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4章 十三區 逆時救贖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1999年 9月13日 天氣 晴

遼城南西中路 十三區76號 十三中學

落日的餘暉在天邊留下最後一抹微光,道路兩旁的銀杏樹隨風搖曳,葉片將照射下來的最後一點光亮細密的切碎,卻將影子留在路人身上。幾片銀杏樹葉被秋風帶走,又安然的落於某處,將整條青石路鋪得金黃。風過樹梢,世人皆醉,秋日的美好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十三中學門口,月零一身著藍白校服,扎著高高馬尾,站於那片金黃之間,秋日的夕陽籠罩在她身上,將她與一地金黃融為一色,形成一幅好看的畫面。

月零一彎下身撿起腳邊的一片葉子,看著那複雜糾結的脈絡,像是她此時的心情一般。抬起頭,她的目光終於定格在十三中學那扇巨大的鐵門上,眼中似是突然多了很多種情緒宣洩不出,全部被埋葬在那抹金黃中。

輕吸一口氣,月零一還是抬手放飛了那隻孤傲的蝴蝶。

遠處學校裡的放學鈴聲已經打響,安靜的校園瞬間沸騰起來,不一會兒學生們就三五成群的從校門中湧出,嘻嘻哈哈的歡鬧驚擾了安靜躺在地上的樹葉,一時間飛起無數,跟著他們走上了回家的路。

很多學生路過月零一身邊,都投來詫異的目光。

遠處走來幾個初中生,其中一個笑容燦爛的女生很吸引人的目光,她不經意的一眼卻與月零一的目光相遇,時間像是突然停滯了一瞬。

月零一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擦過那女生的身邊,直直的走進了十三中學的大門。

看著她的身影進入教學樓,女生不禁有些愕然,她竟覺得她有些似曾相識。

“剛剛那個是轉校生嗎?”身邊一個胖呼呼的女生突然問道,

“肯定是”短髮女生介面,

“你沒看她穿著咱們學校的校服麼?”

“她長的好漂亮啊,不知道會轉到哪班”扎著低馬尾的女生有些興奮,

“你說呢?凌依”

叫肖凌依的女生收起驚訝的情緒,若有所思的回答她,

“我也不知道啊……”

和同學們告了別,肖凌依獨自走上另一條小路,她腳上踢著一個空易拉罐邊走邊哼著歌,輕輕抬頭,一雙烏黑的眼睛倒映出天邊最後一抹陽光。

下一個路口,肖凌依走進了一棟老式居民樓,她上到四樓用鑰匙開啟門,從門口的冰箱裡拿了白菜蘿蔔,接著進到廚房熟練的開始洗菜做飯。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屋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尖利而刺耳,

肖凌依邊洗菜邊伸頭向屋裡喊,

“胡老師明天就休產假了,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來,所以放學時多囑咐了一會兒”

屋裡,女人半躺在床上艱難的換了個姿勢,在聽到女兒的話後,蒼白的臉上立馬升起一抹不快,女人狠厲的怒罵起來,

“什麼狗屁學校!都初三了還不抓緊,居然在這個時候讓班主任休產假!不得好死!”

女人眉頭緊蹙越想越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叫罵聲也越來越大。

肖凌依把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拿起菜刀將蘿蔔切成薄片。

她默不作聲的消化著媽媽的每一句怒罵,不阻止也不安慰,只是一邊忙著手裡的活一邊由著她發洩,這樣的情況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女導師敲開教授辦公室的門,帶著一位女子走了進來。

年近五十的大學教授周文濤本來坐在辦公桌前,看到女導師帶了人進來,忙站起身來迎接。

“周教授,這位是新來的孫沐雪,以後她就是您的助手了”女導師向周文濤介紹說,

“您別看小孫年紀輕輕,可是留學回來的女博士呢!”

“哦?”

周文濤熱情的與孫沐雪握過手,扶了扶眼鏡看清面前女子的面容,只見她穿了一身灰色的短裙套裝,捲髮溫柔知性,金絲框眼鏡優雅幹練,看樣子確實是個美麗聰慧、伶俐可人的姑娘。

周文濤點了點頭對她說,

“小孫,以後你就跟著我,在咱們學校保準讓你大有做為”

“謝謝周教授”孫沐雪微笑致謝。

2025年3月13日 天氣 晴

周文濤家的門鈴突然被人按響,正在晾曬衣物的家政女工聽到聲音走出來開門。門被開啟的一瞬,一雙紅色的眼睛突然牢牢抓住了她的思緒,來不及尖叫她就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哎呦,是教授的徒弟來了,快請進!”家政女工本來震驚的臉突然轉為詭異的笑容,她熱情的招呼三人進門,

“這裡交給我,你們快去!”許安夏衝李可歆和劉筱豔使了個眼色,

兩人意會,轉身向裡屋奔去。

許安夏轉過身對一臉笑容的家政女工打了個響指,隨即她便僵硬的倒進沙發裡睡了過去。

就在剛剛開門的時候,家政女工就已經被許安夏催眠了。

李可歆開啟雷達指示器,一道射線從雷達指示器中投射而出,在書房、臥室、客廳等所有房間掃過一圈後,並沒有發現她們要找的東西。

“手卷不在這裡?”李可歆皺了皺眉,說道,

“看來,我們得去其它地方找了……”

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孫璐璐成功以教授助手的身份混入周文濤身邊,月零一則冒名頂替轉校生任春喜進入了十三中學。兩人都知道這次的任務異常艱難,但既然已經義無反顧,就算前方阻礙重重,也只能按照計劃行事。

畢竟,她們已經從2025年回到了1999年。

從2025年回到1999年,原因還要追溯到廣鹿島事件。

廣鹿島一聚,月零一和劉筱豔使用咒術度化百鬼,正因度化過程中所迸發出的強大力量,使空間發生了短暫的摺疊,她們才有機會打破空間限制,實現時空穿梭。

在發現時空穿梭的幾天前,月零一透過楚宇寧查到了七十年前廣鹿島聖慈醫院所有醫生的資料,並確定在廣鹿島的幻象中,那九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就是這些醫生。

在聖慈醫院火災事件發生後不久,那九人中的八人先後死於突發心律失常死亡綜合症,據他們就診的醫院資料顯示,在他們的左耳後都出現了一個紅色六邊形印記。而在整件事中最奇怪的是,那九人中唯有一人活了下來,他既沒有心律失常,也沒有突然死亡,而是於七十四歲正常離世,那個人的名字叫作沈英臣。

至此,五人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感染病毒就會引發心律失常而死亡,死亡時間或早或晚,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找到沈英臣不死的原因。

但大火事件後,其他八人的行蹤尚有跡可循,唯有沈英臣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而與他一起消失無蹤的,還有孫璐璐在幻象中見過的那份羊皮手卷。

一切到這裡都已經明瞭,若不是沈英臣拿走了手卷並破解了手卷上的符號,他又怎麼會逃離病毒帶來的死亡?

既然沈英臣全無線索,不如換個方向,孫璐璐費勁心思終於查到,手卷最近一次出現的時間是1999年,大學教授周文濤到十三中學演講時,被學校宣傳部拍下了他在破譯羊皮手卷時的情景。

至此,周文濤成了指向羊皮手卷和沈英臣的唯一線索。

為了節省時間,五人決定在不影響既定未來的情況下,於兩個時間線內尋找手卷的下落、調查事情原委。十三中學曾是月零一就讀過的學校,孫璐璐曾做過一年大學教授,所以,由月零一和孫璐璐去往1999年調查周文濤;李可歆、許安夏、劉筱豔則留在2025年拿到手卷。

籌劃好一切她們卻突然得到訊息,五天後廣鹿島別墅將被拆除,拆除別墅是否會影響空間摺疊無人可知,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們必須在五天內完成任務。

2025年3月14日 天氣 晴

許安夏和劉筱豔假扮成張教授的學生,一大早就來到遼華大學拜訪周文濤。

年過七十的周文濤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蒼老,他身硬朗,酷愛書法和釣魚,文字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偶爾會有機構派人來尋他做顧問。

儘管年入古稀,周文濤卻仍舊活躍在課堂上,他的一生為社會做了貢獻,為國家培養了人才,光輝業績,不可磨滅。

助手帶著兩人來到周文濤的辦公室時,他剛上完一節課,聽說兩人是張教授的學生,連忙熱情的沏了茶招待。

“張教授和我可是老朋友了,我們算是同一專業”周文濤笑呵呵的說,

“我們也聽張老師說過您幫他一起破譯象形文字的事,這次也是因為張老師在研究新發現的奇異符號時遇到了難題,才讓我們來向您請教”許安夏像模像樣的說道,她並不擅長這種說辭,但孫璐璐不在她也只能趕鴨子上架,按照張教授教的方法來,

“哦?”周文濤一聽便來了興趣,連忙問道,

“奇異符號?什麼樣的奇異符號?”

許安夏從揹包中拿出張照片遞給周文濤,那照片正是張教授帶給她們的羅布泊隕石照片,

周文濤接過照片,一眼便驚住了,

“這是……”

同一時間,李可歆穿著一身修理工的衣服摸進了周文濤兒子周勇的住宅,因為是週五,周勇家裡並沒有人在。李可歆躲過路上的所有攝像頭,並透過紅光眼鏡破譯了周勇家門的指紋鎖,戴上無塵鞋套便摸進了門。

同樣用雷達指示器對著房間掃描了一遍,卻並沒找到手卷。

看來,手卷也不在周文濤兒子的住所。

李可歆嘆了口氣,收拾乾淨自己的足跡,躡手躡腳便要退出住宅,卻沒想走到門口時,門外卻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這個符號,我見過”周文濤指著照片上隕石表面那個六邊形的符號,激動的對許安夏和劉筱豔說,

“您見過?”許安夏和劉筱豔故作震驚的看著他,隨即又接著問道,

“在哪見過?”

周文濤點燃菸斗,邊吞雲吐霧邊回憶著說,

“那是三十多年前吧,有人匿名寄給我一份手卷讓我幫忙破譯,那手卷上就有這個符號……”

“那您破譯出來了嗎?”許安夏難掩激動,瞪大眼睛看著周文濤問,

“這個符號是五維超立方體”周文濤手指輕點著照片上帶有六邊形符號的隕石對兩人說,

“五維超立方體?”許安夏有些莫名,但還是努力記住這個答案,以便告訴給孫璐璐她們,

“那手卷上的奇怪符號有很多,可惜,我只記得這一個,手卷也送了人……”周文濤眼神望向窗外,接著回憶道,

“什麼?”許安夏和劉筱豔不禁震驚,

“您把手卷送了誰?”

住宅的門被從外面開啟,接著進門的是周勇,他進到屋裡便在桌上翻找起來,像是在急著尋找什麼的樣子,李可歆躲在門後靜靜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不經意間卻看到他翻找時從桌上滑落的一張紙,那紙上清楚的寫著一行字:

孫沐雪 情感蓄元發明者\\實驗者 聯絡方式……

她們都知道,周勇是原生科技公司的技術人員,他的公司一直在研製一種可以抑制生物情感的科技產品。

李可歆看著那張紙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悄悄從門後挪出來,當著周勇的面摸出門去,快速逃離了現場。

1999年9月14日 天氣 陰 伴有小雨

清晨的陽光透過學校的玻璃窗照進走廊,上課鈴聲打響,喧鬧的教室恢復了安靜,隨著誦讀聲的朗朗響起,校園裡最稀鬆平常的一天開始了。

十三中學初三10班的教室裡,身著藍白校服的中學生正在聽女教師用輕柔的聲音誦讀著語文課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氛圍、熟悉的人。

看著班級裡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月零一心中滿是說不清的滋味。

再來一次卻被分入從前的班級是月零一始料未及的,儘管只有短短五天時間,她也不想重蹈覆轍,但好在,這一次她只是一個叫作任春喜的轉校生。

遠遠看著坐在前排的肖凌依,月零一的心中無比惆悵,和1999年的自己同班這樣的橋段真是想都不敢想,更何況會真的發生。

月零一百無聊賴的望向窗外,燦爛的秋日陽光灑落在空曠的操場上,曾經的情景歷歷在目,像是就發生在昨天。

十年後,十三中學會從這裡搬走,原校址變成了遼城民警學校,原本的黃土操場也變成了塑膠操場,此時正在發生的一切在她的年代再也找不回來……

正在走神間,突然兩個身影闖進了月零一的視線,此時的操場上,一箇中年男人正從試驗教學樓裡走出來。

“王主任?”月零一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一臉嫌棄,她記得這個王主任是個走後門、撈油水、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卑鄙小人,後來因為偷用了學生募捐的錢被人舉報所以被開除了。

此時,王主任身著西裝大肚便便,臉上滿是油膩,他隨手攔住迎面走來的年輕助教。

“宋哲遠?”月零一從視窗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猜想,宋哲遠助教年輕老實,為人正直,遇到王主任這樣的人看來是要遭殃了。

“小宋,我正找你”王主任挺著大肚子,笑著對宋助教說,

“主任找我有事嗎?”宋哲遠抬頭時才看到王主任,連忙恭敬的問,

“這週五學校為初三學生準備的特別活動怎麼樣了?”王主任笑眯眯的,卻是笑裡藏刀。

學校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為初三學生準備一次以教育為意義的特別活動,大多數時候是團隊拓展,既累心又累身,而且毫無教育意義,學生們總是怨聲載道。

而每年這種活動的策劃都會落到學校助教身上,這次正輪到宋哲遠。

“我想今年做一些和學生志願相關的演講類活動……”宋哲遠如實回答說,剛說一半卻被王主任打斷,

“沒有這個必要,他們還是初中生,志願除了考個好高中還能有什麼花樣?還是做拓展吧,我這邊正好有個不錯的拓展機構,我回頭把資源推給你”

王主任的話一聽就是別有用心,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想從中撈油水。

“可是……”宋哲遠有些猶豫,

“年輕人不要固執,做事還是要靈活一些,我看這事就這麼定了吧!”王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頭你寫一份許可申請找校長簽好字拿給我”

“這週五……”月零一想了想,突然大叫不好,

這週五不是周文濤的演講嗎?怎麼會變成拓展活動?

