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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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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

溫森特從魔導裝甲工坊出來,立刻馬不停蹄地趕路。那個樂芙儷斯的“大客戶”,初步推斷極有可能就是神官或其黨羽。這個情報有必要透露給各個地下反抗組織分部。但是什麼實質證據都還沒掌握的現在,的確不能妄下判斷。更何況,沒有更進一步的情報,就這樣輕率地策劃在樂芙儷斯的公會執行行動,說不定還會把最好的朋友給拖下水……溫森特決定暫時中斷腦中湧出的想法,專心趕路。

人多混雜的商店街正是一個“消失”的好地方。溫森特在人群中穿行,拐進一條擁擠的小街。一個賣皮包的街頭小販正在大聲叫賣,旁邊豎著一個“Gangnam倒社大安賣”的展架。溫森特輕聲問道:“有沒有大麗花皮包?”小販隨即迅速地從皮夾堆中的什麼地方抽起了一個紋有大麗花圖案的黑色皮夾。雙方一言不發,像是很趕時間似地完成了交易。溫森特收起皮夾又拐進錯綜複雜的小道。確定周圍沒有人了,他才謹慎地開啟皮包的隱藏夾層,裡面寫道:“致W,大宗生意洽談請到WK城堡”。

應不應該先聯絡上一個城邦的反抗隊伍“舛逆社”呢?還是先聯絡維克城堡的秘密結社?但是想要聯絡的話,看來先得確定維克城堡的周圍環境。而目前第一件事,先是再次確認在這個商店街區域有無王宮的人在監視或跟蹤……他快速地找到街上一家位置極佳的旅館,由於提前預訂,入住手續很快辦完。這家旅館他早已預先觀察過多次——其實整個街上的旅館他都觀察過多次,然而這家最令他滿意的還是頂層的視野和隱蔽性。他看中了旅館的頂樓隔層,在這裡他可以安心地隱藏起來,用自己特製的望遠鏡仔細地觀察這一帶。他著重地盯著商店街的一舉一動——遠處秘密結社的皮包小販還在叫賣,推測還在繼續等待其他的人員傳遞情報。商店街區域沒有可疑的人。他最熟悉的對手,通常眼神凌厲,神情嚴肅,不自然地四處觀察,而且總是身穿大衣,以隱藏渾身上下的各色武器工具。沒有經驗的新手更是頻頻把手不自然地停留在藏著武器的口袋上——這就是王宮密探的通常破綻。確定周圍安全後,他取出從其他組織同志那裡得到的情報,仔細研究起來。

胥伏特,魔林國現任紫衣神官。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年齡、背景等等一切都是個謎。關於這個神官的資料實在貧乏:大眾裡頭沒人知道這個神官確切的上任時間,只是全國上下發起“魔藝復興”運動的時候,民眾才開始對其有所認識(在資訊封閉的小國此種現象尤其嚴重)。但是就連封鎖深嚴的宮廷,對於紫衣神官的真實資訊也諱莫如深,各種說法莫衷一是,混亂得極其可疑:有說法指他(它)根本不屬於人類,也有人懷疑他是獸人族。有說法指它出身於本國,在外國也有人說曾在南方的旯糴哿島見過相似人物。目前僅僅可以確認的是,其人沉默寡言,但是一旦發聲,則令人感到十分低沉可怖(給人以嚴重的壓迫感,甚至有人認為根本不屬於人類的聲線)。身材高大,面容神秘(經常用兜帽遮住臉),然而有無使用變裝、有否使用假面具等情況至今無法確定。現今王宮裡暫時還沒有一個人見過它的真容(可能國王除外)。

而暫時對任務比較有用的情報是:在臺面上,此人與王十分接近,權傾朝野,也有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傳聞。更是時有提出震驚朝野的政策。王宮內多數人都覺得他(它)的行為舉止隱秘怪異。平時只在有要事時才會在王宮議事堂出現,或者單獨呆在他(它)自己的寢宮裡。其餘時間很少有人知道他(它)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東西。還有傳聞指他(它)與另一位同樣位高權重的紅衣主教不和,而且由來已久。兩人不時在朝野上針鋒相對。而在臺面下,權力過度膨脹,必然暗藏腐敗,只是這腐敗已不是“暗藏”的了。關於神官不可見光的一面實在有著太多的傳聞。賭徒和投機分子一類人物中認為他(它)和梅里蘭卡的里社會有極大關聯。也有證據支援他(它)在暗中控制著黑市,也有內部人士認為他(它)透過黑市暗中操縱了半個城市的經濟、還有各種地下交易……很顯然這個人和里社會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就地下組織掌握的情報看來,這位神官顯然比表面上看上去要複雜得多。溫森特猜測這個大神官不僅被巨大的謎團籠罩著,他(它)的背後一定還隱藏著更巨大的陰謀。

