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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們這一路狂奔可就要到夷州邊城了，難不成是公主出事了？雖然夷州城曾經也是屯兵重鎮，但現在都是些靠漁獵為生的索倫人。按理來說，以公主殿下二品的實力，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才對。”
騎馬並不輕鬆，長相也並不如何好看，但笑起來有兩個虎牙的錦衣衛鎮撫使沈舟，氣喘吁吁的看向一路不發一言的江善千問道。
這兩天馬兒已經輾轉數座城池，晝夜不歇，便是補充再好的精飼料也要捉襟見肘了。
“是我疏忽了，本以為二皇子會將心思放在左部軍權的那些心腹上，沒想到他們把矛頭指向了雪素，呼延千烈去了夷州城。”
江善千表情如常，不見喜怒，只是手中韁繩攥的更緊了。
沈舟大驚，沒有細究這個離經叛道的稱呼，說道：“那老狗可是一品偽境的高手，可他們怎麼敢對公主下手！”
“沒什麼敢不敢的，如果是我也會這麼做，畢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皇家奪嫡從來都不是分個輸贏這麼簡單，黨系一旦站錯，那就是殺頭夷族的悽慘下場。如果換做你我，是不是也會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戰？”
沈舟不敢想這個問題，好在錦衣衛衛所自成立以來，一直都嚴禁參與黨爭，只能效忠當朝掌權者，哪怕那個掌權者是個無惡不作的昏君也無一例外。
“北離的黨爭並不複雜，甚至在一些人眼裡，根本沒有奪嫡一說，畢竟陛下的後宮只有皇后和已故的遺嬪妃二人，皇后生太子和公主，而遺嬪妃只有二皇子一個。因此無論從血脈上，還是二皇子去柔然山上練劍這件事來說，都不像是會參加黨爭的意思。”
沈舟不置可否，在馬背上壓低了身子道：“如果二皇子只是安安心心的做個劍客，那咱們錦衣衛可就要落個清閒了，而那燕北九州之地也能唾手可得！”
“那我這位師傅的苦心佈局豈不要落空了？而此局精妙之處，就是以死棋開局，遺嬪妃暗中培植黨羽制衡太子和皇后，最後以身死為代價，激起各部仇怨，分庭抗禮，更是讓自己的親兒子強行入局，從而分食北離的政權，也不考慮自己這位親兒子的下場。不過也是，畢竟身上流淌著她厭惡的血，說起冷血無情，比起這對兄妹，我還差的遠呢。”
江善千眼神閃過一絲悲憫的陰狠，但沈舟卻似懂非懂的催馬疾馳。
北離的政治局面確實沒有南朝那般複雜，畢竟兒子不多。遠不像死了一個大皇子，還有四個皇子奪嫡的南朝。
當然，還有一位被貶出了京城，到儒州戍邊的四皇子。
皇城之內仍有三龍相爭。
好在南朝的皇帝，還沒有老到提不起刀的份。太子也沒有監國，朝中的尚書左右僕射，以及各部文武百官還在分庭抗禮，還有禁獄司和稷下學宮兩個龐然大物都還掌握在皇帝陛下手中。宮牆外還有四大藩王和兩位異姓藩王坐鎮，而其中最大的那位異姓藩王，怎麼看都不是老實聽話的堂前燕。
這般錯綜複雜到頭皮發麻的境地，所牽扯的人命，只怕不比江善千此時眼底的黃沙少多少。
“如果真是呼延老狗出馬的話，那公主殿下恐怕要凶多吉少了！那燕北得世子殿下難保不會坐山觀虎鬥的落井下石啊！如果到時候，他們在嫁禍給燕北，說是他們刺殺聖女，自己只是過來營救的，那局面豈不是更加糟糕。”沈舟臉色難看的叫道。
“別廢話了，我們快到前面驛站換匹馬，你去補充點乾糧，休息一個時辰後繼續趕路。”
……
燕北雲州城烏衣巷，長夜樓後，金鱗湖上。
金鱗湖有“氣蒸雲夢，波撼雲城”的美譽，傳聞此湖曾有走蛟欲開天門，化龍飛昇，卻被一男童看到，結果導致天門大關，降下雷劫。
惡蛟震怒，發起大水淹了整座雲州城，而那個男童，則手執王劍一劍刺傷了蛟龍，自此之後這隻惡蛟便一直盤踞在湖底，再也不敢出來興風作浪。而為了永遠鎮壓這隻惡蛟，人們就把那柄王劍，一直懸在金鱗湖上的鎮龍橋下。