午休時間,月零一順著學校外的林蔭小路一路慢悠悠的走著,她不明白好好的演講,王主任怎麼會突然出來插一腳。

到底是出手干預,還是坐等結果,這是個難題,月零一得好好想想。

突然,在月零一轉過一處街角時,似曾相識的一幕把她拉回了現實。

那是四個十幾歲大的孩子,正擺著一副地痞無賴的架勢,把一個不過三四歲的男孩堵在牆角,一看就知道是在索要錢財。

90年代,古惑仔的風潮影響了一眾青少年,不管男孩女孩一夜之間都學起了拉幫結派、紋身抽菸,膽子大的聚眾鬥毆,膽子小的索要錢財,現在看來真是幼稚至極。

“把錢交出來,不然就揍你!”四個男孩中,個子最高的那個扯過小男孩的衣領,大聲呵斥,

小男孩長得可可愛愛,一頭捲毛,白嫩的面板,穿著藍色條紋襯衫,黑色燙絨褲,外面套著夾克外套,這身一看就價格不菲,那個年代能穿成這樣的保不準是哪家的富貴公子。

“姑姑說,只有懦弱的人才會欺負人”

小男孩瞪著大大的眼睛卻沒有一絲懼怕的神色,他左邊臉頰上有一塊紅腫,一看就是剛捱了打,

“你再說一次?”高個子湊近他的臉,狠狠的盯著他,

“今天就讓你屈服,給我跪下!”說著高個子就按著小男孩的頭往下壓,身邊的幾個男孩也跟著起鬨,

“跪下!跪下!”

“我不跪!”

小小的身體死命的反抗著。

看著一群大孩子肆無忌憚的欺辱,月零一實在忍不下去了,她幾步上前,一腳踹在“高個子”的腿彎,高個子當即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小男孩面前。

“讓別人跪,自己腿根子卻這麼軟?”月零一扯了扯嘴角,一臉鄙視,

回到1999年,再看到這樣的事已是見怪不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本來就欠缺管教,父母不管,自己又學好,關她月零一什麼事,但聚眾欺負個三四歲大的孩子卻讓她實在無法忍受。

幾個男孩看到月零一穿著初中校服,以為她只是個多管閒事的初中生,於是不甘示弱的繼續叫囂著,

“你敢動我們偉哥?”其中一臉麻子的男孩質問她,其他兩人扶起還跪在地上起不來的偉哥,殷勤的幫他揉著腿。

聽到“偉哥”兩個字,月零一無奈的笑出了聲,

“就這點文化素養,除了欺負弱小就不會幹別的了吧?”

“揍她!給我揍她!”偉哥指著月零一衝其他三人下達命令。

幾人想都沒想就衝了上去,卻沒想到一身孤勇全部白費,月零一衣服都沒髒就把他們“收拾”了個徹底,到最後,四人只能倒在地上“哎呦”喊痛。

“追風少年,該追風的年紀卻在這趁火打劫”

看著倒地哀嚎的幾人,月零一冷哼著說,她可沒覺得自己以大欺小,只是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方法罷了。

目送他們狼狽的離開,月零一不禁痛恨自己當年居然被這種人嚇破了膽。

“姐姐?”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月零一這才想起她救的小男孩,回身看著他臉上紅腫卻故作堅強的可愛模樣,月零一連忙上前幫他撣去衣服上的塵土,

“你沒事吧?”

“沒事”男孩一臉堅強的看著月零一,努力衝她擠出一個微笑,一頭蓬鬆的捲毛亂七八糟的支稜著,樣子看上去有點搞笑,

“姐姐叫什麼名字?”

“你先告訴姐姐你家人在哪?”月零一邊問邊幫他捋順捲毛,

“姑姑在上班”男孩看著月零一回答說,

“我要去十三中學找宋哲遠叔叔”

“宋哲遠助教?”月零一聽到這個名字不禁一愣,

“宋哲遠叔叔是姑姑的男朋友,姑姑上班時我都呆在他那,今天姑姑遲到了所以才讓我自己去”小男孩帶著嗲嗲的奶音說,

“這樣的話……”一個主意突然在月零一腦子裡誕生,她輕笑著拉起小男孩的手,

“走吧,我帶你去找叔叔!”

遼華大學 教授辦公室

“教授,您要去常州?”孫璐璐目瞪口呆的看著周文濤,不敢相信的問道,

常州距離遼城有三千多公里,坐火車去就要20個小時,做完演講再回來起碼要兩天多的時間,而周文濤明天就要啟程出發……

孫璐璐默默算著時間,明天週三,週五的演講怕是要來不及了!

“真是太遺憾了”孫璐璐努力壓下急切的情緒,故作遺憾的對周文濤說,

“怎麼了小孫?”周文濤不解的看著她問,

“本來幫您答應了週五十三中學的演講,可是您要去常州的話,時間上肯定來不及了”

“十三中學?”周文濤皺了皺眉,輕聲問道,

“關於什麼的演講?”

“高考前心理建設”孫璐璐回答說,

“我知道您多以語言和文字學術類演講為主,但如果能關注初三學生的心理健康,緩解他們的高考壓力,讓他們有信心以平常心態應考,不是更有實際意義嗎?”

“你說的雖然沒錯,但……“周文濤似乎有些猶豫的開口道,

“去初中學校演講需要獲得許可,許可還要審批兩天,時間怕是來不及了”

“教授,如果我們明天就能拿到許可,您就可以去了是嗎?”孫璐璐滿心期待的看著周文濤問,

看著她期待又急切的樣子,周文濤想了想回應道,

“那當然可以”

刻不容緩,孫璐璐立刻將這個訊息告知了月零一,並要求她在9月15日九點前將許可送到遼華大學。

聽著手機裡孫璐璐急切的聲音,月零一不動聲色的牽著小男孩走進了教學樓。

“姐姐,這是什麼?”小男孩指著她手裡的智慧手機問道,

月零一想都沒想便開始胡說八道,

“微縮電子通訊儀,和大哥大一個原理”

二樓教師辦公室門口,月零一將小男孩交給了宋哲遠,宋哲遠看到小羊灰頭土臉還受了傷驚出了一身冷汗,聽男孩講了事情經過,直後悔自己沒有去接他,轉過頭又熱情的向月零一道謝,

“任同學,太謝謝你了,如果小羊出事我真的沒辦法向他姑姑交代”宋哲遠一臉溫暖的微笑道,

“小羊?”月零一笑著揉了揉男孩的捲毛,

“還是小羊肉卷更貼切”

“姐姐還沒告訴小羊名字呢”小羊嘟著嘴看著月零一,

月零一笑著摸摸他的臉蛋,一臉溫柔的說,

“你就叫我零一姐姐吧!”

“零一姐姐?”宋哲遠聽到這稱呼有些不解,

“你不是初三10班的任春喜嗎?”

“我小名叫零一,數字的零一”月零一尷尬的笑笑,趕緊切入正題,

“宋助教,我有些事想和您說”

“行啊,進來說”宋哲遠紳士的請月零一進門。

月零一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辦公室,

“今天上課時,我看到您和主任談話了”

“啊,你是要說拓展的事吧?”宋哲遠笑著說,

“比起毫無意義的拓展,我們更想要遼華大學的周教授來做演講”月零一脫口而出,雖然知道宋哲遠老實巴交,不願惹事,但事到如今無論怎樣都要試一試才行,

“你……怎麼知道我想請周教授?”宋哲遠不解的看著月零一,他明明沒和人說過要請周教授的事。

月零一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嘴快把知道的部分給提前說出來了,於是連忙找補,

“您說學生志願相關的演講類活動,說到演講最有名的肯定是遼華大學的周教授了,而且我聽說他也有意想為初三學生做高考前心理輔導”

“真的?”宋哲遠明顯有些意外,

“當然是真的,對於初三學生來說,人生第一場大考就是高考,面對這場大考我們都很茫然無措,家長讓我們考上好高中,老師讓我們學出好成績,我們是既不理解也沒有信心,所以,這時候難道不應該更重視我們的應考心理嗎?”月零一說的有理有據,慷慨激昂,讓宋哲遠直有種被人說教的感覺。

“雖然我也是這樣想,但主任那邊已經上報了,我怕是也沒有辦法”宋哲遠面露難色,輕聲嘆息,

“助教,我們都相信您,所以才把希望寄託在您身上,您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啊……”月零一一本正經的哀求說,心想把他架到這個高度不信他不賭一把,

“小羊覺得零一姐姐說的對”卻沒想到小羊也來幫忙添了把火,

“小羊雖然是小孩子,可小羊知道姑姑喜歡什麼樣的人,叔叔也別讓姑姑失望好嗎?”

小羊奶聲奶氣又天真的話語無不讓人動容。

“小羊……”宋哲遠摸摸小羊的臉,愛惜的輕笑著。

多虧了小羊的話,宋哲遠終於同意了月零一的請求,他願意試著和校長說明事情原由,將拓展改回演講,並答應月零一儘快簽署許可,爭取第二天一早就將許可給她,但卻沒想到第二天竟發生了意外……

1999年9月15日 天氣 陰 伴有小雨

月零一早早便到了學校,焦急的等待著宋哲遠把許可簽字蓋章交給她,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哲遠和許可卻一樣也沒出現,月零一不由得急躁起來。

“肖凌依,你這作業是抄後面的答案了吧?”這時,正在收語文作業的蔣豔豔突然陰陽怪氣道,聲音瞬間驚動了全班同學,

“我沒……”肖凌依一臉無辜的看向蔣豔豔,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還說沒,看看這答案一模一樣,你要說你全是自己答的我可不信”蔣豔豔不依不饒,一臉得逞的看著肖凌依說,

“回頭我就告訴老師,你抄答案……”

沒等蔣豔豔說完,突然“哐當”一聲巨響傳來,同學們紛紛聞聲望去,只見轉校生任春喜一腳踢翻了面前的課桌,書、課本散落一地,她卻像沒事人似的翹著二郎腿,一臉狂妄的看著蔣豔豔。

“任春喜,你幹什麼?”蔣豔豔被嚇了一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

月零一表情冷漠,眼神中透出一道寒光,輕聲出口的幾個字聲音不大卻氣勢懾人。

見她這個樣子,蔣豔豔一時有些慌亂,她稍微頓了頓又接著叫囂道,

“任春喜,你……你剛來10班就敢這樣和我說話?”

“怎麼?”月零一憤怒待發不屑的說,

“你哪位?值得我和你好好說話?”

“你……”蔣豔豔從沒遇到過這種硬茬,一時氣得滿臉通紅。

月零一沒再理睬蔣豔豔,而是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肖凌依質問道,

“雷聲大雨點小,你在怕她什麼?”

