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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京下雪了。
從十一月開始，便時不時一場小雪襲來，可能一覺睡醒，光禿禿的枝丫就多了白蕊。
不過一到午時，積雪就融化了。
街道上，行人也少了，基本上無事，便是坐在家裡烤火。
江吟荷也不例外，這個大寒天，她很少出門，出門也只是去一趟晉王府，陪世子妃烤火。
成為妯娌關係後，二人來往比從前密切，她隔個三五天抽空去晉王府拜訪，唐中悅亦然。
兩人同為皇室兒媳，又擅長音律，話題一開始就不少。
唐中悅是個正兒八經的世家千金，她身上有值得江吟荷學習的地方，江吟荷也有些新奇事件，是唐中悅從未接觸的，一來二去，便處成了密友。
這天早上天色很清，唐中悅和小姑子詩宜，一起來找江吟荷嘮嗑，誰知午時一到，鵝毛般的白雪飄來。
唐中悅琴曲剛彈完，積雪便蓋住了青石板，外邊一片白茫茫的。
三人坐在窗臺前，觀雪落如雨下，窗臺下，炭火正旺。
蘇詩宜嘆道：“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得真是毫無徵兆，不知爹爹大哥二哥他們下朝，會不會堵在路上。”
一會雪下大了，積雪一深，馬車行動不便，可不就堵在路上了。
唐中悅柔聲道：“咱倆再不回去，說不定也要堵在路上。”
“啊？”
晉王府和太子府雖然就隔著那麼五條街道，但是馬車要是陷入積雪裡，她倆不就得自己走了。
要是馬車都不好動，她倆肯定更不好動。
下次出門得換轎子，人抬的那種。
話音一落，蘇詩宜著急忙慌就要回去，江吟荷把人送至門口，目送她倆上了馬車才回府。
一回頭，見白溪愣在花臺邊，連傘都沒撐。
下雪後，蘇御便隔個三天換個人隨他進宮，其他人該休息休息，白溪是第二回換下來休息了。
察覺到被發現後，他才神色黯淡地離開，這都第三回了，江吟荷並不明白他看的是誰。
可不論是世子妃還是郡主，於他而言都有些遙不可及。
江吟荷輕嘆了一口氣，她猜得沒錯的話，他該去尋酒喝了。
跟在殿下身邊辦事的人，基本隨時保持清醒，尤其白溪，從前滴酒不沾，現在這樣子大有問題。
江吟荷乾脆直接點，逮到了就找他談話。人嘛，迷迷糊糊七分醉的時候，說的話最真。
屏退旁人之後，江吟荷自己撐傘，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一個人躲後院無人處偷偷喝悶酒了。
“白溪。”江吟荷突然地出聲。
倘若換作其他聲音，在四周寂靜時突然響起，估計是要嚇人一跳的，可偏偏是她的聲音。
白溪聽後，只覺得溫柔又熟悉。
一回頭，不慌不忙鞠了一躬：“屬下見過娘娘。”其實對於她的到來，白溪不覺得奇怪，畢竟她發現他了。
“你怎麼又一個人喝悶酒呢？”江吟荷到他身邊坐下，和他一樣，隨意地就著石頭坐下。
這後院的假石，底座也被雪淹沒，頭頂一抹雪白，就中間那段還是石頭本來的顏色。
她坐下，白溪反而不能坐，像個老實聽話的學生，等著老師問問題似的，只是他是個“回答不上來的學生”。
“屬下……”
江吟荷笑問：“是因為世子妃？還是因為郡主？”
“呃…不是……”白溪心虛，下意識反駁，可抬眸間，見到江吟荷那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只能認了。
“讓娘娘見笑了。”
可他沒說是因為哪個，江吟荷想著不可能是成了親的世子妃吧。
“這麼說來，我的猜測是捱了邊的，郡主她……”正想說她純真浪漫、知書達理，說她的各種好，結果白溪出聲道：“娘娘，與郡主無關。”
江吟荷腦子懵了一下，啥？他偷窺的是世子妃？
這可不得了。
江吟荷整理了下情緒，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勸他。
“白溪，我知道，人的感情就是這麼的奇妙，我們無法控制它的到來，但是有些事，我還是提醒你為好。”
“世子雖然平易近人，但在感情這一事上，眼裡容不得沙子，何況中悅是他新婚妻子。”
白溪點了點頭，眼裡沒有被戳破心思的羞囧感，只有一絲絲落寞。
“謝娘娘教誨，屬下自知身份低微，絕不敢妄想，只是有件事比較好奇？”
“什麼事？”
“潁州之行，屬下在西山脈受傷昏迷之時，曾見過一個人，容貌與世子妃十分相似。”
“正是她救了屬下，可回京後，卻發現世子妃似乎對此事一概不知。”
聽他細說之後，江吟荷發現他認錯人了，世間容貌相似之人太多，可每個人的性格、生活軌跡都會有所差別。
她搖搖頭，斬釘截鐵：“世子妃沒有離開過京城，更不懂醫術，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如果你不確定，等來年開春之後，跟殿下說一聲，放你一陣子假，你好去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白溪並未點頭答應。
江吟荷思來想去，又改口道：“又或者你想什麼時候去，自己做個決定，我代你跟殿下說一聲也行。”
白溪這才點了點頭：“是，多謝娘娘。”
“不用謝，救命之恩，我也不想你搞錯了救命恩人。”是打趣，也是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本想著開春之後，天氣暖和些，北上潁州興許好走一些。可白溪顧慮的是開春後京中的變故。
倘若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殿下需要他，這可怎麼辦？恰好這段時間，天寒地凍的，沒什麼事，正好可以出遠門。
差不多未時，蘇御才頂著風雪回到太子府。江吟荷把事情講給他聽，他想也沒想，點頭答應了。
白溪這一走，便走了一個月。
回來時，榮京已經整日飄雪，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爬上屋頂掃雪，順便踢一腳樹幹。
屋簷下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雪掩埋。
白溪便是這樣，回來時，被一群侍衛抓過去，屋頂的雪一落下來，人高馬大的一個男兒郎，立即變成了一座“雪山”。
費了好大的勁，他才從雪堆裡鑽出來，一看外面，五六個雪堆。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江吟荷看到了一個人。她確實很像世子妃，說不上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九分相似是有的。
她叫譚寧。
據她自己說，她無父無母，被一個六甲老奶奶收留，老奶奶是個大夫，流轉各地行醫救人，後來走不動時，被一個軍爺帶到營地邊上。
那些軍爺受傷時，便來找她們包紮，生病了也是來找她們拿藥，經常給她們帶些魚吃。
一老一小便在離營地不遠的山頭定居下來了。
後來兵營被收編，從西山撤走，老奶奶也壽終正寢了，譚寧便回到鎮上，在一家醫館坐診，直到白溪回去找她。
江吟荷聽完，正感嘆他倆真是心有靈犀，都記得彼此，一個願意去接，一個願意跟他回來。
然後譚寧便說了來京城的原因。
她現在一個人，在外地是孤苦伶仃，在京城是舉目無親，不過相對於潁州，京城繁華，月銀應該多一些。
正好有人來接她，她便過來了。
江吟荷笑容僵在了臉上，又很難不點頭，畢竟是打工人，同樣的工作，當然是哪裡薪資高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