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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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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啟仁的傷勢頗為嚴重,隱隱有歸去的架勢。

藍忘機跪在床頭侍奉著湯藥,任何事情都被拋之腦後,此時此刻無論江家那群人再如何醜陋可憎也遠不及叔父的性命要緊。

湯藥一勺一勺的喂下,卻難嚥進去,藍忘機眼尾泛紅,叔父作為藍家的天,一旦有個好歹,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挑起這個大擔子。

“叔父快些好起來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藍曦臣來過很多次想把藍忘機替換下去,可是他就是執拗的很,不肯離叔父撤下半步距離。

又是一個日暮時分,藍啟仁迷糊睜開了眼,大腦還未清醒,被藍忘機伺候著喝了些水,又抵不住頭疼眼皮低沉過去。

忽而,似是想起什麼,忐忑問向藍忘機,“那日彈琴的小公子怎麼樣了?”

藍忘機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都是因為他,叔父才受此劫難,江家人,沒一個令人心生好感的。

“忘機?”

“他只是手上受了點皮外傷,不打緊。”藍忘機隱瞞了事實,江景現在仍是在昏睡中,族裡郎中已經瞧過並無大礙,但是卻一直陷入夢魘中無法掙脫。

或是修煉過程中出現心魔了。

活該!

藍忘機細細將叔父雜亂的頭髮理到另一邊,剔透的眼睛被睫毛遮蓋的,遮掩著他陰暗的心思,如若叔父真有什麼好歹,管他什麼江傢什麼天才……

丑時,明月高掛,卻照不穿雲深不知處的雲霧。

陪候著的兩位藍家子弟有些興奮,奉家主命,他們白日休息,晚上輪班替這位公子擦藥,還得確保江景不會壓著自己的傷口。

藍家門規中,亥時(晚上九點)就寢,現在已是丑時(一點),兩位弟子聊著妖邪詭譎的傳聞,害怕的同時又忍不住深一步探討。

在兩人沒注意到的地方,扎眼的血紅色將紗布滲紅,昏迷中的江景眉頭緊皺,鼻孔張大,好似夢到了可怖的事情。

夢中,一片深墨色,沒有光彩,像是置身在那個月亮半遮半掩的夜晚,耳梢微風料峭。

風落在水面,宛如筆墨在宣紙上泛開,漣漪一朵接著一朵。

這場面讓江景自然而然聯想到了書法大家王羲之門前被墨水染黑的池塘,剝開墨黑的水紋外殼,窺竊到的不是什麼驚天動人的秘密,而是一層又一層緊緊包裹著的黑暗。

如同一張偌大的千層餅,墨色暈染的薄片狀油紙疊了無數層,無法窺得真貌。

恍惚間,夢中升起一絲老朽搖搖欲墜的星光,顫顫巍巍地掛在低低的一隅,江景看得模糊,膽怯地朝著光源挪動。

“江公子?”藍曦臣在江景眼前晃了晃,轉頭問向守夜弟子,“他是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的?”

“回家主,就剛才的時候,我們聊著前幾年禍亂姑蘇的旱魃母子,正聊到詭異之處,江公子突然瞪大雙眼,把我們二人魂都給嚇飛了!”小弟子縮怯著脖子道,剛才的場景給他留下了十分濃重的心理陰影。

“為什麼?”傍晚的光暈灑向他蒼白的臉,江景輕喃。

藍曦臣手把在江景的脈搏上測了測,搖了搖頭,身體無恙,究竟是何種夢魘竟能拖住人這麼長的時間?

若不是有門人日日給他灌輸靈力,只恐會有生命危險。

“江公子?”藍曦臣聲音輕柔,與藍忘機完全是兩個極端的方向。

藍忘機講話時總給旁人一種冷漠疏離之感,像是墜入冰川地帶,周圍只有一片荒涼的銀白色。

然而,與藍曦臣說話時會不自覺地放鬆自己,他光是坐在那,就像是月光下蜿蜒成一條軟帶的小溪,白白的水面上泛起薄薄的霧氣,令人神往。

江景一個猛地蹬腿,艱難的喘氣,就在剛才,他再次感受到溺水的窒息感。

這哪是水庫,完全就是蝮蛇體內,隨著它的爬行,內臟緊緊擠壓,江景在那種環境下喘不過氣。

“江公子你沒事吧?”