“我沒……”肖凌依欲言又止,最後膽怯的低下了頭。

當初月零一併沒覺得自己慫成這樣,現在用第三視角來看,這副慫樣著實讓人有點忍不了,

“真是個慫包……”

“不好了,不好了,宋助教和王主任在校長室吵起來了!”有個同學嘴裡大聲喊著從門外衝了進來。

聽到這樣的聲音,同學們紛紛議論開了,月零一卻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衝出門去。

來到三樓,隔著遠遠的走廊就聽到校長室裡傳來爭吵的聲音,月零一沒有猶豫,快步衝向校長室。

“我已經上報給校長了,由不得你更改!”王主任大聲叫嚷著,

宋哲遠卻不依不饒,勢要和王主任對著幹,

“學校舉辦這樣的活動本來就是為了初三學生能好好應對高考,我是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才選擇讓周教授來做心理輔導!”

“兩位老師,先停停”校長是個矮個子老頭,他像個和事老似的在兩人中間勸解著,

“宋助教,主任確實已經向我上報拓展的事了,咱們學校的事還是得按照流程來……”

“校長”突然,月零一衝進來打斷了幾人,

“學校的辦學宗旨難道是按照流程來麼?”

校長見她突然衝進來沒等反應,王主任就率先大聲呵斥了起來,

“你是哪個班的?上課時間不在班級,來這裡幹什麼?”

“我說的有錯麼?”眼看時間就要來不及,月零一無所顧忌的質問道,

“是初三學生高考重要,還是按照流程重要?主任你這麼喜歡拓展,莫不是你引薦的機構給了你什麼好處吧?”

“你胡說什麼?”王主任聽到月零一這樣說,立馬又急又惱,

“校長,我建議您嚴查王主任和拓展機構之間有無不正當交易!作為初三學生我有理由質疑!懇請學校給予我們公正公平公開的對待!”趁宋哲遠攔住要衝過來制裁她的王主任,月零一用極快的語速輸出著,

“行了”校長有些生氣了,大聲喊停宋哲遠和王主任,月零一還不忘趁機補上一句,

“校長,您也不想把事鬧到家長那吧?”

校長推了推眼鏡,像是慎重考慮了一陣後向三人宣佈道,

“初三學生高考是大事,既然他們更能採納宋助教的方案,那今年就按宋助教的方案執行吧,一會兒過來開許可……”

“一會兒可不行,校長,能不能現在就開?”月零一急切到不行,

校長看著月零一有些不解,

月零一見此連忙陪笑解釋,

“您開了許可,我們才能安心啊……”

校長以為她這麼急只是小孩子心理,便沒再多說什麼,直接拿過宋哲遠手裡的許可蓋了章,主任看著印章落下心中滿是不甘,臉色比哭還難看。

月零一管不了那麼多,出了校長室便拿著許可連跑帶顛的離開了。

“來不及了”已經到達火車站的孫璐璐火急火燎的看著時間,又一次次看向門口,期待著月零一的出現。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竟下起雨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地面打溼,空氣中瀰漫著雨水的味道。

月零一將許可放在內側的口袋裡,生怕會被雨水打溼。孫璐璐之前已經把火車站地址發了過來,月零一隻要在教授上火車前遞上許可就還來得及,既定的事情也不會被改變。

只是她不明白,周文濤來十三中學演講本就是既定事實,為什麼她們還要為此費盡心力,難不成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她們促成的?

為了節省時間,月零一特意抄了小路。當經過一個陰暗的衚衕時,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傳來,接著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個混混將一個男生按到地上的畫面,男生直到倒地還在大喊,

“我是不會讓你們去找肖凌依的!”

“上車吧,時間來不及了”站臺上,還有一分鐘就要發車了,周文濤見孫璐璐等的人遲遲未到便知道是愛莫能助了。

孫璐璐還是不肯放棄,她跟在周文濤後面一步三回頭,卻最終還是抬腳蹬上了火車……

“璐璐!”突然,就在孫璐璐前腳剛上了火車,後腳便聽到呼喊她的聲音,她連忙回過頭,手中便被塞入了那張心心念唸的許可協議書。

“可歆?”孫璐璐目瞪口呆的看著出現在面前的人,不敢相信來送許可的居然是李可歆而不是月零一。

“零一被事情絆住了,正好我來找你們就……”李可歆邊喘粗氣邊說,看來她是一路跑來的,

“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旅客,火車馬上就要開了,請您儘快上車坐好”列車員催促道,

“去找零一,我後天回來”孫璐璐給李可歆留下句話後便走進了車廂。

下一秒,隨著巨大的汽笛聲,火車慢慢駛出了站臺。

靠在牆上的男生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被雨水淋溼的頭髮一縷縷貼附在臉上,他的臉上早已滿是鮮血傷痕,校服也被撕破了,剛剛應該是和這群人激烈的搏鬥過幾輪。

“楚宇寧?”月零一走近時才看清了那男生的樣子,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勸你別多管閒事”那群人人高馬大,其中穿了一身花襯衫的人一臉戲虐的看著楚宇寧說,

“想攔我們你還嫩了點兒,一會兒打殘了我們可不賠錢”

“我不會讓你們去找肖凌依的!”楚宇寧繼續說著,臉上是不妥協的神情。

月零一這一會兒已經不急了,她本來慢悠悠的躲在屋簷下聽這邊的對話,卻聽到“肖凌依”的名字。

她還隱約記得,初中時她確實見過楚宇寧這樣一身傷的出現在教室裡,當時她還沒當回事的隨口關心了一句,楚宇寧卻只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笑著說沒事。

沒想到,同樣的情境再來一次,卻讓她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此時,楚宇寧咬了咬牙,又一次衝上去對那群混混大打出手,可想而知,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群毆,不用多久楚宇寧就會再次被打倒。

月零一嘆了口氣,想都沒想便直接衝了上去。

月零一衝入人群之中,輕鬆幾下就把十幾個混混從楚宇寧身邊擋開,混混見有人加入混戰,都一愣暫時停了手。

“你……”楚宇寧看著突然出現擋在自己身前的月零一,心中百感交集。

月零一面對十幾個混混,卻擺出一副從容淡定的姿態,

“我就是肖凌依,麻煩你們一起上,別浪費時間”

李可歆從火車站出來便不再急切,她從旁邊的商店買了雨傘,撐開傘便迎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慢悠悠的向前走著。

看著路上的行人,看著街道的景色,李可歆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到底此刻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

這分明是1999年的遼城,是她熟悉卻已不再熟悉的遼城。

沿著小路慢慢向前,看著雨水打溼的路面,李可歆思緒萬千,清醒過來時,卻發現已經來到小時候的住宅附近。

首先是路過野草叢生的花園,花園裡歪七扭八的種著幾棵迎春花,在秋風的蕭瑟中都枯了枝丫,走過這一段就是久違的家。那是一棟八層的住宅樓,灰色的牆面,狹窄的樓道……看著這一切,李可歆那些模糊的記憶突然被喚醒,十幾歲時,她們五人經常在這裡玩過家家、捉迷藏,那時她們覺得世界很大,就連現在看似狹小的花園都寬敞到能容下她們的夢想,那些情景近在眼前,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小雨終於停息,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一片夕陽的光輝。

居民樓下的花壇旁,一身素色衣裙的年輕女人正面紅耳赤的和麵前的兩人對峙,她面前的兩人一個是唉聲嘆氣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燙了一頭捲髮的胖女人。

三人這副情景,引來了不少左鄰右舍的駐足圍觀,李可歆此時也在其中。

只見胖女人一臉戾氣,看著年輕女人惡聲質問,

“你說,你成天不回家,揹著我弟在外面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年輕女人憤怒得不行,卻還是強壓著心中的一股怒氣怨懟,

“你管你弟弟就行了,幹嘛來管我?我在外面幹什麼用不著你管!”

“什麼態度!”胖女人陰陽怪氣,冷冰冰的宣佈著,

“結腸腫瘤可是要長期治療的,我身體不好,也沒有多少精力照顧咱媽,從今天開始,李珂你來照顧咱媽!”

“我憑什麼?”叫李珂的女人一臉不屈服的表情,

“姐”站在一邊半天不吭聲的男人終於開口了,他語氣柔軟,討好的對胖女人說,

“李珂她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天天上班,沒有時間照顧咱媽的”

“上班了?”胖女人得理不饒人,聽出女人上班了便更不想放過她,

“上班了更好,你人可以不用來,錢總得給到吧?你每月掙多少錢都交出來,定期給媽交治療費,剩下的留著家用”胖女人理所當然的說,

“錢我是給欣欣掙的,憑什麼拿出來?”女人咬牙切齒的反問她,

胖女人仍舊振振有詞,像是從她口出說出的都是天理一樣,

“欣欣反正也輟學了,丫頭片子不學好,我看就應該讓她出來一起打工,幫爸媽賺錢給她奶奶治病”

胖女人說話時頤指氣使的樣子非常令人厭惡,引得周圍圍觀的鄰居紛紛同情起李珂來,但那個年代,誰也不會主動出來搭腔,只會心中暗暗數落,然後再把今天看到的一切當成明日的談資。

聽著她們的話,只有李可歆的心中是被強烈觸動著的,原來那個時候自己以為的真相有另一種答案,媽媽不回家不是覺得自己是累贅,想拋棄她,而是在外面辛苦勞作,只為賺取女兒的生活費。

原來她也早就知道她輟學了,那時她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去上學,後來因為害怕責罵又費盡心力隱瞞,卻不知她早就知道了。

此時,叫李珂的女人抬起頭,臉上已經佈滿淚水,她恨意滿滿的看著一聲不吭的男人,

“王德全,你倒是說話啊!”

男人站在那,畏首畏尾、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句話來,

“我姐說的也對,媽現在需要用錢,就當是我欠你的”

“王德全,你能不能不窩囊!你明知道我們……錢都給她了欣欣怎麼辦?”

李珂邊抽泣邊說,眼淚抑制不住的流出,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沒說出口,她見男人指望不上,又轉向一臉理所當然的胖女人,聲嘶力竭的駁斥,

“大姑姐你平心而論,自從我嫁進你們家對你什麼樣?對媽什麼樣?你為什麼要一直欺負我?”

胖女人聽她這樣說並不為所動,一臉假笑的介面,

“什麼叫欺負,贍養老人是你們應盡的義務,當初媽把德全養大吃了多少苦,她現在老了病了,你作為媳婦這樣對待婆婆可是不孝”胖女人合著手臂,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想不盡義務,除非你不是我們王家的媳婦!”

李珂低下頭自嘲的笑了,她面帶恨意的自嘲自諷,

“呵,我做了十八年王家媳婦,任勞任怨,反而落了個不孝?”李珂臉上掛著眼淚,卻輕笑出聲,她似乎在嘲笑自己這十八年的不值,她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終於決定全盤托出,

“王德全,既然你不說,那麼我來說”李珂看著王德全說,

“我們五年前就已經離婚了,為了欣欣才隱瞞到現在,我在外面掙的錢是留給欣欣的,跟你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王德全本想阻止卻被她先開了口,他此時的表情中透露出些許心虛。

胖女人聽到李珂說出“已經離婚”四字時,顯然也嚇了一跳,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問,

“你們……離婚了?”胖女人一臉沒想到的表情,轉頭又看了眼弟弟,

“離婚了”李珂繼續說著,

“如你所願”

在那個年代,女人像是基因裡被種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信念,就算日後發覺自己的丈夫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她們為顧忌孃家人的臉面也萬萬不可能提出離婚,所以,這時候的李珂是忍受了多大的屈辱才決定離婚,又是有多大的勇氣才當著眾人的面公佈出“離婚”。

周圍的鄰居聽到她說的話,有人震驚有人惋惜有人同情,只有李可歆呆在原地想哭卻哭不出,在這一刻她似乎懂了很多……

“以後女兒我來養”

李珂不再哭泣,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掉臉上的眼淚,決絕的說完就上了路邊剛好經過的計程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當初她只能站在女兒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那時她只覺得被被欺瞞、被丟下,被拋棄……如今回來這一趟,她卻發現了她的不易。

不知不覺間,李可歆走神了很久,等她反應過來時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起身邊鄰居的電子錶,9月15日3點,她知道這一天發生了什麼,來不及猶豫,更顧不上鄰居的怨聲載道,李可歆飛奔上樓。

李可歆一口氣爬了五層樓梯來到曾經的家門口時,想要敲門的手卻垂了下來,因為她已經聞到,一股一氧化碳的味道正從門縫裡透出來。

“不好!”

李可歆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清楚的記得這一天她做的糊塗事。

“啪啪啪”

突然,門內傳來拍門的聲音,聲音很小,可以聽出門裡的人已經沒了力氣。

李可歆心中一震,她模糊的記得,那時她因為一氧化碳中毒爬到門口想要拍門求救,鄰居馬上就撞開門衝了進來。

可是現在,看看旁邊鄰居的家門完全沒有動靜,難道是她記錯了嗎?

