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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霧隱山下論神鬼 野草荒山遇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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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有云:

青山多藏小桃源,

未知人間是何年。

閒談神鬼奇怪事,

卻把性命赴黃泉。

初生牛犢不畏虎,

何況風流出少年。

奈何世上多變故,

不貪長生不貪緣。

“唰~~唰~~”

山門前的童子仍像每日那般,自顧自的掃著落葉。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望了一眼雲霧繚繞的山腰。時辰不早了,師兄們都已吃過飯,準備晚課了。這個夕陽正紅的傍晚,註定還是獨自一人欣賞日落。

吱呀一聲,側門開啟了,一個全身皂色道袍的白鬚老道士,自門內踱了出來。

童子見狀,忙扔下掃帚,躬身施禮道:“見過師祖”

老道士沒有看童子一眼,而是緊了緊身上的道袍,走到不遠處的崖邊,在夕陽最後一縷光消散的剎那,背向山門,看著遠方。

童子看著老道士浸在殘陽中的背影,撓了撓頭,彎下身拾起掃帚。

“你叫什麼名字?”

“啊?哦,稟告師祖,弟子叫做桃從”

“哦...師從槐信嗎”

“稟告師祖,正是”

“桃從,你過來”

桃從小跑著把掃帚靠在樹旁,小心翼翼的走到道士身後。這還是第一次距離師祖如此之近,不免讓小小童子心生緊張,雙手靠著衣襟,不知該放在何處。

“桃從啊,知道我們三度宮的無上箴言是什麼嗎?”

“稟告師祖,是情海無邊,三生有岸,唯我一道,可度前世,可度今身,可度來生”

“那你可知,何為情海?”

“稟告師祖,弟子不知”

道士微眯著雙眼,低下頭看著一臉青澀的童子,揮起衣袖指著雲海間說道:

“那,遍是情海”

第一章

凳子上踩著的那隻草鞋滿是泥土,鞋上沾著的野草被一隻手捻起來,扔在了地上。

“二狗,你敢說沒有鬼?”

一隻賴皮老狗慵懶的趴在路邊,被那一聲大喊驚的猛地抬起頭,睜開眼四下看了一圈,待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事,便又重新把頭低下,耳朵貼在地上,閉上了眼。

山道旁一間略顯簡陋的茶館內,擺著幾張油汙的木桌,靠近門邊的桌上著幾個茶碗,四五個粗壯漢子圍坐四周。其中一位黑矮的似是剛剛過來,正用腳踩著凳子,摘掉身上粘著的一些野草,剛剛的那一句就是從他口中傳來。從這些人的衣著打扮便知,都是些鄉下的村漢。那個被叫做二狗的年輕人端起面前的茶碗猛的灌了一口,抹了一下嘴巴,把茶碗放回桌子上,抬起頭看著漢子說道:

“三哥,哪有什麼鬼,那個男人是淹死的”

一箇中年少婦從人群后繞了出來,一把揪住那個被年輕人喚作三哥之人的耳朵,用力拉扯向一旁。

“劉三,把你那臭腳拿開。凳子都讓你踩髒了,老孃還怎麼做生意!”

劉三嘿嘿笑著把腳拿下來,抓住少婦的手,來回撫摸了幾下,像極了一條看見骨頭的狗。少婦甩開劉三的手,又朝漢子後背捶了一拳才道:“天天就知道吃老孃豆腐,讓你帶的東西買回來了嗎?”

劉三解下身後的包裹,從裡面扯出一卷花布遞給少婦,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女人鼓脹的胸脯說道:“張家嫂子吩咐,哪敢不辦。這是同興布莊最好的布了,就這點布,花了兄弟整整六錢銀子,嫂子怎的報答?”張嫂瞪了劉三一眼,把布搶過來,展開觀看。劉三趁機伸出手,一把摸向了張嫂的臀間,張嫂轉身回了後面,身後轟然大笑。

劉三重新坐回凳子,把包裹繫好說道:“二狗,你小子嘴可別硬,這事可是轟動了十里八鄉的,鎮上那個老不死的劉仵作驗了三天,愣是下了個無故而亡的結論。明明是掉到水裡,為啥子判了個無故?要麼是淹死,要麼是被別人所殺,啥是無故,你小子才經過幾次事。肯定是遇到女鬼,被攝去了三魂七魄。他奶奶的,我要是能遇到一個女鬼,春風一度,就算精盡人亡都值啦”

二狗不以為然,卻沒有再與那劉三爭論,抬起頭正看見遠處走來一個少年,招手喊道:“菊生!過來喝口茶”少年一笑,腳步卻沒有停,朝著二狗喊道:“二狗哥,茶就不喝了,師父還在家等我,莫讓他老人家等急了”

劉三聽到這話,對著幾個漢子說道:“那個混吃等死的老鬼,怎麼就收了這麼個好徒弟。”二狗聞聽,嗤笑著說道:“三哥,你剛剛還說這世上有鬼,怎麼現在卻又對菊生的師父不敬”

