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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顏的一番話，字字句句都是在慕夫人的心上剜著肉，割著血，撒著鹽。這些她不足為外人道的人後辛酸，竟然就這麼被一個自己看不上的黃毛丫頭說出了口，她的臉色已經由蒼白轉為了鐵青，眼中驀的就有了殺意。
而慕顏之所以瞭解的這麼透徹，都是因為她後來偶然聽阿孃說起過她和慕長松的過往，結合後來的種種分析，才敢猜想，她的那個爹，當初對她的阿孃可能不僅僅只是一時貪歡留情這麼簡單的呢？！
可憐她的阿孃，直到現在心裡還放不下那段過往，儘管她從未說出口。
但是慕顏知道，她的阿孃心裡還有那個慕長松！儘管他這樣薄倖於她！
這不是阿孃傻，而是因為她心善，總是不忍心將人心想得太過險惡。
所以，哪怕她出身青樓，但是在慕顏的心裡，她的阿孃卻比慕夫人之流要高貴的多！至少，她從未想過要為了一己私慾，去害任何的人！
而這個慕夫人，當年因為妒恨阿孃生下了她，就以死相逼，堅決不讓阿孃進門。而阿孃帶著剛出生的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在青樓裡待了近十年。想起那十年，阿孃為了她，所受過的種種屈辱，慕顏的心窩處還是會止不住的抽痛。
她的阿孃啊，身為蒲柳，身陷泥沼，可是卻真的在很用力的做好她的阿孃。
而正因為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阿孃才下定了決心要帶她逃離那個地方。
阿孃沒有門路，於是只能上門求慕家，求慕長松，求慕府的正妻主母。
而當時的慕夫人為了在慕長松面前討個好，答應了替阿孃寫官帖贖身，卻要求阿孃自毀容貌，無故不得踏進慕府一步。她手握著阿孃的官帖，卻又不管她們母女的死活，要知道，像阿孃這種出身，離開了青樓，沒有主家供養，幾乎就沒了任何生活的來源。哪怕她願意為了生存再去外面拋頭露面，被官府發現了，也要受刑責的！
而那慕長松見阿孃容貌盡毀之後，竟然一次都沒有再去看過她們...
薄情如此！
也正因為看見慕長松對她們母女如此不聞不問，這慕夫人才鬆了一口氣，答應每月給她們一些微薄的供給。
母女二人戰戰兢兢的活到了現在。
那些辛酸和過往，如今慕顏每想起一次，心裡還是忍不住的要淌血。她尚且如此，她的阿孃呢？只怕會比她更加的難過。
所以，要讓她怎麼去原諒這慕家？！怎麼去摒棄前嫌，為了這一個“慕”姓，就感恩戴德的鞠躬盡瘁？！
她慕夫人簡直就是在痴人說夢！！
慕夫人當然也知道這些都只是表面冠冕堂皇的話。
所以，當慕顏戳破了這層薄紙之後，她索性也就不再裝了。
儘管自己現在恨不得親手掐死眼前這個賤種，但是她依舊強力剋制著自己，語氣陰森冷冽道：“慕顏，過去的事我不想與你再爭執，也原諒你剛才的口不擇言。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你想要讓你的孃親能夠安然無恙的活著，就最好乖乖聽我的話，儘早取得晉王的信任，為慕家下一代的官宦之路盡一份力。”
慕顏索性也直接挑破了，冷笑道：“慕夫人，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慕瑤的事情。這件事情，要是撕破了臉，咱們誰都逃不了！不過，就像你說的，我什麼都不在乎，只求我阿孃平安的活著！所以自掘墳墓的事情我暫時不會去做！但是...晉王如今自身都難保，你又憑什麼覺得他以後能對慕家有利？”
慕夫人露出了一個慕顏看不懂的微諷，隨即道：“有沒有用，不需要你來操心。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
至於慕顏說起慕瑤的事情，她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以這個丫頭的聰明警覺，估計也早就猜到了。
但是慕夫人壓根就不擔心。
再強的猛虎，也總得有軟肋。而慕顏的軟肋，就是她的阿孃。
偏偏只要她一句話，就能讓那個柔弱的女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多年前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
這就是權勢和地位的好處，從小身在官宦世家的慕夫人，比誰都懂得這一點。
慕長松無心這些政黨朝堂，但是她卻不能不為她的孩子、為慕家的以後考慮。
這就是她當初決心要把慕顏牽扯進來的原因。
看似臨時起意，其實卻早有預謀。
而晉王府這趟渾水，她原本就沒打算讓自己的女兒去蹚...
“既然慕夫人早有打算，那我也就不再多說。還是那句話，我每個月必須要見到我阿孃一次，而且是單獨相見！”
慕顏已經覺得有些疲乏了，此刻只想要早點去找阿孃，在她的懷裡靜靜地靠一會兒，就像小時候每次在外面受了欺負那樣，尋求一點慰藉。
“她在後廂房等你。”
慕夫人顯然也不欲再多說，收回了神色，轉身便離開了。
這慕府以前慕顏每個月都會來一次，所以大概知道後廂房的位置，便打起了一些精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腳步歡快的跑去了後院。
“阿孃！”
不知道阿孃具體住在哪一間屋子，她就一間一間的敲門，後來還是孃親聽見了她的聲音，自己走了出來，佯裝生氣道：“都是成親的人了，怎麼還是如此不穩重！”
聽她這樣一說，慕顏便知道，慕夫人什麼都沒有和阿孃說過。
於是，她笑眯眯的拉著阿孃的袖子，語氣調皮道：“找自己的阿孃，還需要那麼穩重做什麼？難不成我還要一步一作揖，然後柔聲細語問：請問慕顏的親親孃親可在此處？可有空來見一見她的親親女兒？”
見她這幅樣子，阿孃瞬間就被逗笑了，眉眼間俱是一片寵溺又無奈。
慕顏撲在她的懷裡，眼裡卻突然霧濛濛的一片，早已有了溼潤一片，翁聲翁氣道：“阿孃，我好想你，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阿孃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只以為她這是不習慣新的生活，於是寬慰道：“傻孩子，女子嫁了人，本來就應該和夫君待在一處，哪有這麼離不開阿孃的道理？”
慕顏卻突然想起了在前廳的事情，於是抱怨道：“阿孃，今天在前廳，你為什麼一直都不理我？”
“阿孃那是為了避嫌，如今你嫁了人，對外來說，慕夫人才是你的母親，我要是再和你這麼親熱，人家會在背後指摘你的！”
“阿孃，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怎麼會突然不見了，然後又突然嫁了人嗎？你知道我嫁的是誰嗎？”
良久，慕顏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她必須要鄭重的交待阿孃去做。
所以，與其讓她矇在鼓裡，不如自己先都告訴她。
這麼多年，她們早已活成了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