“啪啪”

門內的人又敲了兩下,聲音比剛剛小了許多,看來王欣已經堅持不住了。

李可歆不再等待,她大力扣住門縫往後輕輕一拉,隨著“轟”的一聲輕微震動,整扇門被她就這樣拉開了。

門被拉開,一股刺鼻的濃烈氣味奪門而出。

王欣身上套著不合身的大T恤,頭髮散開著已經凌亂不堪,她光著腳倒在門口,人也已經昏迷了過去。

李可歆記得這時的情景,小時候的自己以為煤氣自殺會沒有痛苦,直到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死哪有不痛苦的呢?

二話不說李可歆奪門而入關了煤氣閥門開啟了窗戶,接著又跑到門口探了探王欣的鼻息,雖然有但卻很微弱,這樣下去恐怕不行。她不加思索便麻利的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指尖輕輕一劃,一絲血液傾瀉而出,慢慢滴進了王欣的口中……

看著王欣稚嫩的面容,李可歆直到此時也依然無法真正理解她。

十幾歲的年紀總會做些傻事,王欣卻選了最不可饒恕的一種。李可歆一直不願面對曾經輕易尋死的自己,那時的她總是以為經受了太多,只會計算自己失去了什麼,現在想想,就算父母離異,就算孤身一人,又能怎樣?她是有多脆弱才會走到自殺這一步?

過了一陣,王欣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李可歆知道是救活她了。

“你怎麼樣?”李可歆看著她悠悠轉醒,輕聲問道,

王欣並沒感覺到不適,她看著窗外透進來的光不知在想什麼。

很大的風吹進來把桌上的紙吹落在地上翻飛著,一切愜意美好,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是死了嗎?”王欣看著李可歆突然問道,

“快了”李可歆回答她,

“既然你不喜歡這裡,一會兒我就帶你走”

“你是……死神?還是黑白無常?”王欣聽說要帶她走嚇了一跳,驚恐的睜大眼睛觀察著一身黑衣,面色美麗,表情冷淡的李可歆,

看來是沒錯了,她已經死了。

“你要帶我去哪?”王欣緊皺著眉頭問她,

“去你該去的地方”李可歆一臉淡然的回答她說,

王欣看看被拆開的家門,又看看李可歆,

“我媽媽呢?她還好嗎?”

“不好”李可歆輕聲回答她,

“她抱著你的屍體哭了很久,最後暈倒送去醫院了”

“媽媽……”想起媽媽的臉,王欣突然悲傷起來,她輕聲抽泣著。

李可歆看著她的反應,不為所動的接著說,

“她每天上夜班賺錢,就是為了你能過得好一些,卻沒想到回來看到的是你的屍體,不過也無所謂,反正這些都與你無關了”

聽著李可歆的話,王欣哭的越來越厲害。

“她知道你輟學卻沒有揭穿和責怪,你認為的不關注和不愛都不存在,哪怕繼續被欺辱她也還在想辦法保護你。她一直覺得虧欠你,卻從沒有放棄你……”李可歆繼續說著,像是故意要引得她難過一樣,

“卻沒想到,是你先放棄了自己”

王欣聽著她的一字一句,再想想自己再也回不去,眼淚決堤,嚎啕大哭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是想要爸爸媽媽還像以前一樣,我只是想要以前的家,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就不會難過,可是……我好難過啊”

看著王欣,李可歆心中的某一處被猛烈的敲擊著,她怎麼會忘了呢?那時她也是知道父母離婚了,才想著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只有十六歲的孩子,父母在她心中是最重要的,遇到家庭分崩離析,父母卻把她一人矇在鼓裡,沒有正向的引導,沒有推心置腹的安慰,又怎麼能要求她完全冷靜,完全明辨是非呢?

看著她哭泣的樣子,李可歆的心中翻江倒海了一陣,然後努力壓下情緒問她,

“你後悔了嗎?”

王欣看著她已淚眼模糊,她先是點了點頭,想想卻又搖頭,

“我不知道……死雖然很難過,但活著也好難過啊……”

“如果這麼害怕那你還是死了算了”李可歆看著她用冰冷的語氣說,

“這點事都承受不了,以後你又怎麼能守護好你身邊的人?你的媽媽也有老去的一天,你的朋友和你愛的人也會出現,他們都需要你的守護,如果你沒有強大而堅定的力量,又怎麼能守護好他們?”

“我的朋友和我愛的人?”王欣瞪大眼睛,不解的看著李可歆,

“人的一生有很多情感要去經歷,父母的親情、朋友的真情、愛人的愛情,這些都需要用強大的力量去守護,如果你沒有這樣的力量,就不要奢求別人的愛”李可歆冷冷的看著她繼續說道,

聽著她的話,王欣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但她知道她需要這份力量,

“我……想要這份力量去守護媽媽還有我的朋友”

“可是你正在放棄他們的愛”李可歆表情冷淡的對她說,

“你選擇用死去解決的事,是他們想要給你的最好結果,這個結果,你能接受嗎?”

“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王欣稚嫩的臉上掛著的淚珠,卻綻放開一抹笑容,

“但是他們給的,我都願意接受,我不想死了”

“恭喜你,選對了”李可歆伸手順了順她的頭髮,滿意的笑看著她。

下一秒,她卻突然抬手在王欣的脖頸處輕輕一擊,王欣瞬間癱軟,倒在她的懷裡暈了過去。

擁著她弱小的身體,李可歆輕聲嘆息,

“如果有一天,再走一次這條路,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可歆的眼淚輕輕滑落,滴落在她的髮絲上,隨著陽光閃閃發光。

十六歲的自己早已遠去,如果不是在生命中再次相遇,也許她會埋怨她一輩子,但好在,沒有如果。

零碎的紙片再一次被風帶起在房間裡翻飛,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兩人身上,卻溫暖了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在這一刻,她終於與自己和解。

鄰居下班回來時聞到了走廊裡的煤氣味,快步上樓就看到王德全家的門敞開著,王欣倒在門口處,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鄰居馬上撥打了電話,救護車很快到來接走了王欣,隨後有人通知了王欣的媽媽……

至此,一切都沒有改變,曾經發生過的還是照樣上演,只是在這一過程中,沒有人知道是誰開啟了王欣家的門。

“看來,你們也不是不聽勸”

就在剛剛,月零一單挑了一眾人高馬大的混混,才過了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倒了一地。

“你……哪有你這樣勸人的……”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邊揉著受傷部位邊責怪道,

“我想和你們好好說,你們聽嗎?”月零一剛剛收到李可歆發來的簡訊,說是許可已經交到孫璐璐手上了,既然事情解決了她也就放心了,這才有時間慢慢和混混們掰扯,

“以後,別再打肖凌依的主意了”月零一看著他們警告的說,

“長長腦子,明知肖凌依身邊有我這樣的人,還敢讓你們找她麻煩,想必是故意的吧?”

十幾個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像是真的聽進了月零一的警告,面面相覷琢磨了一陣後,便叫嚷著找指使者的麻煩去了。

看著一眾手下敗將溜之大吉,月零一一臉得意,

“蔣豔豔,你這次死定了……”

“任春喜……”身後倚靠在牆邊一身傷的楚宇寧輕聲叫她,

“你沒在學校來這幹嘛?”

月零一走過來看著楚宇滿是血跡的臉,突然覺得有些惋惜,要不是他擋路恐怕許可早就送到了,

“你可壞了我的大事”

“明明是你多管閒事……”楚宇寧抬起手擦掉嘴角流出的血。

看著他一臉倔強的表情,月零一突然有些好奇,

“你是早就知道他們要找肖凌依的麻煩,還是正好碰上?”

楚宇寧看著她,表情異常平靜的回答,

“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月零一不禁有些驚訝,如果早就知道的話,那他是故意擋在這被他們打成這樣的?

“你……喜歡肖凌依?”月零一恍然大悟的問道,

“我只是看不慣她被欺負而已……”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眼中少年羞澀的神情,月零一突然回憶起有關楚宇寧的一切,不管是她知道的楚宇寧,還是她不曾知道的楚宇寧,好像現在都有了答案。但時過境遷,有些錯過覆水難收,有些暗自傾心已成過眼雲煙,就算親眼看到那些不曾知曉的情節,月零一也早已成為局外人,曾經的一切也早已與她無關,那些歷經歲月的懵懂早已成長,也再經不起時間的揣測。

“真是沒想到……”月零一輕笑,看著他有點害羞的表情,並不想揭穿他,

稍微平靜了一下,楚宇寧突然看著她開口說道,

“其實,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你和肖凌依很像”

嚇!月零一心中一驚,難道他看出來了?

“哪裡像”月零一故作輕鬆的問,

楚宇寧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又痛的呲了呲牙,

“反正就是很像”

“我可不是慫包……”月零一輕笑著回應他,

“謝謝你救了我”猝不及防間,楚宇寧冷靜且淡然的開口道,

“謝什麼……”

突然有一瞬間月零一想起在廣鹿島時,楚宇寧最後和她說的話,他說,謝謝你,又救我一次。

難道,在她們原本的時空裡,她們也曾來過麼?

1999年9月16日 天氣 晴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秋日的城市中,將所有陰暗的角落照亮,小鳥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風和日麗,陽光正好,她們在1999年的時間也慢慢步入倒計時。

“周文濤說把手卷給了孫沐雪?”一棟老式住宅裡,月零一吃驚的看著李可歆,滿臉不敢相信,

“2025的周文濤都七十了,不會老糊塗記錯了吧?”

“如果記錯,周文濤又怎麼可能認識璐璐,更不會知道璐璐的本名叫孫沐雪”李可歆盛了一碗粥遞給月零一,

“難道……這是還沒發生的事?”月零一還是有些不解,她接過粥坐在摺疊桌前邊喝邊琢磨,

“因為周文濤把手卷給了璐璐,所以你們在2025年才找不到手卷”

“我也這麼認為,也許我們認定的未來,早就被改變了”李可歆眼神深邃的說,

月零一點點頭,覺得這樣反而簡單了許多,

“那就去這個時間線的周文濤家把手卷拿回來”

“現在還不是時候”李可歆坐下來為自己也盛了碗粥,

“璐璐是在十三中學周文濤的演講影片裡看到手卷的,為了不改變既定未來,肯定要等到演講之後再說”

“演講前演講後有什麼區別”月零一不能理解,

“你們就是太一絲不苟了”

李可歆喝了一口粥,一股甜膩的味道充滿口腔,突然她想起了什麼,

“對了,安夏和筱豔說周文濤已經破解出六邊形符號了”

“真的?”月零一一臉震驚的看著李可歆,這對她們來說可是件極其重要的事,

“周文濤說,那個符號是五維超立方體”

“五維超立方體?”月零一覺得以她的知識含量根本無法理解這六個字,

“和璐璐說了嗎?”

“還沒來得及說,而且……”李可歆重重的嘆了口氣,本想說璐璐好像有什麼事瞞著她們,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

兩人安靜的低頭喝了會兒粥,李可歆又抬起頭來看著月零一問,

“你怎麼樣,見到這個時空的自己了?”

“見到了”月零一一臉無奈且心累的說道,

“慫包一個”

“終於會客觀評價自己了?”李可歆用勺子攪動著粥,打趣的說,

“不過,我記得你就是在這個時間段突然改變的,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

“如果我能改變,那麼她肯定也能”月零一憤憤不平的說,

“不然,她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月零一深知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所以,肖凌依從此刻起必須摒棄怯懦,學會堅強。可是,月零一卻忽略了一點,就算沒有蔣豔豔,1999年的肖凌依日子又何曾好過呢?

“做的什麼東西!你長手是幹什麼用的?”女人尖利的聲音迴盪在五十平米的房子裡,她半躺在床上,氣勢洶洶的衝肖凌依吼叫著,地上是她打翻的食物和碗盤碎片,肖凌依沒有吭聲,而是彎下腰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撿起。

“肖凌依,你和你爸一樣的!你們是一樣的!”女人指著肖凌依大聲嘶吼著,面目猙獰扭曲,

肖凌依不聲不響的把撿起的碎片扔進垃圾袋裡,再將袋子紮緊扔去門口。

女人的叫罵聲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甚至愈演愈烈,直到最後變成聲嘶力竭的哀嚎……

肖凌依扔完垃圾站在門口,聽著屋裡傳來的叫罵哀嚎聲,看著被陽光照亮的樓道,不自覺的抬手捂住了耳朵。

手,不知什麼時候被碗盤的碎片割傷了,鮮紅的血順她的手臂和臉頰一滴滴劃落,

這是第一次,她不想聽媽媽狠厲的咒罵,也是第一次,她希望那個男人回家。

1999年,是肖凌依的爸爸離家的第四年,明明是去外地務工,到後來卻音訊全無,既沒寄錢回家,也沒有電話,一時間斷了與家裡的所有聯絡。

肖凌依和媽媽就算再傻也知道,爸爸是拋下她們不會回來了,畢竟,誰願意照顧孤女病母呢?

