑜在用眼神詢問虞火現在是否應該開始撤退了。
“還不是時候。”少年劍士縱身躍上一座草房，四顧俯瞰，“我們還得把動靜鬧得再大一點。”
柳歌瑜知道這是他基於經驗對形勢的判斷，現在他們雖然調動了錦衣衛的部署，但劉子孝和太子依然沒有脫險。她咬了咬牙，堅定了繼續戰鬥下去的決心。
“柳大小姐，要當心了。”虞火從高處跳下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帶著她飛快地轉移。
柳歌瑜沒聽懂他話中的含義，下意識地跟著他往村子北邊跑，直到風中傳來可怕的“嗖嗖”聲她才明白虞火的行動的意義。
錦衣衛顯然已經在前一輪的交手中認識到了他們二人近身戰的可怕，這一次沒有再選擇冒進，而是依靠強弩來壓制他們。
虞火帶著柳歌瑜閃進了一戶有圍欄的院子，然而院子內的一對農戶夫婦卻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們。
那個握著鋤頭的手不住發抖的莊稼漢把自己的妻子推進了屋子然後關上了門。
柳歌瑜呆立在那兒不知所，虞火卻很快地提劍上前。
“來人吶！來人……”那個莊稼漢在虞火靠近自己的時候一邊揮舞著鋤頭一邊扯開嗓子大喊。
柳歌瑜在後面只看得見虞火的背影，只見他手動了一下，那個莊稼漢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內心極度崩潰，衝虞火喊道：“你怎麼能濫殺無辜呢！”
“我只是讓他暈過去而已！”虞火懊惱地回頭示意她閉嘴。
但這裡的動靜還是很快招來了錦衣衛，柳歌瑜剛被虞火拖著閃到了房屋後頭，他們原先所站的地方就密密麻麻釘了一片弩箭。
“十九矢。”她聽到虞火默唸道。
“南面追擊的人在四十個上下。”
“怎麼算出來的？”柳歌瑜不解。
“錦衣衛用弩向來是兩輪交替射擊，一輪十九矢，那麼持弩的追兵不少於三十八人。”虞火解釋道，“再跑下去會被逼到平地，平地上沒有遮蔽，弩的威脅太大了。”
柳歌瑜擔憂地說道：“可是在這裡打會殃及無辜百姓。”
“這都什麼時候了！”虞火看著她眼中那抹於心不忍的光芒，就氣不打一處來。
柳歌瑜也知道自己的堅持顯得很矯情，但這正是她與虞火的不同之處。
“我們反向行動吧。”她忽然說道。
“什麼？”虞火愣了一下。
“我說我們反向走，往回走。”柳歌瑜說。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失為一條好計策，眼下錦衣衛的部署已經被大亂，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已經散開了。比起冒著成為強弩靶子的風險強行往北逃跑，反向行進反倒可以打對手一個出其不意。
“柳大小姐，你總算有點用了。”柳歌瑜聽到虞火頗為刻薄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