江景看向來者,月華錦衫,腰帶上繡著雲緞,一抬頭,可以捕捉到昏暗的燈火下,那驚人的一雙眉眼。

眼昏似秋月籠煙,眉白如曉霜映月。活脫脫一位古雕刻畫的畫像中走出來的人兒。

熟悉感莫名湧上心頭,他們見過?翩翩少年的記憶電光火石間閃過,是的,在山門前。

江景撐著虛弱的身體,坐立上半身施了個笨拙的惹人發笑的禮,敬然道,“見過含光君!”

兩位弟子沒忍住直接笑噴了,可看到屏風後走出來的人又老老實實低下頭,斂容屏氣。

藍忘機走出,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江景。

“江公子無需多禮。”話裡話外盡是冷漠。

江景吃驚抬起頭,這才認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兩兄弟其實長得不像,但是那副天生的貴族的氣質很容易讓他弄混。

藍曦臣的眼睛大些,透著一種苦思的神情,這相比對,藍忘機的的眼睛總是低垂的或者嚴肅皺著,凝眸時像波瀾不驚的黑海看的人寒顫。

“不知老先生現在怎麼樣了?”江景不自覺抬手扶額,卻感到傷口刺痛,這才發現手上的繃帶已經被染得鮮紅。

“江公子莫要亂動。”藍曦臣蘇蘇麻麻的聲音十分貼他人設。“叔父現在已經無性命之危,但內傷不輕,怕還是要休養一段時間才是。”

“你在這先安然躺一段時日,我已經讓人同你堂弟說去了,沒有言說你受傷的事情,只說是老先生見你覺得親切,想留你共商一番學問。”

說罷,藍曦臣溫爾儒雅的面龐轉向藍忘機。

“江公子行動不便,忘機,便由你幫他清理傷口吧。”藍曦臣的目光溫和,卻容不得藍忘機拒絕。

藍忘機沒有言說,但盯著藍曦臣的眼神明顯表示出他的排斥。

“那就多謝含光君了。”

藍曦臣對著藍忘機點了點頭,帶著兩位弟子退下。

他自是有自己的理由,江景在樂修方面簡直天賦逆天,能引動天雷氣象,對於此等人才,藍家自然樂意廣納賢士,要是叔父安康,定然也會奉為上賓。

由忘機親自照料,此等行為應該能讓江景感受到藍家對他的重視了吧?

一盞茶忙活的功夫,藍忘機就將東西備齊,雖然內心極為芥蒂,但兄長的話卻沒有不從的道理。

任由藍忘機握住受傷的手,江景尷尬地看向窗外,他突然有些後悔了,這種事誰都能做,怎麼偏偏讓這個面癱來?

繃布被撕開,牽動了傷口上的皮肉,江景吃痛發出一聲細弱的“嘶”聲。

藍忘機許是知道自己下手急了點,從懷裡掏出水雲果磨成的藥粉倒進盆中,與溫水攪勻後將江景的手放入。

冰冰涼涼,還挺舒服,江景偷瞄著低垂處理傷口的藍忘機,這世人嘴裡的藍二公子,似乎也並非傳言的那般冷酷無情。

藍忘機感受到頭上熾熱的目光眉頭皺起,江家的教養,他算是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房間外的世界被霧氣披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雲深不知處好似墮入煙海之中,虛無縹緲。

紗布泡軟了後終於可以一層一層揭開,待到傷口暴露在空氣時,兩人都對傷口的全樣有些吃驚。

傷口駭人直視,深可見骨,五根手指上上下下尋不到一塊完整的肌膚。

看向傷口血水縫裡的流膿,藍忘機劍鋒狀的黑眉就沒舒展過,江景昏迷的這一週多,門下弟子挨個輪流照顧便是這種結果?