媽媽本就身患疾病,勞動能力全無,之後更是每況愈下,被折磨的性情大變,天天怨聲載道,點火就著。家庭的重擔全都落在十七歲的肖凌依身上,她要上學,要做家務,更要想辦法賺錢當家用……但只要有一點不順心的地方,媽媽就會聲嘶力竭的咒罵,把對爸爸的怨恨一併發洩到肖凌依的身上。

那時的日子黑暗煎熬,但肖凌依卻堅持了下來,即使每天都要經歷新的磨難,她也總能看到生活的閃光處,她總能為一點快樂就欣喜若狂,為一點陽光就幸福不已,偶爾開心時,她也會暫時忘記正在經歷的苦難。

但肖凌依哪裡知道,所謂的樂觀,只不過是痛苦中的自我拯救,被催熟的果實,除了痛苦,從不會甜……

十三中學初三10班的教室裡,不苟言笑的女教師正在講臺上喋喋不休的講解數學公式,教室裡的氣氛既緊張又嚴肅,初三的生活就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時鐘,被追趕著一直向前,從來不敢停下腳步。

“肖凌依,你過來!”下課時,蔣豔豔站在講臺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對肖凌依說,

肖凌依還在為早上的事心情低落,這時並不想理她,

“叫你過來呢!你沒聽到嗎?”蔣豔豔總在全班同學面前頤指氣使,像是非要表現出她的高貴肖凌依的卑微。

肖凌依咬咬牙,站起身來就要走過去,卻在半路突然被人拉住了。

“不許去”月零一坐在座位上,一邊拉住肖凌依一邊鄙夷的看著蔣豔豔。

見月零一和蔣豔豔再一次對上,全班都安靜下來看戲,畢竟有人敢和蔣豔豔硬碰硬的場面並不多見。

“任春喜!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對?”蔣豔豔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著月零一問,

“和你作對?”月零一白了蔣豔豔一眼,

“你也配”

“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蔣豔豔怒火中燒,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又哪裡惹到你了?”月零一盛氣凌人的反問道,

“我看不慣她要你管!”蔣豔豔用三角眼瞟著月零一,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月零一此時看著她的樣子只覺得可笑,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會成了她的畢生執念?

“你是看不慣她,還是看不慣她比你好?”月零一的表情雲淡風輕,聲音卻震人心魄,

“你處處學她又看不慣她,一邊嫉妒她一邊打壓她,一邊拉攏她一邊貶低她,你處處和她比較,處處給她使壞,你既覺得她比你好又覺得她不該比你好,自己身陷泥潭還非要拉她一起,你心都是髒的,拿什麼和她比?”

月零一多修煉了幾十年的詞彙量句句直戳痛點,語速極快,讓蔣豔豔防不勝防一時無力反駁。

“你……”蔣豔豔氣的臉都發紫了,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囂張跋扈的人往往最自卑,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可憐”月零一不屑一顧的看著她,神情中滿滿都是蔑視,

“你一次次透過詆譭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卻不知這種方式更顯得你一無是處,你想過嗎?看不慣一個人只想要遠離,而不是沒完沒了的攀比,所以你到底是看不慣她,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烏鴉的世界從來都容不下天鵝,自己丑惡嘴臉就見不得燦爛笑容,這是人之常情,但蔣豔豔不是。月零一與蔣豔豔的唇槍舌戰,最後以蔣豔豔無力反駁嚎啕大哭為結局,相信,被這一番話打擊過後,她一段時間內是不敢再欺負肖凌依了。

“肖凌依啊肖凌依,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忍耐而變好”月零一看著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心生無奈,

“無論是學校還是家裡,你哪怕勇敢一次呢?

怔怔的看著月零一的臉,肖凌依感覺她能看到她的心裡去,那種莫名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一時有些慌張,

“我……我只是……”

“你只是覺得忍忍就過去了對嗎?但其實你的一次次忍耐正是造成她沒完沒了的原因”月零一看著她認真的說,

“你的性格不該是這樣的”

月零一有些心累的嘆了口氣,伸手從書包裡拿出個保溫杯塞進肖凌依手中,

“這粥你拿回家”

“不……不用”肖凌依稍稍一愣,看著手裡莫名其妙被遞過來的保溫杯輕聲拒絕,

“讓你拿著就拿著”月零一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她知道,那時的肖凌依但凡拿到好吃的,肯定會第一時間拿回家給媽媽吃……

肖凌依啊肖凌依,如果可以,我情願代替你承受接下來的痛苦。

常州火車站

常州火車站的候車大廳是那種老式的敞廳,有售票口,還有一排排的塑膠座椅,整個大廳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為了能早些回到遼城,趕上十三中學的演講,孫璐璐特意買了最早的回程車票,晚飯都來不及吃就拉著周文濤趕到了火車站。

排隊、買票等一系列程式走完,離上車還有些時間。

孫璐璐在人滿為患的候車廳裡找到兩個座位,請周文濤坐下後,自己又轉去食品視窗買餐食。

用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孫璐璐才拎著一大袋麵包火腿腸回到座位。

“周教授,對不起,我只買到這個時候的返程票”坐下後,孫璐璐從口袋裡拿出個麵包遞給周文濤,

周文濤早已飢腸轆轆,他接過麵包,笑著點頭,臉上沒有一點責備,

“沒事沒事,反正十三中學還有演講,這個時間剛好”周文濤撕開面包的包裝紙,大快朵頤起來。

經過幾天的接觸,孫璐璐發現周文濤和其他教授並不相同,他沒有架子,也不覺得自己是教授所以至高無上,他會時常和朋友結伴去釣魚,也會在樓下和老人下棋,是個非常有煙火氣的人。

“小孫啊,你為什麼一直這麼積極的促成我去十三中學演講?”周文濤邊吃麵包邊笑著問孫璐璐,嘴邊掛滿了麵包渣,

周文濤的疑問對於孫璐璐來說有些措手不及,她心中稍微思量了下便開口回答,

“也許是因為我在初三時沒有受到良好的引導,高考壓力過大發揮不好,心中有些不平吧!”

“原來是這樣”周文濤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教授”看著周文濤,孫璐璐卻緩慢的開口,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您”

“你說”

“如果有人感染了某種病毒,那種病毒會在不久之後奪走一群人的生命,您手中恰巧有一樣東西可以救他們,但那樣東西並不屬於您,或者……對您來說非常重要,您會將這樣東西拿出來救人嗎?”

聽到孫璐璐的話,周文濤愣了愣,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後輕鬆作答,

“當然會,即使再重要,也比不過生命吧!”

隨著又一批乘客的湧入,整個候車大廳更顯擁擠,那些乘客大包小卷、步履艱難、各懷心事。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即使不是過年過節,也有很多人乘坐火車,因為沒有高鐵,飛機票又太貴,火車是出門的必要選項。

突然,孫璐璐的目光在剛剛走過來尋找座位的人群中定格,看著從門口那頭走過來的兩人,她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那是父女倆,爸爸提著行李箱,女兒跟在他後面手裡拎著個帆布大包,她邊走邊警惕的環顧著周圍的人群。

那是,十六歲的孫沐雪。

孫璐璐看著父女倆坐在了後面一排座椅的中間兩個位置,心中的翻騰一直不能平息。

“小孫,怎麼了?”看著孫璐璐的表情不太對勁,周文濤問道,

“我沒事,教授”

目光望向坐在不遠處的孫沐雪,十七歲的孫沐雪臉蛋粉嫩粉嫩,像是一下就能掐出水來,但從剛剛進到候車大廳開始,她就是一臉的隱忍,一雙手緊緊的抓著裙角,侷促得看著大廳裡過往的人群,似乎有話要說。

“我能不能不去莊三市,我不想和朋友分開”孫沐雪鼓足勇氣終於開口,聲音卻小得可憐,

旁邊的男人本來昏昏欲睡,卻被她的話打斷,顯得有些不快,但仍耐著性子對她說,

“爸爸在那邊買了房,以後莊三市就是咱們的家,你會認識新朋友的”

孫沐雪無力的垂下頭,明知是徒勞卻還是想爭取一下,她的手指繞進裙角使勁的打著卷,

“你們要結婚了吧?”孫沐雪低著頭小聲的問。

這微小的聲音卻被孫璐璐聽得一清二楚,隱約間她似乎記起了什麼……

結婚?是啊,和他的女朋友張阿姨,張阿姨就是莊三市人,他賣了兩套住房就是為了給張阿姨在莊三市買一套更大的,所以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是在常州轉站去往莊三市的路上。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男人看著孫沐雪開始不耐煩起來,他的聲音也將孫璐璐從記憶中拉了回來。

“那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去”孫沐雪嘶啞著聲音說,她耳根紅紅的,不知是生氣還是哭了,

“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不是你們的家”

看著孫沐雪的這副樣子,男人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努力收起不耐煩的情緒對她說,

“你是大孩子了,要學會變通,現在莊三市更賺錢,以後在那定居只有好處,再說你媽媽已經不在了,只有離開遼城才能遠離悲傷”

“媽媽不在了……”孫璐璐聽著這段對話,再一次陷入沉痛的回憶當中……

她隱約記得,他和媽媽離婚了,好像是在她七歲的時候。

離婚後媽媽就一病不起,醫生說她得了癌症,或許只有切除癌症部位才能勉強活下來,媽媽沒同意,痛苦折騰了一段時間便離開了人世。

媽媽走了,兩套房子以及女兒都歸屬給了第一繼承人所有,也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候車大廳里人來人往,嘈雜不已,孫璐璐此時卻在父女兩人的對話中慢慢開啟記憶,追溯回了失去的悲傷……

“所以,你就把家賣了?”孫沐雪的頭低低的,依舊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還是那樣,只看中利益”

聽她這樣冷嘲熱諷的語氣,男人似乎有點急,他努力壓低聲音警告的說,

“不管你願不願意,今後都要和她一起生活,那邊學校已經給你找好了,你要記住,你什麼都只能依靠我,所以你要尊重我的決定,給我好好聽話!”

“你所要的尊重太昂貴了……”孫沐雪抬起頭看著男人,有淚在她的眼眶中翻滾著,

“媽媽到死也沒得到過啊……”

聽著她的話語,眼淚止不住的從孫璐璐眼中滑落,一瞬間那被情感蓄元所刪除的情緒如潮水一般侵襲了她的心,無數被遺忘的痛苦再次覺醒,一時間讓她難過不已。

她記得,那些年在建築單位工作的工人到了結婚時,單位會統一分發住房。

於是那個男人和媽媽說,“只要假離婚,單位就能多分一套住房,住房到手再復婚,這樣就白白得了兩套房……”

那時的她不解,不懂什麼叫假離婚,更不懂為什麼要多分一套房,幼小的心靈哪裡懂得這些算計。但在她還來不及問出心中的疑惑時,他們就真的“假離婚”了。

剛離婚後不久,那個男人還總是在晚上回家,他說只有在晚上回來才不會被人發現。

慢慢的,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再也沒回來過……

不斷有鄰居看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出現在各種場合,舉止親密。外面的人只知道,他和媽媽離婚後又找了個物件,卻沒人知道他們一開始就是假離婚。

莫名其妙的,沒有任何交代的前提下假離婚變成了真離婚,受傷的卻只有媽媽一人。

媽媽開始歇斯底里,滿臉怨恨,偷偷哭泣,直到最後一病不起,鬱鬱而終。

在這場假離婚的遊戲裡,好像一切都是事先預謀好的,下注、押寶、勝負……到最後輸的人離場,最大的贏家只有一個。

記起這些痛苦往事,疼痛的感覺再次復甦,本以為在習慣了遺忘之後一切便不會重演,卻沒想到當再次見到那樣的場景,硬痂被撕開,最終血流不止……

“你所要的尊重太昂貴了……媽媽到死也沒得到過”

