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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起了個大早，身體仍舊是虛脫的不行，在薛洋的支撐下勉強能下地。
他們走出客門，院子裡淺淺疊了一層紙灰。
“我昨天給你做夜食的時候吹的一陣風，摸上去細細軟軟的，我輕輕一捻原來是紙灰，好好的一鍋菜都浪費了。”
江景神似天遊，並沒有將薛洋的話聽進去。
“他們仨一起去的，至少不會孤獨，薛洋，回一趟鎮裡吧，買些紙錢捎給他們。”江景破碎狀輕輕推動薛洋，左手抓著房樑柱，小心踏在灰塵上。
糊糊——
紙灰粘上鞋底。
“你這樣……還能御劍嗎？”薛洋擔心地在他後背僵直著手臂，生怕他下一步撲倒在灰塵中。
“並無大礙。”
兩人御劍而行，稍息便至櫟陽城。
“東家！掌櫃的！”
小二熱情一看到他們就熱情揮手，薛洋示意他不必激動，自個領著江景購了一大筐陰幣，紙捏的金元寶，房子。
江景還買了一壺酒。
魏無羨是個愛酒的。
他或許會喜歡。江景這般想著付了賬。
剛把東西放回小羊酒館，便聽見客人們在紛紜談論著清河不淨世的事情：
“聶家主啊，這次怕是難過這一關咯！”
“胡說什麼？斂芳尊連傷勢都來不得顧忌，一聽聶家主出事，立馬從金家趕過來。你不信別人還不信他媽？要知道，前天的誅妖之戰，他可是主力，更別提他還有一個上界的母親。”
“不過，聶小家主說，能救醒聶家主，給多少錢來著？……”
“……萬兩！”
“嘶嘶……”
江景聽著沒趣，心中卻篤定，江厭離來過他這之後，定是去尋聶明玦了。
“是她嗎？”
“或許吧。”江景事不關己應道，提了提手中的筐子說：“回去吧。”
走到前臺，小二熱情地送他們出門。
江景看著那張青澀的臉，淡淡道：“饑年就要來了，你若信得過我，多備些食物和水。”
小二“啊”了一聲。
這可是仙家福澤之地，怎麼會鬧饑荒呢？聞所未聞。
但想著東家神秘的身份，連聶家都要賞臉親自派人來請，小二樂呵呵地應下來。待到兩人走後，立刻去後廚交代今後食材供應，有多少要多少。
錢他來付。
小二不清楚的是，他這般貌似衝動的行為卻會在今後的幾年救了他的命。
尤其是五年後，拾荒者數以萬計，流民們一見到有肉的活人紛紛眼冒金光。小二因為這段時間的儲備，有幸帶著家人在地道挺過了那段黑暗時日。
“你……不去聶家走走？”
“都會死的，早晚而已。”江景淡淡回覆，面無波瀾。
“沒有任何破解之法嗎？凡界之上還有上界，上界的眾仙們總不可能看著江厭離禍亂世間而無所作為吧？”
“管他們做不做為，不關我們事，我們只要把門關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近了竹屋，江景吩咐薛洋用掃帚將紙灰稍稍集中在院子角落。
自己則燒了石灰，鋪撒了一個圓圈，沉思了片刻跪在地上，虔誠地為死去的江家人焚紙。
鏘——
火石頭擦出火光，可冥幣卻絲毫沒有動靜。
薛洋嗤笑，樂呵地看著，轉頭去隔壁廚房拿出乾燥的引火松葉。
“鏘”的一聲，火成功引燃。
“我陪你跪一會。”薛洋收斂著面容，跪在江景右後邊，膝蓋向前與江景臀部接觸，傳來絲絲體熱。
呼呼。
江景把冥幣覆蓋在火上，不著。
拿起來輕蹭火舌，不著。
“咦奇了個怪，莫不是潮了？”薛洋蹙眉，“下次回鎮子裡，定要找他們店家算賬。”
“薛洋。”江景語氣格外冰涼。“你來燒吧，我燒的，她怕是不會要。”
“哦哦。”薛洋聽出了話裡的弦外之音，一臉聽話地跪著向前挪動膝蓋，左手臂貼著江景的肱部。
卻仍是不著。
“這……我燒的他們也不肯要啊！”
薛洋搓了搓手上的冥幣，乾燥，不像是燒不著的。
“罷了。”
江景扶著地面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汙漬。
“挖個洞，把這些埋了吧。”
……
不淨世。
金光瑤手持著溫水玉。
要說這塊玉的來歷可是大有學問，當年原本是在溫若寒手中，後來因為他看上了江景的陰鐵，拿此物用作交換。
可江景也是個不爭氣的，在手中沒拿穩一天，就到了金光善的手中。
金光善死後，幾經輾轉，終是到了他手裡。
金光瑤盈盈身姿，淨手危坐，聲音虛弱道：“聶公子不必過於擔心，有溫水玉在，大哥會沒事的。”
藍曦臣也站一旁安慰著聶懷桑。
“我已經將藍家的清心術教給阿瑤，他定能治好大哥的。”
聶懷桑定了定神，眼神堅毅地朝著兩人鞠躬，撥出一口顫氣道：
“家兄之事，仰仗二位了。”
“我知道斂芳尊在幾日前的大戰中受了不輕的傷勢，此等恩情，待我兄長醒來，定會湧泉相報。”
“小事而已。”
聶懷桑離開大廳，須臾，金光瑤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阿瑤！”
“無事。”金光瑤虛虛地擺了擺手，啐出一口殷紅的血，眼眸垂下語氣陰冷：“若不是那老婆子臨陣背叛，江厭離那妖女早就死在鳳火之下！”
“咳咳咳……”
“阿瑤你先冷靜！”藍曦臣將他攏合住，避免他大起大落，左手替他後背順氣。
“大哥之狀，絕對與那妖女脫不了干係！”金光瑤的下巴卡在藍曦臣的肩，又窄又軟，像是南方的姑娘，他擱置了一會下巴就憑著自己的力氣托起來。
“胡玄機那一掌，差點斷送了我的生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等著那天。”
“阿瑤！”藍曦臣嚴肅板正金光瑤的臉，兩手拖著，細細打量他的眼睛。“她是長輩，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
“可她……”
“虞紫鳶是她的命根子，你傷了虞紫鳶，她豈能輕饒了你？”
金光瑤委屈癟嘴，“可是……可是……我是你的……你幫她說話一點都不考慮我。”
“好了阿瑤。”藍曦臣無奈，揉動金光瑤的軟發，“是，你是阿瑤，我該幫你說話。但是，阿瑤，這世間最難分辨的，莫過於是非對錯，我們萬萬不能因為對方的錯來造成我們的“非”。嗯？”
“好……知道了。”
金光瑤攥緊了溫水玉，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的光輝。
只要聶家主一直不甦醒，他就能借著為大哥治療的藉口，一直與藍曦臣待在一起，對吧？
大哥，恐怕你要晚些醒來了。金光瑤心底暗喜，卻繼續捂著胸口喊疼，惹得藍曦臣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