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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接過老孃手上的荷包，用手掂了掂，也不知道手裡的到底是多少錢，反正這是他們家全部的家當了。
也不指望這能買多少糧食了，反正他們現在是撿來的命，撿來的錢，撿來的家，就這麼瞎過吧！能吃一天是一天，過不下去，總不能準備準備自殺吧！
鐵蛋對於老孃把錢全部交給妹妹的這種行為很是震驚，而且這件事爹竟然也是默許的，也不罵老母親敗家娘們，罵妹妹賠錢貨了，真是見了鬼了。
但是他現在也不敢吭聲，今天見的稀奇事太多了，他消化不過來。只能默默跟在妹妹身後，完成爹交代的事情才是要緊事，主要他今天見識了孃的實力之後，害怕完不成任務會被爹孃混合雙打。
離他們最近的人家，就在張大貴他們家的右邊大概200米處，所以走過去很快。
鐵蛋和張月走到那戶人家院子門前，院子圍了一圈的柵欄，一個小小的木門，用草繩綁著，張月剛用手碰一下，那木門也是個脆皮，吱呀一下自己開了，張月尷尬的愣了一下，生怕木門等下散架了，四處望一望發現沒人看到後，又悄咪咪對著鐵蛋“噓”一聲假裝啥事沒發生，默默又把小木門關上了，這木門的存在的作用，可能僅僅是為了圈地盤吧！
鐵蛋看到妹妹的行為鬼鬼祟祟，只能尷尬喊一聲“蔡嬸，在家嗎?”
鄰居蔡嬸正在家裡做飯，聽到他們倆的聲音，還覺得奇怪呢！這麼晚了鄰居家的娃來幹嘛，不會是來借糧吧！趕緊招呼自家男人幫忙看火，然後從屋裡走了出來。
"來啦，是鐵蛋啊，你和你妹妹天都快黑了，不在家吃飯怎麼來啦？趕快進來吧！有什麼事情嗎？”說著連忙把那形同虛設的小木門開啟了，這大晚上的來找她估計是有什麼要緊事吧！也不懂自己能不能幫上忙了。
蔡嬸也挺心疼這兩個孩子的，這兩個娃平時不太愛說話，估計是被打的多了，性格內向又自卑，因為是鄰居，李秀芳平時也好相處，蔡嬸平日裡對他們也是很照顧。但是現在家家都是貧窮如狗，日子難過的很，有時候就是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就是可憐這倆孩子攤上這麼一個賭鬼爹，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張月見到蔡嬸友好的樣子，也露出了笑容，由於自家老爹這糟糕的人設，她忐忑極了，張月生怕人家覺得自己沒錢，趕緊從荷包拿出來幾塊銅板："嬸子，是這樣的，今天我和我哥來找您，是想買一點糧食回去，我們家斷糧很久了！再不買糧就揭不開鍋了，您家有多餘的糧嗎，可以按市面上的價格賣給我們一點嗎？"
張月也不敢多嘮，生怕等下漏了餡，反正重點的事情說完了，絕不多說一句廢話，接下來當個啞巴，言多必失有時候真的很有道理。
在現在這個年代，糧食產量不高，每年還要向朝廷交稅。有的村民種的那點地都不夠自己吃的，要是碰上鬧饑荒的時候，有錢都買不到糧食的。
一般的農戶人家除了賣糧來換點錢買生活用品，否則是不會賣糧的，但是這兩個娃實在是可憐的很，瘦瘦小小的，肯定很久都沒有吃過飽飯了，比同齡人矮的那不是一星半點。
這會都揭不開鍋了，一定是沒有辦法了才會來這裡買糧，李嬸是一個心特別軟的人，不賣實在有點不忍心啊！心裡想著要不就賣他們一點吧！好歹能對付著吃個幾頓。
就是剛才聽到張月說的這一串話，簡直太讓她震驚了，這孩子平時膽小如鼠，更是個悶葫蘆，說話都結結巴巴小小聲躲在哥哥身後，還要揪一下哥哥衣角才敢說話的，這才多久沒見，今天怎麼站前面還說話那麼流利了，鐵蛋倒是很正常，還是悶悶的話很少“:阿月，是你娘讓你們來買的嗎？你爹也真是，整天就知道賭，這幾天是又輸錢了吧！聽說你們前幾天還賣了地，你爹把地賣了接下來你們娘幾個要怎麼辦，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爹都不帶管的。你們這錢可得放好了，千萬別給你爹瞧見了。要不然你們娘幾個就要喝西北風了。嬸子這裡的糧食也不多了，我進去和你大力叔商量一下，今年收成不好，估計我這會也只能賣給你一些，等過兩天和你娘再去鎮上買吧！”
張月連忙高興的點頭“好的，嬸子，您就賣給我夠吃兩三天的就可以了，我們吃完了再去鎮上買。我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不會再去賭了，今天特意把家裡的所有錢都拿出來給我娘保管了，我這才有錢拿出來買糧了，您放心吧！太謝謝您了嬸子”。
蔡嬸聽到這話覺得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敢相信賭鬼會變好，但是，這不是自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說什麼，正常人誰也不想和賭鬼家暴男沾邊，但是在不影響自己家的情況下，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於是默默進屋和自家男人商量去了，張月則在外面看著蹣跚學步向自己走來的小屁孩，蔡嬸的娃也太可愛了，手癢癢就想去逗人家小孩，捏捏臉摸摸頭，這娃也不惱，說話還說不清楚呢！可一轉眼看到自己娘不見了，“哇”的一聲就放聲大哭起來。