男人的承諾終成了媽媽的心病,直到她死的那天也沒得到一句道歉或者解釋,她就這樣含著對他的怨恨和對這世界的不甘永遠的離開,不再回頭。

“等我考上大學,你就放我離開吧”孫沐雪看著男人一字一頓的說,

“到時,我們再也不要相見了,不管我何去何從,是福是禍,也不管你生老病死,養老送終,我們都再不相欠了,好不好?”孫沐雪認真的看著男人,眼神中是堅定,更是決絕,

“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面對你,只有再不相見,我才能好好的走下去,所以,就當是你虧欠媽媽的,讓我回到她身邊吧……”

“小雪,你恨爸爸嗎?”那個叫爸爸的男人聲音顫抖著問,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到悲傷,

“如果能讓你舒服點,我願意說不恨”孫沐雪認真的看著他,眼中滿是堅定與不可動搖的光芒,

“我只恨這個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改變它”

“從常州南站到莊三市方向的G1252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有乘坐G1252次列車的旅客請您攜帶好行李物品,到3號檢票口檢票……”

隨著播報,前方的3號檢票口慢慢擠滿了人群,幾個穿著制服的列車員站在檢票口等待著。

“檢票了,我們走吧”

說著孫沐雪拎起大包,頭也不回的向著檢票口走去,

男人稍坐了幾秒,隨後也提起行李箱跟著孫沐雪走遠。

匆匆一面,再也不見。

看著走遠的身影,孫璐璐突然有一瞬間很感激她,感激她的勇敢,感激她說出那樣的話……那些早已遠離她的往事好像以另一種方式再一次叩響了她的心門,解除禁錮後,迎來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抒洩,孫璐璐知道,她再也不會為此而難過了。

而那個女孩會將媽媽取的乳名改為本名,帶著媽媽的愛一起活下去。她會倍加努力的學習,她會把所有情緒轉化成動力,考到市重點,考上名牌大學,成為最年輕的女博士。

到了那個時候,她自然會離開他們,刪除所有負罪感,去過她想過的生活。

孫璐璐彷彿又看到女孩提著大包的身影在眼前浮現,直到消失在未來的某個交點,這一刻,她眼中似乎有光在流動,

“孫沐雪,加油吧,我們未來再見”

真期待啊!

當你回來的時候,會有人捧著鮮花去迎你,總有一天你會走上屬於自己的花路……

看著孫璐璐的表情由悲傷轉為明朗,坐在一旁的周文濤輕輕笑了,雖然他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看到了孫璐璐眼中閃爍的光。

1999年9月17日 天氣 陰有雷陣雨或冰雹

對於遼城來說9月下冰雹並不算稀奇,就算是往年也有春暖花開下暴雪的先例,對於遼城這座沿海城市,每年的異常天氣總有那麼幾天。

1999年的冬天比預計來得更早,在9月的最後幾天裡遇上這麼異常的天氣,也許是在預示將要發生的一切。

老式住宅

“周勇為什麼會有你的聯絡方式?”李可歆看著孫璐璐認真的問道,

“你拿到博士學位後,成立的研究小組到底做了什麼?”

“對啊,到底怎麼回事?”就在剛剛,月零一差點被李可歆的話驚掉下巴,她急切的向孫璐璐求證,

孫璐璐見兩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只好實話實說,

“當初我和幾個同學組建了專案研究組,利用化學創新技術研製出情感蓄元”

“情感蓄元又是什麼?”月零一越聽越糊塗,

“情感蓄元可以看成是情感消除劑,透過針劑的方式暫時性消除悲傷情緒,以此來幫助受到挫折或傷痛而無法自愈的人”孫璐璐從沒和別人說過,“情感蓄元”正是她當初想要改變世界的成果,曾經是“情感蓄元”幫她忘卻了痛苦,但真正治癒她的卻是曾經的自己。

“所以……你既是發明者也是實驗者?”李可歆看著孫璐璐問,語氣中滿是驚恐,

“你消除了哪段情感?”

孫璐璐合上膝上型電腦,一臉平靜的看著兩人回答,

“關於我父母的那段”

“你怎麼不告訴我們?”李可歆和月零一同樣震驚,這麼多年來孫璐璐居然隻字未提,

“你們心思這麼重,我怎麼告訴你們?”孫璐璐看著兩人有些無奈道,

“再說,當自己研究的實驗品再正常不過,沒有把握我也不會這麼做,你們就別瞎擔心了”

聽孫璐璐這樣說,李可歆和月零一才稍稍安心,也不再追問她有關“情感蓄元”的事了。

孫璐璐把膝上型電腦放到桌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清晨裡忙碌的人群,她輕聲提醒,

“這事到此為止,安夏筱豔過來的時候就別提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夏和筱豔就不用過來了吧?”李可歆有些遲疑的說,

“接下來的事,我們自己就能完成”

“我心裡不踏實”孫璐璐面色有些凝重,

“今天是最後一天,總覺得不會那麼順利,希望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才好”

周文濤在十三中學的演講將於下午兩點鐘開始,舉辦地點在學校禮堂。為了不改變既定未來,孫璐璐決定等周文濤演講後再拿走手卷,屆時沈安夏和劉筱豔也將來到1999年與她們匯合。

十三中學

無故翹課、校外鬥毆、謾罵同學,三罪並罰,月零一和楚宇寧被主任罰在走廊上寫檢查,兩人一人站一邊,在窗臺前奮筆疾書。

月零一一臉氣憤的邊寫檢查邊吐槽,

“萬萬沒想到,這麼大年紀了還被罰寫檢查,死胖子肯定是在報復我!”

“這麼大年紀?”楚宇寧聽到她的話有些不解,

“你是多大年紀?”

見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月零一連忙尷尬的笑著解釋,

“就是……自我感覺老成”

“零一姐姐!”走廊裡,小羊老遠就向著月零一跑來,

月零一看到小羊出現有些驚訝,

“小羊肉卷?你怎麼來了?”

“我聽那個胖叔叔說要罰你,怕你無聊小羊就來找你玩了”小羊緊緊抱住月零一,歡快的說著,

“這孩子是誰?”楚宇寧也被小羊吸引了目光,於是輕聲問她,

“她叫你零一……姐姐?”

“零一是我小名,數字的零一”月零一開口搪塞楚宇寧併為他介紹道,

“他叫小羊,是宋哲遠助教的親戚”

聽她這樣說,楚宇寧突然有些好笑的打趣她,

“和你這麼親近,我還以為是你弟弟呢!”

“我才不是弟弟”小羊氣鼓鼓的看著楚宇寧,一臉敵意,

“零一姐姐,他是誰?”

“他是姐姐的同學”月零一揉揉小羊的一頭蓬鬆捲毛,笑著問他,

“小羊怎麼知道胖叔叔要罰的是姐姐呢?”

“當然知道啦!姐姐叫任春喜,我看到叔叔的表格了”小羊親暱的貼著月零一說,

“姐姐今天下午去看演講嘛?小羊可以帶姐姐到後臺哦!”

“真的嗎?”月零一眼珠一轉,想了想後臺拿手卷不是更好得手,於是趕緊答應,

“好啊,下午姐姐的朋友也會來,小羊能一起帶到後臺嗎?”

“當然可以”小羊一臉驕傲,隨即又指著楚宇寧說,

“可是他不行”

上午的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就到了下午,周文濤早早就到達了十三中學,與學校領導共進了午餐後,便開始準備下午的演講內容。

同時,許安夏和劉筱豔來到1999年與三人成功匯合,五人先前對如何拿到手卷做了很多計劃,但到了最後卻還是決定按照已經發生的那樣。

演講開始前一小時,月零一、李可歆、許安夏、劉筱豔四人來到十三中學禮堂,初中的禮堂並不大,紅色的靠背椅、紅色的舞臺、紅色的帷幕,在帷幕的最上面懸掛著新寫好的紅色條幅,“歡迎遼華教授蒞臨指導”幾個大字非常醒目。

“零一姐姐!”剛進禮堂,小羊便衝著月零一歡聲跑來,月零一牽過小羊的手給李可歆三人介紹,

“這個就是小羊”

李可歆三人看到小羊如此可愛,不由得上手又摸又揉,

“小羊真是太可愛了!”

“任春喜同學來了”宋哲遠牽著一位身穿淡粉色長裙的女子從遠處走來,還不忘招呼一邊的場務同學,

“快給她們拿幾瓶水來!”

“助教好”月零一禮貌的打招呼,又衝身邊的李可歆、許安夏、劉筱豔直使眼色,三人也立馬點頭哈腰,

“助教好!”

“零一姐姐,這是我姑姑蘇娟!”小羊似乎很興奮,他把礦泉水分給每人後便拉著月零一的手給她介紹,

“我姑姑是叔叔的女朋友,他們要結婚了!”

“宋助教,恭喜你啊!”月零一笑著對宋哲遠說,

李可歆三人也機械的跟著月零一應和,

“恭喜恭喜”

“謝謝”宋哲遠輕笑,笑容中滿是甜蜜羞澀。

“你就是小羊的零一姐姐?”小羊的姑姑蘇娟卻突然看著月零一說,

“我家小羊可喜歡你了,每天回來都跟我說你”

“是麼?”月零一衝她尷尬的嘿嘿笑著,

“小羊肉卷很可愛,我也很喜歡他”

“真的嗎?”小羊興高采烈的問,

“等小羊長大娶零一姐姐好不好?”

三歲孩子的表白讓月零一有些想笑,她掐了掐男孩的臉蛋順口答應,

“好啊”

李可歆一邊喝水一邊用胳膊肘撞撞月零一,不懷好意的笑道,

“你可以啊,處處有豔遇,連三歲孩子都不放過……”

“滾”月零一收起尷尬的笑容,怒斥李可歆。

“小羊後天就要去義大利了,不跟你的零一姐姐告別嗎?”

宋哲遠幫小羊繫緊鬆開的紐扣,笑著逗他,

“小羊要去義大利了?”月零一有些驚訝,

“他國外的父母想把他接過去生活一陣”蘇娟介面回答她說。

月零一聽到小羊要出國,想想也是件好事,反正她辦完事是要離開的,小羊幫了她不少忙,正愁離開時要怎麼和他告別,現在看來不用告別才是最好的。

正說話間,楚宇寧突然衝進禮堂出現在眾人面前,他一眼看到月零一便直接衝了過來。看到這一幕,李可歆直衝一邊的許安夏劉筱豔使眼色,

“看吧看吧,又來一個”

小羊則在看到楚宇寧衝月零一跑來時,直接擋在了月零一身前,

“你來幹什麼?”小羊一臉不高興的問,

楚宇寧並沒有時間搭理小羊,而是一臉急切的看著月零一,

“你怎麼在這?”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月零一無奈的回應他,

“你不知道肖凌依的事?”楚宇寧激動的抓過月零一的手腕,

“你什麼意思?”看著楚宇寧有些激動的神情,月零一滿臉問號,

楚宇寧努力壓下激動的語氣,儘量平靜的對她說,

“今天上午,肖凌依的媽媽去世了”

“什麼?”這個訊息猶如晴天霹靂般在月零一的耳邊炸開,她不敢相信的看著楚宇寧,

“你胡說的吧?她媽媽不可能……”月零一左思右想,她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李可歆三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們怕月零一再經歷一次過於激動,連忙上前扶住她,

“我明明把血滴到給她的粥裡了!怎麼可能會……”月零一喃喃的低語道,她眼中似乎有淚正在升起,

“什麼?”許安夏聽到月零一的話,頓時震驚起來,

“你把自己的血給肖凌依了?”

“零一,你瘋了?我們來之前說好的,不能改變既定未來”李可歆立刻旁若無人的指責起月零一,

“我只是……看她太可憐了,我不想讓她和我一樣……”月零一怔怔的看著李可歆,像是靈魂已經抽離了身體,

“可是她一定會和你一樣啊,你做的事什麼都改變不了”許安夏也有些急切的說道,

劉筱豔看著這種情形,只能努力安撫幾人的情緒,

“行了,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別再指責了”

“零一,你怎麼想的?”李可歆根本沒聽進劉筱豔的話,而是有些不解的看著月零一問,

“你明明知道,強行改變原定軌跡有可能造成時空混亂,你怎麼還會這樣做?”

月零一不想再和她們爭吵下去,此時的所有事她都不想去管,她掙開幾人,便要離開,

李可歆情急之下伸手拉她,卻不小心拽到她頸間的項鍊,輕輕一拉,項鍊應聲而斷,

“零一!你不能走!我們還有事要做!”

“為什麼不能?”月零一接住從頸間滑落的鍊墜,狠狠握在手裡看著李可歆說,

“你可以救,我卻不能?”

李可歆眉頭擰在一起,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月零一情緒越來越激動,她不明白,她們五人明明同病相連,她怎麼會否定自己的做法?