“總之真的是一個十分神秘危險的神官……”溫森特總結道。

溫森特繼續翻閱更多繁雜的資料、傳言等……

雖然周圍對他(它)的評論極其異常,但他(它)的功績卻是整個國家有目共睹。若不是他(它)所極力推行的“魔藝復興”,魔術不會大行其道,魔裝裝置也不可能出現在各處街頭,更不會有今天如此一派繁榮的景象(雖然繁榮也只是短暫的表象)。以前只有專屬魔術師才擁有的魔裝和魔導裝置等等,如今在國人眼裡已不再是神秘的工具,而且成為人手皆有的消費品和泛用品……這個特殊神官的到來,使整個封閉的國家發生了鉅變。翻開歷史也可以看到,在胥伏特發起“魔藝復興”運動重整這個國家以前,古代魔術是國人的禁忌話題。基於魔術開發出來的專屬裝備——魔裝和魔導器等等,更是隻存在於異國的極少數魔術師手裡。但是隻有這個紫衣神官敢於在全國上下破除古訓,高調地倡導魔術文明,使整個落後的國家在他(它)的大膽政策下得到新生,不得不可謂是一個勇敢的先驅者。然而至今無人能夠探明擅自大幅解禁古代各種魔術知識和無限制開發各種魔裝產品所帶來的深遠後果……他(它)到底會怎樣影響這個國家和大陸的最終命運走向?也許只有神人知道。唯一幸運的是,就目前的短期發展趨勢來說,還是正面效果大於負面效果。但是一個國家短時間內經歷如此急劇的發展,並且全國上下都陷入魔裝迷信,發狂般地鼓吹魔術,真的一點也不需要擔心麼?真的一點隱患也沒有麼?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魔林國現在是一個正在向二元君主制過渡的國家。國王仍然擁有國家最大的權力。國王之下,是實際承擔輔佐工作的高階神官(在這片大陸上的其他國家,直接負責輔佐君王的類似重臣則擁有“主教”等稱謂)。長年以來擁有此崇高地位的神官只有一位,在國內外均被尊稱為“紅衣主教”。但是自從魔林國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用異邦人胥伏特後,就增加了“紫衣主教”這一職位,在其建國史上可謂絕無僅有。可以說,這個“紫衣主教”簡直專為胥伏特而設,胥伏特這個名字便幾乎等同於“紫衣主教”。因此大陸上有且僅有這一位傳奇般的“紫衣主教(神官)”。在其他國家看來,正是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出現,為魔林國這個深居北大陸中央的小國帶來了巨大的變革。他(它)所推行的“魔藝復興”大大地增強了整個國家的實力,整個國家的制度、政策、產業、經濟、風氣、思想等等,無不因他(它)的政策而發生劇變。由君主專制到二元君主制,也是在他(它)的工作下得以實施。

然而如此深得國王器重的神官,背後卻……

開始深入地分析的話,會得到令人極為不安的結論。

當今的轉型社會已漸漸進入到微妙的時期。雖然不像其他國家那樣仍然處於戰火當中,但是外圍形勢仍十分嚴峻。地理上被列強包圍,各國劍拔弩張,虎視眈眈,外交氣氛極度緊張。加之社會結構失衡,不合理的競爭、貧富差異過大、新產生的矛盾滋生著各種負面心理。各種內憂外患使得冷漠、社會恐懼和道德恐慌始終籠罩在這個發生劇變的國度裡。

而這個善於算計黑白兩道、擺佈各種階層的紫衣神官顯然是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對手。

