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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夜晚美麗而繁華，一棟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跳躍在公路兩旁茂盛的觀景樹上，亮著紅色車燈的汽車行駛在筆直寬廣的柏油路上，街邊隨處可見晚飯後出門散步的行人。
陸長鳴站在窗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這一場景。
“扣扣扣。”
“明明，媽媽進來了。”
焦雪麗端著一盤水果進來，陸長鳴聽見聲音收回視線，緩緩轉身看向門口。
將水果盤放到書桌上，焦雪麗走到陸長鳴身前，掌心自然的貼上他的額頭，溫柔輕聲道：“休息了一會有沒有好一些？”
陸長鳴許久沒有感受過人類的體溫，他不適應的向後仰頭，焦雪麗彈了他一下：“很好，沒有發熱。”
她轉身：“媽媽給你切了些水果，吃過水果之後再去洗漱吧。”
陸長鳴回來之後一直沒有說過話，焦雪麗自然而然的認為他是累了，進來送了個水果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沉寂的房間裡，水果的清香輕飄飄的鑽進了陸長鳴的鼻間，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幾步走到書桌前，陸長鳴拿起一小塊紅心火龍果，盯著觀察了一會，似乎是在確認這是什麼東西。
他把火龍果放進嘴裡。
入口即化，而且很甜。
他一口一口，動作緩慢地吃光了那一盤水果，而後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最後走進浴室。
石明明房間裡的浴室也很大，有他三分之二個臥室大小。
陸長鳴對這個小房間裡的擺設很是陌生，又或者說他對下山後見到的一切都很陌生。
不過他很聰明，稍稍研究一下就知道這些陌生的機器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站在瓷白的浴缸裡，陸長鳴撥動熱水器的開關，溫度適宜的熱水從花灑自上而下的澆灌在他的全身。
下午新換上的柔軟睡衣瞬間溼透，緊緊地貼在他瘦削又蒼白的肌膚上。
陸長鳴伸出手讓溫暖純淨的水流打在他的掌心，他收回手在唇邊用舌尖舔了一下，被水打溼的睫毛輕顫。
他就那樣沉默的站在水中，彷彿是站在雲之巔，在遙遠的觸不可及的天涯海角，沒人能夠接近他，也沒人能夠知道他在想什麼。
半個小時之後，陸長鳴重新站在浴室的鏡子前，他擦去鏡子上的水霧，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即使沖泡了半個小時的熱水，這具身體依舊是蒼白沒有血色。
陸長鳴對著鏡子嘗試做出幾個表情——
微笑、皺眉、面無表情……
以失敗告終。
他張了張嘴，生澀的吐出對他來說相當陌生的兩個字。
“媽……媽？”
……
石靖這兩天發現他的寶貝兒子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
就好像是他的寶貝兒子從小到大都喜歡看動漫，但是最近這兩天卻開始看新聞聯播了一樣。
對，他那個一向對新聞不感興趣的寶貝兒子居然在看新聞聯播。
石靖眼神疑惑的看看電視上正在播出的新聞，又扭頭看向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的陸長鳴。
新聞上的畫面是某國家正在被轟炸，而上一條新聞就是華國的民眾生活多姿多彩。
“明明啊，你怎麼突然看起新聞了？”
石靖坐到陸長鳴旁邊，陸長鳴眼睛都沒移開一下，敷衍的“嗯”了一聲。
石靖：“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新聞很無聊的。”
陸長鳴：“嗯。”
石靖：“這又是怎麼了，你給老爸我講講？”
陸長鳴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沉默著轉了回去，連一聲“嗯”都沒有了。
石靖尷尬的起身站到一旁。
真是奇怪了，明明平時很喜歡和他聊天的，怎麼現在都不理他，難道是遲來的叛逆期？
吃晚飯的時候，餐桌上安靜得讓人尷尬。
沒有人說話，偶爾焦雪麗給陸長鳴夾菜，陸長鳴也只是點點頭說謝謝。
“我吃飽了。”
陸長鳴放下筷子，隔了兩秒又補上一句：“爸爸媽媽。”
“好，那……你早點休息。”
焦雪麗看著陸長鳴上到二樓，當即放下筷子，她根本吃不下，一點胃口都沒有。
連石靖那個缺心眼的都看出來兒子不對勁了，她這個當媽的怎麼會發現不了。
“老公，你說明明最近是怎麼了？”焦雪麗擔憂的說。
石靖安慰她：“你別多想，說不定明明就是叛逆期到了，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了。”
“不是。”焦雪麗肯定道，“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焦雪麗敢說沒人比她更瞭解自己這個兒子，那可是她捧在手心裡寵的骨肉。
石明明從小嘴甜愛笑，喜歡撒嬌，生病的時候更粘人，而現在這個石明明，沉默寡言、神情冷漠，完全是兩個人一樣。
焦雪麗：“我感覺他不是我們的兒子。”
石靖驚訝道：“不至於吧。”
“真的，我這幾天越看他越陌生，老公你不覺得他看我們的眼神也很陌生嗎？”
焦雪麗感到心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兒子分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她就是感覺對方很遙遠，每每看著都有一種他隨時都會消失的感覺。
石靖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點。”
“可是他不是我們的兒子，又會是誰呢。”
石靖抱著焦雪麗輕拍安撫道：“孩子總會長大的，他不可能一直都是我們記憶裡認為的那個樣子。”
“先別想那麼多，明天我們找機會和兒子聊聊說不定就恢復正常了。”
焦雪麗捂著怦怦亂跳的心口，點了下頭。
……
一輪彎月高高的掛上枝頭，夜幕下的城市陷入沉睡。
焦雪麗蜷縮在床被裡，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夢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喊她——
“媽媽，媽媽救我！”
“媽媽！”
空曠的山野裡，石明明被鐵鏈困住，他伸出手對她發出求救的呼喊。
焦雪麗急忙要上前去幫他解開鐵鏈，可是不管她怎麼跑都沒有辦法跑到石明明面前，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明明不要怕，媽媽來救你了，不要怕。”
石明明忽然停止了呼救，他看著焦雪麗露出一個苦笑：“媽媽，再見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雲霧中，焦雪麗哭著喊著跑過去，撲了個空。
“雪麗，醒醒，雪麗。”
焦雪麗睜開眼看到石靖一臉擔憂，她的眼淚已經沾溼了半個枕頭。
“老公，怎麼辦，我夢見明明瞭，我夢見他跟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