張月瞬間手足無措，暗罵自己手欠，沒事去逗人家小孩幹嘛！小孩子可愛是可愛，哭起來可真要了命啊。
“乖，不哭不哭，等姐姐下次來給你買糖吃，一大堆的糖，甜甜的，香香的，可好吃了”。張月也不管這娃聽不聽得懂，反正就是使出自己的殺手鐧，她稱之為哄小孩的“通用話術。”
鐵蛋聽著張月畫的大餅，內心想：你飯都還沒吃上呢！還買糖，這糖你自己都沒吃過吧！幸好這孩子還聽不懂，要不然得天天追著你屁股後面，問到你耳朵起繭。
蔡嬸進屋和自家男人張大力說了一下情況，張大力從小和張大貴他們幾兄弟一起長大，可以說是同一個家族的兄弟，從小關係很是親近，不懂從啥時候開始，這張大貴就變壞不僅喝大酒還開始賭博，他們怎麼勸說都沒用，他們兄弟也不怎麼來往了。聽自家婆娘說他的孩子來買糧，這真是稀奇事了。
張大力往視窗一看，看到張大貴在院子裡摘菜呢！就開始嘴上罵罵咧咧“張大貴也真不是個男人，家都成什麼樣了，孩子老婆吃不飽穿不暖的，娶什麼老婆生什麼娃。孤家寡人一個多好，養不起就別養…”還罵得賊大聲，恨不得震出去十里地。
隔壁張大貴和李秀芳一聽這聲音，心裡一咯噔，完蛋！人家不肯賣，都怪這張大貴平時做壞事太多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鐵蛋和張月聽到聲音也覺得懸了，自家這情況，人家不願意賣也正常，賭鬼家庭誰都想躲遠遠的吧！
張大力罵歸罵，但內心也實在不忍心不賣給他們，既然他們都給錢買了，也沒啥影響，救急不救窮這種原則還是要有的，於是從裝糧食的布袋裡面舀了五斤的糙米，遞給自家婆娘，讓她趕緊拿出去，免得遲一步他反悔，蔡嬸也明白自家男人這嘴硬心軟的性子，拎著糧袋，走到院子裡遞給了鐵蛋，順便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娃，這娃變臉也是真快，看到娘抱自己了，瞬間也不委屈了，對著張月她們突然羞澀一笑。“這裡是5斤的糙米，市面上是八文一斤，你們給我40文就可以了。”蔡嬸邊哄小孩邊說
鐵蛋數了數手裡的錢遞了過去，張月默默在旁邊看著，心裡一下子踏實了一點。還好還好，手裡還剩下一點錢，沒有花光光。
李嬸接過鐵蛋給的錢數了一下，確定沒有少，便抱著啃手指的娃回屋了。
買完糧食的兩個人趕緊回了家，見爹在那裡來回踱步，特別的著急，娘坐凳子上臉色很是難看，旁邊是洗好的青菜，青菜上面是大大小小的蟲眼，這會也沒有農藥除蟲，青菜長得不怎麼樣，還能看到上面的大青蟲，但是真的是純天然綠色食品。
“爹孃，糧食買回來了！趕快做飯吧！餓死了。”張月湊了過去，悄咪咪地說“爸媽，我剛才看了米說是糙米。黃黃的，和我們平時吃的米完全不一樣，去了我們鄰居那裡買的，這裡的人都是捨不得吃白米的，那都是大戶人家才能吃上的”。
“這樣啊！剛才那邊罵你爹那麼大聲，我還以為你們買不到糧了呢！那這些米多少錢一斤啊？你們錢還夠用嗎？"李秀芳問道。
"八文錢一斤，幸運的是我們還剩一點錢"。張月伸手比劃了一個八，一臉肉痛。
"而且還是糙米，糙米比較便宜，估計挺喇嗓子的，我們這些莊戶人家都是吃的糙米。這個是剩下的錢，還剩一點，您收著吧”張月把剩下的錢遞了過去。
鐵蛋看到張月把荷包給娘保管了，簡直驚掉了下巴，阿月竟然沒有把錢交給爹，什麼時候這個家是娘在管錢了，爹要是知道了，等下不會過來把娘打一頓吧。
反正挨一頓揍是少不了的了，鐵蛋在心裡默默心疼。
可是這一幕不僅沒有發生，他還看到了。他爹在給娘捶肩捏腿，那是要多體貼有多體貼，一副點頭哈腰的樣子。時不時還在說著悄悄話。
看到三人又在悄咪咪地說著什麼，實在是太小聲了，啥也聽不清，旁邊的鐵蛋又湧上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好想湊過去聽一耳朵吧！但是看到自家老爹那張臉就害怕。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可是爹還是那個爹，娘還是那個娘，妹妹也還是那個妹妹啊！臉還是那個臉！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啊！忐忑的人兒現在也有了吃紅傘傘的即視感，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是一場幻覺。那種期盼已久，又害怕失去的心情，簡直一言難盡，這就算是假的他現在也坦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