於是又從懷裡磨出一個藥粉瓶,不管量的直接灑下。突如而來的刺痛讓江景不自覺地彎曲手指,額頭瞬間疼出冷汗。

“別動!”藍忘機早有預料,掐住江景的一個穴位,遏制了想蜷縮的手指。

“我這藥粉主要是為了幫你去除一些腐肉,你忍著些。”話音剛落,伸出另一隻手將藥粉均勻地塗抹開。

江景嚎得淒厲。

“這藥可專門針對你化膿的部位,雖說是痛了點,但是不會在今後留下隱患,也不影響你撫琴。”

“多謝……含光君。”江景咬著牙,傳言藍二無情,能得到大家的普遍認同,到底是有幾分道理在的。

處理完左邊傷口,藍忘機想著說點什麼安慰一下,抬頭正見江景嘴唇上被咬破的瘡傷。

“唉。”

手上的藥沒敷完,嘴上又受傷,藍忘機無奈嘆了口氣,從袖口掏出一塊布帕讓江景塞入口中。

江景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眼神已經疼的有些麻木,在眉毛的位置上方,暗淡的燈光照出兩條隆起的發亮的線條,汗水下包裹著細細的絨毛。

布帕不知道被藍忘機貼身放了多久,跟他身上的檀香味相似,可江景哪有時間欣賞這些。

江景咬著布帕含糊地嚎叫著,這才明白藍忘機此舉的目的,嫌自己忒吵了唄。

足足半個時辰,換了不知道多少次藥,江景的手最終又被一層又一層乾淨的繃布包裹住。

“今日多謝含光君了。”江景舒暢地吐出一口長氣,終於結束了。

傷口包裹的極為緊實,不管他晚上怎麼睡,只要不壓著手,傷口是不會惡化的。

藍忘機簡單應了一聲,收拾著東西的同時,悅耳的青年音灌進江景耳朵,“今晚我在側間休息,你有任何不適喚我就是。”聲音依舊冰冰涼涼,卻明顯少了剛進門的那股偏見。

江景受寵若驚,若是門規沒有背錯的話,藍家子弟亥時必須就寢,也不知此時是幾時了,現在回去可還趕得及?

“含光君不必掛心,區區小傷而已,已經足夠勞煩你了,若是讓你在側間守夜,實在心生愧疚……哎哎哎……”

沒等江景說完藍忘機已經大步跨出,隔著屏風,江景依舊能看清他身形修長的輪廓。

滅燭火就寢。

夜裡起風,吹得竹葉聲“嘩嘩”響。江景夢囈夜半,藍忘機霎然間睜開漆黑的雙眼。

乍看上去,黑夜還似乎強大無邊,但晨光已經悄悄露出馬腳,遠處雲白色漸顯,紅豔醉人的霞火降臨人間,光芒灑落在雲深不知處的上空,濺起漣漪水色。

“奶奶……”江景心中忍不住地酸楚,不自覺用手揩淚。

一雙修長的手適時抓住,藍忘機索性不睡了,坐在床頭監督著他,想必那手上惡化的膿水便是這麼來的。

“江公子!醒醒!”藍忘機聲音清冷勝過窗外的露珠。

睡著的江景感受到胳膊上貼著他的手,自發地想要伸手覆蓋上去。

奶奶……我在的……

眼淚滴下。

二十年,奶奶教授他全部本領,卻沒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江景深陷夢中,夢裡奶奶握住他的手腕教他彈奏琵琶。

奶奶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

藍忘機滿頭黑線將江景不老實的手摁在床上,如此一來,兩人姿勢則略顯曖昧,藍忘機的耳朵因為身位的問題離得江景的嘴很近。

所有的夢囈盡收耳中。

夢中,還未顯老的奶奶將他抱在懷裡,“左手食,中,無名,小指的暗音用力集中,四指與大指在琵琶背後形成合力……”

“奶奶……我學會了……”滾燙的眼淚流下,江景不自覺地哼出童年的歌謠。

藍忘機一愣,恍惚間,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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