劉三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碗一口喝光了碗中的茶水,把包裹背在身後說道:“那個老東西,這麼多年我就沒見過他抓過一隻鬼,天天除了裝神弄鬼騙人,就是騙吃騙喝,他會抓鬼?鬼都不信”說完轉身一挑門簾,出了茶館,向西而去。

剩下的漢子也紛紛起身結賬,張嫂從裡間出來,收了茶錢,拿起抹布擦拭起來。只是那桌上的油汙似乎經過多年積累,早已沉澱進木桌裡面,無論張嫂如何用力,也不見乾淨半分。張嫂並不在意,扔了抹布,搬過一個矮凳,坐在茶館門前。路上不時有翻山回來的人路過,和張嫂打著招呼。漸落的日頭也烤人,坐了一會,張嫂便轉身回了屋。

霧隱山腳下,張記茶館的匾額迎著日頭,顯得越發斑駁。

離了茶館的劉三撥開臉上的樹枝,一屁股坐在地上。走了一整天的山路,累的腰痠背痛。看著馬山就要落下去的日頭,心裡漸漸發急。不趕在天黑之前翻過霧隱山,今晚就別想回到家。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念起山腳下茶館裡,張嫂那渾圓的身子,閉上眼,似乎看見自己正緩緩走近張嫂那散發著香味的閨房,一個白生生的女人正挑著媚眼盯著自己看呢,眼角彎彎的翹起,好像說著什麼話兒。

“嗚~嗷~~”

一聲呼嚎,驚得劉三瞬間從幻想中抽離出來。待發覺只是無名野獸的嚎叫,低頭吐了口唾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西天已是一片紅彤彤,劉三頓了頓已經發麻的雙腿,拿起包裹繼續向西而去。翻過前面的大石,就是下山的路了。

“三哥~”

劉三一愣,停下腳步朝前方打量了一下。日頭徹底落了下去,此時的霧隱山已現漆黑。雖然還能勉強分辨周圍的野草樹木,可畢竟是這深山野林,怎會有人呼喚自己。

也許是想張嫂想的太多了些,耳朵都軟了。劉三自嘲的搖搖頭,拔腿繼續前行。

“三哥”

冷汗激的劉三頭皮發麻,一個女子的呼喚聲,就是此刻,便在身後!

“三盞燈,不回頭,照歸路,命能留。三盞燈,不回頭,照歸路,命能留…..”

劉三嘴裡嘟囔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口訣,強打精神,疾步往前走,可漸漸發軟的雙腿似乎越來越不聽使喚。咕咚一下,終於跌坐在地上。

“三哥,等等我”

劉三僵著脖子,閉著眼強咬牙床道:“你…誰?”

噗嗤一聲,身後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劉三耳朵一動,漸漸聽出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都說鬼行無聲,有腳步聲就一定不是鬼。可雖如此,劉三仍然沒有轉回頭。

“到底誰?”

“三哥,別害怕嘛,奴家是從青木鎮來,要往五嶺坡投婆家。因腳小身嬌,又貪時趕路,錯過了宿頭。這荒山野嶺,天又已黑,無奈只能在路邊苦等,正盼有路人大哥經此路過,就遇到了您。三哥可否帶著奴家出了這霧隱山,奴家在這兒有禮了”

“你怎知我名姓?莫要騙我,你這女鬼”

“只因年前曾在集上恰巧遇到三哥與人吃酒,吐出真言,使得奴家知曉了三哥名姓,還望三哥莫怪”

“果真如此?”

“當真如此,三哥若不信,轉回身看一下奴家是人是鬼,豈不可知?”

劉三睜開雙眼,周圍模模糊糊,看不清遠處景物。慢慢轉過頭,哪知未見其人,先聞異香。伴著一股漸漸濃重的香氣,一個女子從樹影處慢慢走了過來。

劉三揉揉眼睛,努力睜大著看清了身前站著的女子。女子頭上高挽髮髻,兩隻木釵斜插發側。一襲青色薄紗罩衣套在外面,低領斜襟,隱約露著脖頸下一片白。待看的清楚些,定了心神,抬手擦去額頭虛汗,往後稍退一步說道:“你真的不是鬼?”

“三哥既已看見奴家,可知奴家是人非鬼”

“小娘子姓甚名誰?”

女子低下頭,稍抬眼角望著劉三,輕聲說道:

“奴家姓柳,喚作戲兒”

“柳戲兒?”

劉三把這名字在嘴裡咀嚼了幾下,好像吃到什麼美味一般,嚥下喉嚨,前走幾步望了望戲兒身後問道:

“小娘子為何沒有帶行李包裹之類?不是去投婆家嗎?”

戲兒轉過身望著劉三,赧顏一笑。

“只因孃家人催趕,走的匆忙,未帶行李”

聞著婦人身上陣陣體香,那一片白嫩近在咫尺,劉三似已忘記剛才的驚慌,一股無名火從四肢竄將出來,便豪言道:

“既然如此,小娘子隨我走便是了。這荒山野嶺,一個孤身女子確是不易。定叫小娘子放心,三哥護你周全,請”

“如此多謝三哥”

言罷這女子輕移蓮步,在前款款而行,那漢子亦步亦趨緊隨其後,向前方那大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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