在社會動盪的時候,最應該操縱的是什麼?第一步,權力,已被他(它)玩弄於股掌;第二步,金錢,善於運用權力滋生腐敗的各種手段可謂無人能出其右;而第三步,操控人心——能夠拋棄古訓,推行自己獨斷專行的政策,而且全國上下都無法反抗,大概也只有他(它)能夠做到。這一步進行得十分的隱蔽,也十分的高難度。操縱了群眾的命脈(權壓和金錢資源)之後要如何操控人心?這位神官顯然沒有閒著:控制大眾輿論自是不必說,各種廣播規制使得全國上下只能聽得見“官方解釋”。而其操縱言論的政策也同時封禁了各種反抗組織的溝通渠道,可謂一舉兩得。而對反抗分子極為有效的打壓方式,莫過於善於利用此時這個特殊時期社會的“道德恐慌”。被神官操縱的“喉舌”傾向於重複報道異見分子的某些反社會行為,極易令公眾對這一特定社群自發產生恐懼和抵制。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而且這位高深莫測的神官對形成道德恐慌的社會心理機制可謂一清二楚。

在媒體受權力控制的社會中,很容易進行這種操作:嚴格限制訊息渠道,使普遍民眾對發生的事件缺乏真實的資訊,同時又在民間暗中大量散佈各種非正式資訊……容易使民眾產生“身處險境、手足無措”的錯覺,促使大量陷入“羊群效應”的恐慌群眾,自以為是地採取不恰當的自我保護手段或作出過度的應急反應……這不僅是一種隱蔽的被動毒害,也是一種自我毒害。官方和群眾雙重壓力排擠異見人士,革命分子可謂難以生存。一個派別的勢力恣意打壓另一派別的勢力,而毫無話語權的民眾只能被迫選擇冷眼旁觀……這正是這個神官的險惡用心之一。因為這個打壓局面長久下去,只會製造出更多無情的看客,一個個漸漸失去暖意的群體,埋下一個又一個悲劇的種子……

異常的魔術發展使人心早已喪失原有的淳樸自然,道德仁愛已不復存在。

意外的是仍然有這麼些人,他們選擇在黑暗的日子裡義無反顧地追隨反抗的聲音。

不明白自己何時被不知不覺地捲入到巨大的命運裡頭。

明明面對各種無情的疾苦,自己早已選擇了封閉心扉。

然而面對國內這種說不出的壓抑,就是情不自禁地無法保持沉默。

難道這說明自己還十分弱小嗎?自己的心仍不夠強大?

所以強大如神人般,才能對人世間的恐慌和冷漠不聞不問?

即使有辦法消除大眾恐慌,即使可以改變人們的偏見,但最危險的實質性問題解決了嗎?

這個國家的人們是否需要這樣一個處處受到暗中操控的社會?

即便在寡頭的操控下可以暫時得到繁榮、可以暫時脫離戰亂……

但是自己的心中就是無法如此妥協,烈火就是無法熄滅。

這種畸形腐爛的私人王國,絕對不可以被胥伏特構築成功。

由“魔藝復興”開創的國度,它的未來應該是自由和光明。

絕不應該成為某人冰冷的私有物,必須有人站出來阻止他(它)的野心。

更何況居心叵測的他(它)做了如此多事情,到底是想將世界導向何方呢?

一個恣意濫用權力的人,

一個將不合理的邪惡合理化的人,

一個以改造社會的方式掩飾自己野心的人,

一個極有可能將巨大的陰謀隱藏在眾人背後的人,

已經無法僅僅用“滿足私慾”這樣簡單的詞彙去揣度這個神官,和這個國度內發生的事情了。

現在更加需要反抗的力量!

即使要面對一個無法形容的對手…

即使可能為了達到目的而同樣成為不擇手段的人…

溫森特仍然無法放棄。

要跟心思縝密的對手作戰,必須步步為營。目前能夠從資料中整理出的有用資料還是不足,還是小心翼翼地繼續從多方打探吧。於是他準備喬裝一下,潛入維克城堡這一新設立的聯絡點。

1.“旯糴哿島”並非指非洲的塞席爾拉迪格島;

2. 關於道德恐慌和看客心理部分內容參考自360doc個人圖書館上的文章:《中國人看客心態分析》,來源自人民論壇。由中國人民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所長趙旭東所寫,其中應該也含有部分中國社會心理學會副理事長許燕所寫的內容。另外也有部分內容參考自騰訊《大家》獨家稿件,原標題:《民生禍害事件中的民眾“恐慌”》,作者徐賁。雖然十分感謝趙旭東、許燕、徐賁等學者能夠寫出這麼厲害的內容,但是本人新浪微博賬號莫名奇妙無法使用,苦於無法找到這些大牛的聯絡方式,未獲原作者許可,內心始終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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