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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乜了陵陵一眼，冷聲道：“什麼東西，敢打擾我的雅興？活膩味了？”
他的聲音清而厲，又十分高傲，可見並非一般的紈絝。
陵陵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緊緊握著青曼的手臂，不敢答聲。
好在小哥以為她是貴客，兩邊都不敢得罪，只不停求情，恨不得跪在那三爺跟前。
三爺聽得煩了，只凝著眉喝了一聲閉嘴，便上前兩步將青曼扯了過去。
青曼未反應得及，一個趔趄跌進了他懷裡。
“青曼！”陵陵上前兩步，拉著她的另一條胳膊不肯罷休。
她輸人不輸陣，先在氣勢上佔領高地：“這位爺，瞧你人模人樣的，可莫行些禽獸之事壞了名聲。青曼只賣藝不賣身，你若不想吃一個強佔良家女子的官司，最好放手。”
三爺還未開口，小哥卻聽不得了，連忙上前：“姑奶奶快閉嘴罷，滿洛陽打聽打聽，誰敢叫三爺吃官司？您快快出去，免得招來災殃！”
陵陵聽了這話，心中愈發沒底，手心都冒了虛汗。
如此厲害的人物，她更不敢放青曼一人在這屋裡。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時，三爺懷中的青曼嗚咽出聲：“三爺饒了我罷，我知錯了。她是我妹妹，尋我只為說兩句話，求三爺容我一時半刻，我回來便伺候好三爺，再不敢出錯了。”
青曼會唱曲彈琴，說話時無需刻意，也別有一股嬌柔忸怩之意，婉轉鶯啼一般叫人悅耳舒心。
她眼下又哭著，腔調便如同蕭管中吹出的縷縷幽魂般惹人心憐。
三爺卻不這麼覺得，兩指捏著青曼的下頜，微微用力，她便吃痛止住了哭聲，再無半分動靜。
三爺冷笑一聲，桃花眼中是寒潭千尺，比他的聲音更冷：“你彈砸了，還敢求我？嗯？”
“你放開她，沒瞧見她疼？”
陵陵去掰三爺的手，他巋然不動，輕輕一甩，便將人甩退了數步。
陵陵踉蹌著往後仰去，心道這下糟了，還不得摔了四腳朝天？
身後一隻手穩穩扶住了她，陵陵仰頭望去，只見到了一段瘦削凸喉的頸子，連著輪廓鮮明的下頜。
陵陵嚇了一跳，方要逃竄，卻被那人拉住了手，耳邊傳來一聲輕斥：“跑什麼，摔倒便甘心了？”
是世子爺！
陵陵端正了姿態，見到他的一張閻羅冷麵，頭一回覺得冷麵也十分討喜，盈盈笑道：“殿下，你怎會來——”
等等，世子爺怎會在雅樓？
陵陵唰地變了臉色，心道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都一個德性。
只是這會兒還得借他的勢，她也不好興師問罪，先救回青曼要緊。
“殿下快救救我姐姐，她被那歹人脅迫，還被打了！那歹人還罵我打我，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不就是在打您的臉麼？”
陵陵好一頓添油加醋，叫一旁的小哥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解釋。
盛彧卻未瞧她，只微微勾唇，濯濯清朗的鳳眸露出笑意：“三殿下，內子無禮，錯入了包廂，還望三殿下見諒。”
“呵——”陵陵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望向那被稱為三爺的人。
三爺？
三殿下？
除了當今聖上的第三子，湘王殿下，誰還有資格被稱為三殿下？
怪道小哥說滿洛陽誰敢叫他吃官司，可不是麼，誰敢！
陵陵不著痕跡悄悄往後挪了挪，被盛彧瞥了一眼後便不敢再動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被世子握著，他的手冰涼，帶了幾分遠路風塵的寒意，在燃著暖爐的堂屋裡，依然像一塊捂不透的冷玉。
湘王見了盛彧也愣了一愣，瀲灩的雙眸中訝色轉瞬即逝，遂染上幾分探究：“世子方回洛陽不久，世族中還沒露過面，便先帶著世子妃來雅樓娛樂，當真好雅興。”
盛彧依舊笑著，好似並未將湘王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三殿下言重，內子沒見過世面，這才帶她來瞧一瞧。下月王府要辦大宴，屆時自會邀各世族過府，還請三殿下一同賞臉。”
湘王略一挑眉：“這個自然。”
盛彧話已說盡，就要拉著陵陵走，她卻不肯，想帶青曼一同。
盛彧未理會，拉著人出了屋子，小哥也順勢而為，帶上了房門一同離開了。
陵陵往後使著勁兒，不肯挪步，幾乎是被盛彧拖去了隔壁包廂。
盛彧見她掙扎得厲害，只好低聲在她耳畔道了一句：“放心，他不會再碰她了。”
陵陵也不知為何信了他，心口陡然一鬆，順從地隨著他進了包廂。
摔上了門，盛彧隨手拉過了一把紅木椅來坐著，冷眼瞧她：“叫你老老實實等我去接你，你跑來雅樓做什麼？”
陵陵自知理虧，嚅囁著沒言語。
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上面正擺著一盞吃了一半的茶湯，而一旁的窗牖大開，寒風簌簌灌進了屋裡，吹得窗下那株九龍丹羞閉著層層花瓣，瑟瑟搖搖，好不可憐。
她的風氅給了青曼，眼下身上只套了件薄襖子，冷得她打顫。
盛彧乜她一眼，只得起身關了窗，將冬風連同隔壁的聲音一併隔絕在外。
“你同那女子是何關係？”
“我與她同村，一齊長大的。”陵陵頗為防備盯著他，彷彿是怕他也打青曼的主意。
盛彧唔了一聲，不再多言，半垂的鳳眸沉沉，比窗外密佈的烏雲還暗，不叫人知其所思。
陵陵見他沉思了半晌也不叫自己坐，便自己挪到了羅漢榻上坐下了。她趴在牆邊聽了半晌，果然只聽到了琵琶聲。
倒也是，三殿下金枝玉葉，堂堂龍子，欲強佔民女不成反被外人瞧見了，羞也要羞死了，哪還敢胡作非為？
她終於放下了心，暗忖這世子爺獨自一人偷偷摸摸來雅樓是何緣由。
他背對著明窗靜靜倚著，如同塑了身的玉佛，看不見自己身後籠罩的萬丈聖光，卻淡然供世間仰望。
陵陵雙目有些刺痛般遊弋了目光，方要問詢他何時回王府，便聽屋外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