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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無常鎖魂走的自然不是凡人所走的陽路，周顧白隨著他們走出宿舍後看到的是一片空曠的、看不出方向的黑暗。
抬頭是一輪懸掛在半空的紅色圓月，紅色的月光寒冷刺骨，驅不散地面上無盡的黑暗。
白無常不知從何處掏出一隻紙燈籠，白色的紙籠裡面燃著綠色的鬼火。
這鬼燈似乎不是用來照明的，周顧白眯著眼看也只能看清腳下的路，依舊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見周顧白一臉驚奇，白無常解釋道：“此乃安魂燈，安魂養魄，一般只有渡大功德之靈魂才會使用，點一盞安魂燈，渡忘川無憂。”
周顧白才沒有那麼自戀，以為安魂燈是為自己點的，他偷偷瞟了陸長鳴一眼，想不到這鬼在底下的地位這麼高，他還能蹭上這麼個好處。
黃泉路似乎遙遙沒有盡頭，陰間與陽間的時間流速不同，周顧白也算不好自己走了多久，他第一次做鬼，對什麼都覺得新奇，看白無常面善，便大著膽子和他聊了起來。
周顧白：“我是不是該叫你……謝七爺？”
白無常謝必安，黑無常範無救，周顧白小時候就聽過好幾版他們的故事，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見到真人。
白無常：“在下並非七爺，只是一介普通的無常鬼差。”
周顧白眨了眨眼：“那是說你們有很多黑白無常？”
白無常：“正是，七爺與八爺在地府閉關，不常出來。”
就是說大領導在家歇著，派小嘍囉出來幹活唄，周顧白對此表示瞭解。
周顧白又打量了一遍黑白無常的裝扮，雖然不是故事裡口吐紅舌、青面獠牙的模樣，但是這身穿著倒是一模一樣，白衣白帽，黑衣黑帽。
“你們這身打扮是工作服嗎？”
白無常：“是的。”
周顧白：“你們領導就沒想過換身工作服？幾千年了，不會審美疲勞嗎？”
白無常：“以前是換過的，但是經常被質疑身份，所以又換了回來。”
“是這樣啊。”
周顧白“呵呵”笑了兩聲，看來辨識度太高也不是件好事。
這邊聊得有來有回，另一邊陸長鳴和黑無常一個比一個沉默。
黑無常警惕地盯著陸長鳴走動的身影，他可沒忘記白無常說過的，他是個危險人物。
陸長鳴感覺到了黑無常帶著敵意的目光，他並不在意，反而一想到要渡忘川，心情有些焦慮。
周顧白一路上也沒和陸長鳴說話，站得遠遠的，倒不是怕他……其實也是害怕，誰讓陸長鳴的鬼相太嚇人。
他偶爾瞥過去，看到他身上那些裸露在外的傷口就覺得牙酸，看得多了就在想：這人死得怪慘的。
湊近白無常，周顧白低聲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周顧白先前那幾個問題問得很有分寸，不涉及機密，白無常也就隨口答了，可現在這個問題……
白無常沉默了一瞬，他當陰差時間已久，自然聽過那些前輩們說起陸長鳴，關於他的死因也是聽說過的。
他抬眼看了眼陸長鳴，見他未曾阻止，用更小的音量說：“奸人所害。”
被害死的，怪不得死狀這麼慘。
周顧白又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去投胎轉世？”
白無常：“執念太深，靈魂未曾安息。”
說著，陸長鳴突然停了下來，嚇得周顧白和白無常皆是一愣，整齊劃一的扭頭看他。
陸長鳴：“到了。”
四人身前是一片白霧茫茫的河川，周顧白疑惑道：“這是什麼地方？”
黑無常：“此乃忘川。”
“這就是傳說中的忘川？”周顧白驚喜的走到忘川河邊，低頭看向清澈無波的水面。
忘川清澈見底，周顧白第一眼望過去只能看到自己的大致輪廓，漸漸地，水面的倒影越來越清晰，投射出來的卻不是周顧白的模樣，而是一個梳背頭、穿西裝的青年男子，瞧著像民國時期的打扮。
“嗯？這是怎麼回事？”
陸長鳴盯著水面的倒影沉吟不語，白無常見狀解釋道：“那是你的前世？”
周顧白回頭：“為什麼我會看到我的前世？”
白無常：“踏上忘川，你便可看到前世種種，穿過忘川后，你便能記起所有過往。”
所有靈魂皆是如此，踏過忘川，憶起往生，今生如前世，滾滾紅塵過，片刻不留身，唯有因果糾纏反覆。
周顧白猶疑著再次望向忘川，水面的倒影換了一個模樣，這次是長髮古袍。
他問：“如果我閉上眼睛是不是就看不到我的前世了？”
陸長鳴開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前世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顧白覺得陸長鳴此時的反應有些奇怪。
周顧白：“不想啊。”
“我又不是真的死了要去地府轉世投胎，要知道前世做什麼？”
陸長鳴：“你就不好奇你前世經歷過什麼嗎？”
周顧白撓頭：“還好吧，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陸長鳴衣袖下的拳頭握緊，看向周顧白的眼神中竟有些惱怒的情緒。
“我就是周顧白啊，就算我知道了前世發生過什麼，等回到我的身體裡，我還是周顧白，這一點不會改變，所以我幹嘛還要給我自己添堵，知道的太多，難保我不會精神錯亂，分不清自己是誰。”
他態度真誠的問：“所以我閉上眼睛有用嗎？”
白無常沒有立即回答，轉而看向陸長鳴，他發現陸長鳴似乎是想讓周顧白記起前世的。
陸長鳴閉眼吐出一口氣，衣袖下的拳頭鬆開，恢復了淡漠的神情走到周顧白身前。
周顧白警惕的後退一步，陸長鳴對他伸出手臂。
周顧白不解：“？”
陸長鳴：“抓住我。”
周顧白髮動腦筋思考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要他閉上眼睛，他帶著他過忘川。
扭頭看向白無常尋求意見，白無常無聲點了點頭。
周顧白這才放心的抓上陸長鳴的手臂，下手的時候還謹慎的挑了個沒有傷口的位置。
陸長鳴抬腳帶著周顧白往前走，周顧白還沒閉上眼睛就被他帶著邁出一步。
“誒等等，就直接走嗎，沒有船的嗎？”
踏上忘川，雖然知道是水面，但腳下的觸感卻和實地一樣，周顧白心驚膽戰的走了幾步發現不會掉下去後才放開步子，閉著眼跟著陸長鳴的腳步向前走。
白無常和黑無常落在原地，白無常望著兩道漸遠的身影，悄悄鬆了口氣。
黑無常問：“為什麼要把他們帶回來？”
白無常無奈道：“你傻呀，像這種得罪不起的人肯定是要交給領導解決的。”
黑無常：“哦。”
教育完不懂得避難的職場新人，白無常踏上忘川，黑無常緊跟其後。
腳下的水面隨著他們的步伐像水波紋般一圈圈散開，映出一幅幅生動的畫面。
黑無常無意間看到前方陸長鳴和周顧白腳下的畫面，心中一驚：“你看！”
白無常循著看過去，面露驚詫之色：“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