那些年,離婚、死亡、分離的事頻頻發生在五人家中,世間百態,同病相憐不在少數,但像這樣壞事扎堆,集體倒黴的卻並不多見。人們常說人世間的幸福都是一個模樣,但悲傷卻有千副面孔,五人就像是被命運選中的不幸兒,連經歷的悲傷都如出一轍。

在那樣的境遇中,她們沒有向對方訴苦,也許她們都覺得對方的境遇更艱難,於是,很有默契的選擇了默默隱忍,以至於在最艱難的時刻錯過了最需要的彼此。

“我不知道,我們哪裡不一樣?”月零一繼續質問著她,

“1999年我確實自殺過,但我沒有死,我回來只是改變過程沒有改變結果;可阿姨呢?你本來就該知道,她在我們的時間線裡已經去世了,就算你回到1999年救了她,結果也不會因此而發生改變”李可歆有條不紊的說著,

“我們不是神,該死的我們救不活,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你說的沒錯……”月零一用力甩開李可歆的手,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可我想救的,從來都是我自己”

月零一掙脫眾人,快速的逃離了禮堂,向著肖凌依家的方向奔去……

看著月零一離開,李可歆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一臉茫然的眾人,輕聲對許安夏道,

“安夏,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再見月凌依,是在五十幾平的小家裡,那裡承載著一家三口十幾年的回憶,也記錄著她此生最大的悲傷,月零一甚至無數次想到再次走進家門時的感受,但此時她卻只感到難過。見到肖凌依時,她的眼睛已經腫的像核桃一樣,她說媽媽已經去火葬場了,要等第二天才能火化。

肖凌依說,今天,媽媽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兩眼茫然的望著天花板,臉色白的嚇人。給她喝粥時她像是感應到什麼,閉緊嘴巴說什麼都不肯吃,也只有這一天,她沒有尖酸刻薄的咒罵。

認真的聽著肖凌依說完,月零一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淚。

原來,悲傷到極致是真的會無法呼吸的,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真的失去她了……

她看著肖凌依,模糊間好像又回到了媽媽去世的那一天,看著很少來往的親戚們來到家裡,看著有人給媽媽穿上藍色的壽衣,然後媽媽就被送去了火葬場……看著這一切,她除了默默流淚卻什麼也做不了。

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是愛;而最公平的事,是死亡。

月零一緊緊抓著手中的項鍊,任憑天使鍊墜的翅膀劃破了她的手掌,

不敢相信她真的失去了媽媽,

兩次。

隱晦的天空,暗淡了天際下的一切,所有事物都好像蒙上了淺灰的色調,像是整個世界突然間被消色了一般,這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許安夏用了很大精力給在場的人催眠,在他們腦中刪除了剛剛爭執的畫面,刪除了她們爭吵的內容,刪除了她們說過的每一句話……有時,不得不想,如果發生過的事都能用這種方式清除該有多好。

離兩點還有幾分鐘的時候,楚宇寧、宋哲遠、蘇娟才恢復了清醒,正好這時孫璐璐也到了,幾人來到後臺,等待著周文濤開始他宿命般的演講。

兩點剛到,臺下已經坐滿了初三的學生,周文濤也萬事俱備,他西裝革履,自信滿滿的登臺,看著臺下一雙雙充滿期冀的眼睛,他悠悠的開口……

“沒有誰能坦然接受突如其來的失去,我會習慣的……”

看著肖凌依強忍住淚水這樣安慰自己,月零一不知此時在痛的是緊握鍊墜的手還是心,

“對不起”月零一看著她的臉,卻只感受到沉痛和悲傷,

“即使再來一次,我依舊讓你孤身一人,真的對不起……”

肖凌依聽到她這樣說,眼淚又在眼眶中升起,

“為什麼要道歉?”肖凌依用平靜的聲音說,任憑眼淚一滴滴落下,她沒有去擦,

“你又沒做錯什麼,而且……你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月零一強忍住眼淚看著她,用嘶啞的聲音說,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肖凌依抬起頭看著她,表情中有些驚訝,她喃喃的對她說,

“你和媽媽,居然都說了這句話”

“什麼?”月零一愣了兩秒,沒明白她的意思,

“媽媽死前最後說的話,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最後時刻,媽媽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肖凌依的手,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

“媽媽走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然後,她張了張嘴,再沒有發出聲音。

月零一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媽媽……這一次居然留了話,而不是像上次那樣匆匆的走了,就連最後一面也沒讓她見。

月零一使勁忍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原來,“你要好好的”是媽媽在這個時空給她留的最後一句話……

“起碼媽媽不會再痛苦了,不是嗎?”肖凌依咬著嘴唇顫動著聲音說,

“會好的吧,會好的……”

會好嗎?會好吧?也許只有月零一知道,苦難並未結束,但總有一天會好的吧?就像現在的她一樣,挺過時間就能遺忘一切悲傷與疼痛,終有一天,她會好的。

月零一看著她佈滿淚痕的臉,心中很是不忍,終於還是輕聲對她說,

“雖然我很想安慰你,但也許,你要面對的才剛剛開始”如果代替不了她去面對這一切,那麼就提前給她點提示吧。

接下來她將要面臨更艱難的事,外公、外婆、小姨、舅舅……那些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會帶著失去親人的悲痛面具一次次的傷害她,他們嘴裡說著媽媽的死是因為爸爸,在肖凌依承受喪母之痛的時候逼著她去恨,向她灌輸不恨爸爸就是對不起媽媽的思想。

那時候的她既要舔舐傷口還要承受親戚們的怒火,每每只能躲起來偷偷哭泣。他們從始至終只記得自己失去了女兒、失去了姐姐、失去了親人,卻沒人在意她也失去了媽媽……

那些年每到過年時,她情願呆在家裡,獨自做滿一桌子的菜,聽著外面熱鬧的鞭炮聲,對著媽媽的遺像邊抹眼淚邊吃年夜飯。她恨爸爸嗎?應該是恨的吧;她恨那些人嗎?應該也是恨的吧,但對著媽媽遺像上的笑臉,這些恨意消失殆盡,比起這些,她更想媽媽啊……

漫長的時間裡,她迷茫、脆弱、敏感、絕望……活的無知無覺,卻從來沒有停止腳步,她總認為再向前一點就會好的,再向前一點就會好的。

她時常提醒自己:肖凌依啊肖凌依,你不勇敢,誰能替你堅強?

“還要經受這麼多啊……”聽著月零一列舉出的一個個情節,肖凌依輕聲感嘆著,

“這些不算什麼,這世界沒什麼值得你害怕”月零一伸手捧起她的臉,語重心長的說,

“肖凌依,勇敢點,那些挫折與困難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把你變得強大,所有傷口總會被時間治癒然後結痂,最終成為你的鎧甲,等你足夠強大,就不會有什麼能再傷害到你了”

肖凌依淚眼婆娑的看著她,在那一瞬,她似乎理解了媽媽的想法,也許媽媽也希望她變成那樣吧?

“真的嗎?我會變得強大嗎?”

“沒心沒肺,熱烈純粹,溫暖真誠,簡單自由”月零一整理著她凌亂的頭髮,輕笑著說,

“這就是你的未來啊……”

肖凌依哭得很大聲,她依偎在月零一的肩膀上,模糊間卻看到她手中緊握的鍊墜是天使的形狀……

很多時候,時間其實早已給出了答案。

終有一天肖凌依會像月零一一樣,依靠自己一步步走出陰霾,遇見陽光。

媽媽走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這份勇氣,無論是年少的肖凌依,還是長大的月零一,都接收到了。

大雨如約而至,雨水帶來了天空遙不可及的氣息,只望雨過天晴,只望未來可期。

月零一從樓上下來,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家,終於可以放下心好好離開。

往前走出幾步,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奮力奔來,

“零一姐姐”小羊喊著她的名字跑過來,汗流浹背,踉蹌一步就要摔倒,

“你怎麼跟來了?”月零一上前扶住他,幫他擦去額角的汗珠,

“小羊看零一姐姐……很急的跑出來,小羊很擔心……”小羊白嫩的臉上好看的五觀,此時卻透出焦急的神色,

月零一看著他,再也忍不住,彎下腰輕輕抱住他小小的身體,眼淚奔湧而出,

“小羊啊,零一姐姐忍了很久很久……就讓姐姐哭一下好不好?”

肖凌依愣愣的看著月零一離開的門口,她伸手拽出掖在衣領裡的項鍊,那是媽媽在她16歲生日時送給她的,項鍊上的鍊墜正閃閃發光,那鍊墜和月零一的一樣,是天使的模樣……

雨聲漸大,周文濤的演講聲和著雷聲響徹禮堂,很多雨滴或是冰雹拍打著窗戶,發出凌亂的聲響,演講終於接近尾聲……

周文濤在一片掌聲中退至後臺,孫璐璐、李可歆、許安夏、劉筱豔已在這裡等他了。

“張教授,還記得在常州火車站時我問過您,如果有人感染了某種病毒,您手中恰巧有一樣東西可以救他們,您是否會將這樣東西拿出來救人,您說當然會,即使再重要也比不過生命”孫璐璐看著周文濤第一個開口,

“如果我現在說,您身上的那份手卷關乎到一群人的生命,您能把它交給我嗎?”孫璐璐認真的看著周文濤一字一句的說,

周文濤見此先是一愣,然後有些不解的問她,

“你怎麼會知道手卷的事?”

“正是因為我們知道您會在今天拿到手卷,所以才極力促成您來十三中學演講”孫璐璐認真的回答周文濤,

“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您解釋”

“可是……”看著孫璐璐,周文濤滿是不解道,

“如果你們想要手卷,為什麼不去找給我手卷的人呢?”

聽周文濤這樣說,孫璐璐不禁有些黯然的低下頭,

“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交給您手卷的人是誰”

“確實”周文濤想了想,點了點頭,

“手卷是突然出現在我公文包裡的,這個人應該很神秘,他不想你們找到他”

“所以……”孫璐璐看著周文濤試探的問道,

“周教授,您能把手卷交給我們嗎?哪怕是抄錄一份也行”

“手卷可以給你們”周文濤很爽快的回答她,他似乎並不在意手卷而是更在意答案,

“但你們得說實話,你們為什麼知道我今天會拿到手卷,又為什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十三中學演講?”

聽他堅持這樣問,四人面面相覷,最終孫璐璐還是開口道,

“知道您今天會拿到手卷是因為我看過一段您演講後的影片資料,至於為什麼知道您會來十三中學演講……”

“是因為我們根據影片資料往前追溯,查到了您今天的所有行程與動向”李可歆接著孫璐璐的話說,

“除此之外,我們也知道今天您會把手卷交給我們”劉筱豔也看著周文濤說,

“因為我們見過二十六年後的您,今天演講後把手卷交給孫沐雪是您親口告訴我們的”

看著面前四人義正詞嚴的樣子,周文濤心中的疑惑更加強烈了,

“二十六年後……你們是說……”

“我們來自2025年的未來”

聽到這樣的答案,周文濤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未來?”

嘩啦……

突然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雨聲逐漸變大,直到最後狂瀉而下,瘋狂的拍打著屋頂和窗戶,室內的光線也隨之暗了下來。

最終,她們還是說服周文濤給出了手卷,跋涉一趟,不算白來,幾人心中的石頭也總算落下,下一步就是原路返回2025年了。

四人從後臺走出時才發現,聽演講的初三學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部走光了,寬闊的空間內很多燈光也被熄滅,整個禮堂除了一排排紅色的座椅別無其它,遠處更是黑洞洞的一片,安靜而詭異。

嘭!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大門突然應聲而開,雨聲隨之傾瀉而入,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禮堂大門口。

孫璐璐看著那人影一驚,不禁警惕起來。

不等眾人反應,那人影就以極快的速度踱門而入,一陣風帶著雨的味道也跟著衝進門來。人影並沒有直接衝過來,而是奔進角落的黑暗陰影裡遲遲不動,好像在等待什麼。

“是誰!”李可歆看著那人影大驚失色,

“我們快走,從後面走!”孫璐璐見此情況催促三人道,卻沒想到話剛出口,一陣眩暈感突然席捲而來……

“怎麼回事?”許安夏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怪異,於是輕聲詢問其他三人,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孫璐璐努力抑制住強烈的眩暈感,抬手扶住身邊的座椅以確保自己不倒下去,

“好像……是迷藥……礦泉水……”

“礦泉水?”李可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喝了礦泉水,她轉身去看孫璐璐時,眼前已經糊成一片,

“手卷……”劉筱豔神志不清的唸叨著,使勁搖晃著腦袋想要保持清醒卻再也扛不住,不待多時便倒地不起了。

“筱豔……”想伸手去拉劉筱豔,許安夏一個踉蹌也跟著倒了下去。

“是你下的迷藥?”孫璐璐看向角落裡的黑影,

“你……到底是誰?”

