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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明玦在暗處衝著黑暗裡的人影招了招手，瞬間人群攢動，老的少的，健壯的得病的，一蜂窩的小心翼翼踮著腳步逃竄。
“聶家主。”金光瑤站在他身側，“如此一來，我們三人可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藍曦臣目送著溫家人逃離沒有出聲。
“江家的事情……不該牽扯到無辜之人的身上，要不然兩位今晚也不會來幫我。”好一會，藍曦臣才緩過神，神色淡淡的說。
“自然。”
金光瑤含笑，明眸燦爛，“澤蕪君還是最要緊自己的好，違背家主命令私自放逃溫家人，一旦事發，澤蕪君想必不會好過。”
“現在說這些有的沒的還幹什麼？”聶明玦忍不住插話，“他江景今日所做所為與溫若寒滅掉江家的行為有何相異？藍家落在這樣的人手中才是更令人寒顫的事，澤蕪君，莫說我話不好聽，藍家效忠他，無非是為虎作倀。”
藍曦臣靜默，他確實沒有反駁的資格。
江景的藍家家主印記是藍翼前輩親自賜下，當著藍家所有弟子長老的面，他有抱怨，可又有什麼用呢？
一來江景與藍忘機的關係，此生與藍家必不可分；二來，年紀輕輕就已經進入大乘境，前方之路光明燦爛。藍曦臣一顆心跌進了谷底，心想：在藍家，我算的上什麼？
“赤峰尊。”金光瑤打圓場，安慰道，“澤蕪君好歹掌管姑蘇數年餘，突然被抽走權利本就不好受了，如今這變故，你讓他有什麼辦法處理？”
“呵。”聶明玦把頭偏到一旁，他心中憂慮，會不會有朝一日，江景也會演變成如今囂張的溫若寒。
等他老了，聶懷桑那傻呵呵的蠢小子，怎樣才能撐得起偌大的聶家？
三個人站在一起，直到確定溫家人都已經離開。
地上的泥土踩得一片狼藉。
“今日之事。”聶明玦慢悠悠吐出口氣，轉身掃過兩人。
“必要嚥下肚子裡。不如我看這樣——”
金光瑤語氣一頓，“我見二位都與我一般是心地良善之人，不如我們今日結拜為異姓兄弟，這個秘密就此只有我們三人知道。”
藍曦臣沒有意見。
聶明玦稍略沉默。
“若是赤峰尊覺得我地位不相配倒也無妨，我是金傢俬生子這件事我擺脫不了……”
“拜吧。”聶明玦心有不悅，到底是鬆了口。
三人藉著微弱的月光，喝了摻和了三人指尖血的酒水。
“自此！——”金光瑤少見的豪邁，“赤峰尊便是我大哥，澤蕪君是我二哥，小弟在此立誓，今後定要好好敬重兩位兄長。”
藍曦臣會心的笑了笑，他也有個弟弟，從來都不會說這些話而已。
“海內存知己。”藍曦臣附和，“以後，我便叫你阿瑤吧。”
暗暗的燭火對映進少年激動的眼，旁人看不出幾分真假，就連金光瑤自己都差點被自己的虛情假意給唬住。
“二哥！”
……
雲夢澤。
“你醒了？”薛洋睜開眼睛對上空洞幽深的眼。
“你沒睡？”
薛洋有些尷尬，本是要來給他焐身子的，結果自己先睡著了。一覺起來，神清氣爽。
“你睡得挺香的。”江景僵硬的眸輪動，“流口水了。”
“哈？”薛洋尬笑，躺了回去，“沒睡醒，我再睡會。”
他以為這樣至少江景會有點怒色，推搡他，可是沒有。江景黑眸望著，沒有一絲波動。
“你這樣看著我，我可是會誤會的。”薛洋不信，抱著他的腰，暗暗使壞心思。
“帶我去趟眉山吧，我要去見一個人。”江景的聲音平靜。
他進入了大乘境。
功於血蓮的滋養。
江家上千人的血供養出來的大乘境……江景眉心刺痛，僵硬的後腦勺像是被一塊極堅硬的石子敲中，碎成無數塊。
大雪裡，他夢見的那些場景，都是真實的。
……先是江家大火，再是十年大旱……制度崩壞，雲夢城會再次陷入地獄。
“紅蓮浴血，覆水難收。”江景迷糊地念念有聲，抬起手臂順著薛洋的頭髮揉動，“所以，一切僅僅是開端對嗎？”
“什麼開端？”薛洋木訥問。
“滅世。”
……
“阿羨，我們現在去哪？”
魏無羨揹著虞紫鳶在空中御劍。
江厭離跟在身側，也是方才她才反應過來，她竟入了金丹，但御劍還是搖搖晃晃，有一點點不熟悉，試了多次才敢上空。
“藍家。”魏無羨時刻注意著江厭離腳下，生怕她掉下去。
“也好，到了藍家至少我們還有個庇護所，只待景哥兒攻破了溫家，我們勢必要為了二長老討回公道。”潛意識裡，江厭離不願意相信江家真的會出事，僅僅認為只有親見的，不惜自爆的二長老是真的離她遠去了，其他弟子長輩都在等著她回家。
不久後爹爹就會接我回蓮花塢了，我還要向爹爹告狀！江厭離的眼裡不知不覺蹙足了淚水，爹爹真的會來接她嗎？
出來迎接的是藍靖風，召了一群年邁的弟子出來接客。
“其他人呢？”江厭離看著空蕩蕩的雲深不知處。
“長老率門下精英前去支援家主去了，江小姐你們暫時在這住著，有什麼需要隨時跟我說。”藍靖風安慰地嘆了口氣，“江家的事……你們也別太傷心，我相信家主一定會為江家討回公道的！”
“江家的事……”剛剛放下虞紫鳶的魏無羨心頭一緊，垂放的手有些顫抖。
“你說……江……江家的事……”
藍靖風一聽這語氣就猜到幾個可能一路忙於奔波還沒收到訊息，遂僅僅嘆足了口氣，作揖退去。
到了門口終是不忍隱瞞。
“魏公子……江家，已經沒了，還請自強。”
“轟！——”平地起悶雷，原是江厭離摔在了地上。
魏無羨沒有去扶，整個人傻愣在原地。
江家……沒了？那師父呢？大長老，三長老，門下上千弟子呢……
心中早已經有了一個不敢面對的猜測囂張的在現實中嘚瑟，魏無羨五指用力，髮梢翹起，一身恨意不知道向著何處發洩，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溫若寒如何找得到蓮花塢的位置？他內心將自己剮了無數遍。
“阿羨。”江厭離費力抬頭，“他……他剛才說的，江家沒了……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兩縷碎髮從髮簪中逃出，遮蓋著少女驚恐的眼。
魏無羨沒有回話，一個勁地呆愣在原地。
藍靖風急忙衝過去將人扶起來。“江小姐，你別太過悲痛了，身子要緊，有我們家主在，江家定是可以再起來的！”
雲深不知處雪比其他地方要深的多，河上已經結了冰層，人上去走，跳，蹦都不是問題。
二月的風掃過，冰雪更得勁，冷意全力輸送到江厭離三人待著的居所。
腳冰，腿麻，腹陣陣抽痛，心臟生疼。
嘴巴微張的，眼睛乾涸的，髮絲凌亂的，江厭離倒在床上，手指蜷縮著藍家柔軟的雲被，眼底閃過血光。
溫若寒，你既打算滅掉江家，便需做到斬草除根，可卻留了我，那我定要叫你，百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