看著眼前隱在黑暗裡一動不動的人,孫璐璐用最後一點理智思考著。

手卷剛一到手那人就出現了,說明他也是奔著手卷來的,他目的明確,時間準確,能做到這一點只能說明他一直在跟蹤她們,也可能,他就是將手卷放進周文濤公文包裡的人。

時間慢慢流失,那人躲在黑暗中一點點選潰她們的心理防線,孫璐璐和李可歆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也許是感受到兩人已經堅持不住,也許是再沒有耐心等下去。那人突然快速從黑暗中衝出奔了過來,李可歆已經體力不支,卻還努力擋在孫璐璐身前抵擋著那人,孫璐璐則趁機將手卷塞進了一個座椅的夾縫裡,轉頭時卻見李可歆已經倒下……

那人慢慢向她逼近,孫璐璐再也支撐不住,就這樣直直的向後倒去,那人卻在這時伸手接住了她,又將她穩穩的放到了座椅上。孫璐璐看到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連帽衫,鴨舌帽壓的低低的,戴著口罩,他的身上好像還有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在失去意識前,孫璐璐最後看到的景象是他摘掉手套,從座椅夾縫裡拿出手卷,然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雨中。

她還看到,在他的脖頸處,有個六邊形的印記……

同一時間,月零一正揹著小羊打著把大傘在趕回禮堂的路上,雨越下越大,雨水中夾雜著冰雹拍打在路面上噼啪作響。

拐過一處街角,月零一把小羊輕輕下,溫暖的對他說,

“零一姐姐還有事要做,你先去學校找姑姑好不好?”

小羊看著月零一有些不解,

“零一姐姐不和小羊一起回去嗎?”

“小羊先去,姐姐一會兒就到”月零一說著便把傘交到小羊手裡,

“聽話”

“好吧”小羊拿過雨傘,一步三回頭的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月零一笑看著他慢慢走遠消失在雨中,下一秒,她突然眼前一黑,就這樣倒了下去……

月零一也同樣喝了帶有迷藥的礦泉水,她努力撐了很久,卻終在滂沱大雨中漸漸陷入昏迷,混沌中身邊好像傳來很多聲音,其中一個聲音是小羊的,小羊哭著喊她零一姐姐,她卻無力回應……

雨聲漸緩,陽光重現,明媚終於灑落大地,氤氳的水氣在陽光中閃爍著光彩,冰冷的心也漸漸感受到和煦的溫暖。

不知暈厥了多久,醒來時雨已經小了很多,李可歆、孫璐璐、許安夏、劉筱豔四人互相攙扶著艱難的爬起,雖然還有些眩暈,但好在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

看了眼時間,差一刻鐘就四點了。

醫院裡,當月零一醒來時也正好是四點鐘,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月零一努力爬起,卻發現睡在床邊滿臉淚痕的小羊。

月零一將小羊抱起放在病床上,為他蓋好被子便悄悄的離開了。

大雨就像是為了製造這場意外一樣,恰好在那個時間,恰好來得烈烈轟轟,既帶走了世間的塵埃,也帶走了那份羊皮手卷。

雨過天晴,追悔莫及,也許這一切都是早已註定好的吧?

現在,無論結果如何,都該回到她們的時間了。

要回到2025年,就要去到五人來時的時空入口。所謂的時空入口就是時空歪曲點,一般形成時空摺疊扭曲後會形成一條直線通路,所謂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能穿越時間的直線,大概就是空間摺疊後兩點的直接靠近而產生的“0距”。

空間短暫摺疊後,除了外力的干預外,這條通路也會在短時間內被自行修復,時空入口會隨之漸漸暗淡直至消失,所以她們必須趕在時空入口消失前回去。

時空歪曲點的位置就在遼城的大峻山上,大峻山海拔將近七百米,是遼城內最高的山,山峰陡峭,給人一種險峻之感。2020年以後,大峻山會煥然一新,被打造成“山水相宜”的遼城城市地標。而在1999年,大峻山只不過是一座荒山,除了就近的農民會在沿途栽種些蘋果樹外,平時根本沒人上到山頂。

於是,五人互通了情況後,便直接去往大峻山了。

用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四人快速到達了山頂。大峻山山頂草木茂盛,偶有野花,還有落滿山頭的陽光,月零一席地坐在這一片灑滿陽光的山坡上,她目光深邃的望著山下發呆,身上像是鑲了金邊,隨著陽光的照射泛出點點光芒。

四人看到她時並沒有叫她,而是一起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好美啊……”許安夏看著山下的景色不由的感嘆起來。

那裡是1999年的遼城全景,烏雲散去天空已經放晴,陽光照耀下那片景色有些不真實,但卻美的無與倫比。

“1999年……”孫璐璐看著山下的遼城,突然有種在夢中的錯覺,

“真好”

1999年的世界,一切好像都不太一樣,那時的一幕幕就像是蒙上了金黃色的濾鏡,看什麼都閃爍著橙橙的光,就像此時眼前的一切一樣。

那是多少年前,也是同樣的景色,同樣的燦爛光陰,平淡到不能再平淡,就像五人每天一起上下學走的那條路,一路上只有短短二十分鐘的時間卻滿載歡笑。無憂無慮的時光,無限憧憬的年少,卻沒能記錄下那一刻的美好,轉眼一切都不復從前。

此去經年,時過境遷,再看同樣的光景總會生出很多思念,但那些時光卻再也回不來。

“從來沒發現,遼城這麼美”李可歆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眼中似乎閃爍著點點光芒,

“好懷念啊……”月零一突然開口,聲音輕輕悠悠的飄散在空氣中,

“我們放學一起回家時蜂蜜糖的味道”

孫璐璐輕撫著月零一的背,溫柔的說道,

“我早就不記得蜂蜜糖的味道了,我們懷念的從來都不是蜂蜜糖,而是當年的自己罷了”

“是啊……”月零一輕輕笑著,淚光中閃爍著回憶,

“因為經歷過苦難,所以不想讓她再經歷一次”

“我們都懂你”李可歆捲起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淚,又伸手摟過月零一,

“那時都怪我,不該攔你的”

“是我太一意孤行了”月零一迎著天邊的那抹陽光輕笑著,卻不斷有淚從眼中滑落,

“明知既定的未來無法改變,我卻偏想試試改變她的命運”

眼淚滴滴答答落溼了整個衣襬,月零一緊咬牙關訴說著她的悲傷,

“這次回來,我看到了一些事,知道了一些事,讀懂了一些事……這個年代裡的遺憾和虧欠,如果不是用旁觀者的角度再看一遍,真相也許會永遠被時間掩蓋不被發現……”

“你們知道嗎?如果不是再來一次,我不會體會到她的心思,她對肖凌依的每聲怒罵都是在為離開做準備,我卻一直在怪她,甚至都沒好好見她一面,我一直覺得是她錯了,但我又何嘗不是呢……”

“零一”孫璐璐看著她,眼淚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這不怪你,不怪你……”

“阿姨不會怪你的”劉筱豔的眼中似乎也閃著淚光,

“你也不要怪自己”

在幾人的安慰下,月零一抬手胡亂擦掉臉上的眼淚,然後她指著山下的風景,笑著對幾人說,

“真可惜,這麼美的景色,也只能看這一次了”

如果沒有再來一次,她們也許永遠不會回憶起這樣的景色,如果沒有再來一次,她們也許永遠不會記得漫長的時間裡曾經有這樣一幕。

那年秋天,微風不燥,陽光正好,於繽紛落葉中,她們遇見了未來。

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切的一切也許並不是偶然,可能她們在這個時間裡都有需要了結的事,或是應了某人的願,給一段感情一個結局。

如果,再有一分鐘,哪怕,只有一分鐘,能停留在曾經的美好中也是值得的吧!

“我們不如拍下來吧!”突然,許安夏在翻找了一陣後,從揹包中拿出了一臺小型相機,

“安夏……你居然帶相機過來了?”月零一不敢相信的看著她手裡的相機,

“我還帶了好多其它的呢!”許安夏把相機計了時放在對面的樹樁上,

“快來,咱們留個影吧!”

五人並肩站在山頭,背對著山下的景色笑對鏡頭,下午的陽光籠罩在她們的臉上,五人綻放出最美的笑容,城市連同五人都被陽光照成一片金黃,顯得格外燦爛,這如夢境般的一瞬在咔嚓的快門聲中被記錄了下來。

“太陽要落山了”孫璐璐看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對幾人說,

“我們也該離開了”

“可是,好像沒看到通道入口,不會是已經關閉了吧?”李可歆四處張望著,卻沒看到時空入口的蹤影,

“等太陽再落下去一點應該就能看到了”孫璐璐說著背起揹包。

就在她們等待太陽落到指定位置時,月零一突然聽到有人踩過草叢的聲音,她緊張的衝一側的樹叢大喊道,

“出來!”

四人聽她突然這樣喊都嚇了一跳,隨即緊張的掃視四周,等待有人出來。

五人正對著的樹叢後面,突然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那個男孩帶著一身傷痕躡手躡腳的走出來,臉上是拘謹不安的神情。

“小羊?”月零一看到他不禁驚訝,

“你怎麼來了?”

“你們……要回未來了?”小羊緊張的瞪大眼睛看著五人啞著嗓子說,他的臉上和身上滿是被樹枝扎破和劃傷的痕跡,

五人面面相覷,看來這個男孩已經知道她們來自哪裡了。

“好奇害死貓知道嗎?”李可歆沒好氣的嚇唬小羊說,

“小孩子不該知道太多!”

“阿姨也不該兇巴巴的”小羊小心翼翼的看著李可歆,

“阿姨?”李可歆啼笑皆非,指著月零一質問小羊,

“她是姐姐,我是阿姨?”

小羊拉過月零一,躲在她身後看著正在不滿咆哮著的李可歆。

“零一姐姐還會回來找小羊嗎?”小羊看著月零一可憐巴巴的問,

“姐姐不會再回來了”月零一伸手捏捏小羊的臉蛋,笑著說,

“所有人都只能向前走,我們可以在未來相遇啊!”

“真的嗎?”小羊眼睛亮了亮,一臉憧憬的看著她問,

“那零一姐姐回去後,能不能來找小羊?”

月零一笑著點頭,伸手揉亂了他的一頭捲毛,

“好啊”

月零一轉身時向許安夏使了個眼色,許安夏秒懂了月零一的意思,稍作猶豫後輕輕點了點頭。

“零一姐姐……”小羊剛出口的話卻卡在喉嚨裡再也傾吐不出,因為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雙紅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在他的腦海中肆無忌憚的刪除著他不想被刪除的記憶。

“安夏”看到這一幕,劉筱豔不禁大驚失色,

“等一下……”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小小的身體慢慢倒下,暈厥之後,小羊就會忘記有關她們的一切,就像她們從未來過。

“刪除他的記憶也是為了他好”月零一看著劉筱豔想阻止的神情解釋道,

“你也不想他在未來出現,來找我們的麻煩吧?”

“安夏刪除宋哲遠和蘇娟的記憶時就出了差錯……”劉筱豔一字一句的說,消除他的記憶雖然是有必要的,但這樣對一個三歲的孩子還是太過殘忍,

“他太小了,如果消除不好,很可能會魂魄受損,或者造成別的傷害”

“會沒事的”李可歆走過來開解道,

“忘記我們的事對他來說確實好一些”

月零一抱起昏迷的小羊,將他放到軟塌塌的草地上,又割破食指,將鮮血塗上小羊的傷口,這樣,等他醒來的時候,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做完這一切後,太陽已經落至指定位置,她們也終於看到位於半空中的那道模糊光影,那就是時空入口了。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明媚的世界,五人默默轉身躍起進入光門。

光門在半空中炫彩異常,折射著太陽最後一絲餘暉瞬間在空氣中消失,只留下一道彩虹和星星點點的光暈。

太陽完全落下時,小羊才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覺得在一瞬間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努力回想卻又是徒勞。

抬起頭,他不經意看到天邊那道美麗的彩虹,周邊瑩瑩繞繞一些雨後的光點,看到這樣的景象,他肉嘟嘟的臉上瞬間有了笑容,唇邊出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

“真好看啊……”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野生月季 原神:文明昇華,從刮刮樂開始! 餘生時光 沙雕被迫努力,搞事添堵叛逆 重生之我在霸總文裡當保姆 今夏有晚風 再見!我的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