世子殿下證實那橋下確實懸著一柄劍，但是絕對不相信那個男童是他孃的自己老子，燕崇！
“顏左使，北方七宿除了壁宿青奴和空懸的斗宿，其餘五人已經全部到位，牛宿二品劍客蓋肅、女宿二品偽境琴師素錦、虛宿二品偽境陰陽師龍之位、危宿三品拳師玄兆金、室宿三品劍客葉無幽。”
巨大的畫舫內，一位布衣老者，不敢直視眼前這位神態妖嬈勾人心魄的女子，生怕只一眼都會被勾了魂去。可就是這般尤物，卻被世子殿下調侃，是隻有三品的中人之姿，當真是有眼無珠的罪過啊。
“辛苦秦老了。喲，還有位陰陽師呢，只怕全天下都沒有人，再撿起這門冷僻學問了吧。嗯哼，怎麼還是位結實的小哥呢。”
都說二八少女體如酥，腰懸利劍斬愚夫，明裡不見人頭落，暗裡教人骨髓枯，此話一點可不摻假啊！
這娘們……這女子便是那聲音都讓人如痴如醉！
恭敬跪在下面的幾人，除了身為女子的琴師素錦，和瞎子劍客葉無幽，其餘幾人便是孤傲性格的蓋肅也不敢抬頭輕視此人，這女人身上練就一身的魅術，專食男人精骨。俗話說得好，萬物都難逃相生相剋的道理，水克火、火克金……女克男啊！
顏無暇搖風擺柳的走到那位名叫龍之位的陰陽師旁，勾起纖纖玉指，示意對方抬起頭來。嘖嘖，這纖細小腰若多擺一分，則顯得妖豔俗媚，若少一分，又略顯小家子氣，真是恰到好處的好生拿捏！
但下一刻！自那龍之位的陰陽師袖間，突然竄出一條碧眼大蛇！直撲顏無暇面門而去。
電光石火間，就連靠的最近的琴師素錦，也沒能在這突然的發難間做出反應！眾人瞬間劍拔弩張，各自後掠，背抵船壁，虎視船艙內的風雲變幻。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息之間，一柄泛著寒光的劍，卻悄無聲息的抵在了龍之位的下巴上：“再動一下，你必死。”
話音剛落，那條大蛇也在顏無暇面前停下，近在咫尺。
可女子仍然眉眼含酥，微笑著一動未動，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而那抵在龍之位下巴的一劍，不是二品劍客蓋肅手中的燕支，而是瞎子葉無幽的繞指柔！
“好快。”蓋肅心中震驚，眉頭微皺。
見此情形，顏無暇笑著打趣道：“好啦，本事都不差。哼，打打殺殺的糙漢子，就是不如宗主那般知人冷暖，可別把奴家這小地方給拆了，都收了吧。”
葉無幽緩緩收劍，當劍身摩擦入劍鞘，發出十分刺耳的肅殺之聲，蓋肅也緩緩收起了凝重的眼神，眾人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既然顏左使想看，那便看個清楚吧”
龍之位將蛇緩緩收入袖中，向前邁出一步，在眾人目光下站定。隨後便見他雙臂抻開黑袍，露出了赤裸的上身，而顏無暇也是罕見的眉頭一皺，只見那龍之位全身佈滿了暗黑色的紋身。
紋身的主體是由五種異獸圖紋組成，分別在左右兩臂，各纏繞著一條大蛇，鱗片清晰可見，令人毛骨悚然。細看去左臂那條，體態更為碩大一些，在蠶叢之地被稱之為蚺。右臂那條，陰森不可言，是一條劇毒的蝰蛇。而胸前以及兩邊鎖骨被一隻展翼的雄鷹佔據，腹部則是一頭猙獰虎首，左右兩肋繪有一隻在南朝並不常見的巨大生物兕，又稱犀牛。而最讓顏無暇驚訝的是龍之位背後的那隻異獸！
竟是一隻，只有在皇宮那萬人之上的陛下身上，才能看到的罕見生物，一條五爪蒼龍！
“哦？有趣，居然是百年前偷學了道家符籙，然後自成一派的寫靈一族，野史中可是記載這一門手藝的傳承者，可都是死了乾淨，算起來都消失了百年之久，如今還能見到，真是難得啊。”顏無暇驚訝道。
“我想要霸秋。”
龍之位很平淡，眼中自有一股蔑視的狂傲氣，這股氣讓蓋肅很不舒服，但卻對對方的能力不敢小覷。
“按理來說，你不是北學府的後人是不能入紅爐雪的，只是閣裡的老先生親自許諾，我也沒有辦法。但是至於霸秋，那可是要達到東方角宿，並且殺死武道榜前十的人物才有資格兌換，而你現在遠沒有資格。”顏無暇輕笑的闡述了事實。
“不過這柄刀便是我也沒有見過，畢竟爛書海的頂樓除了宗主和那位老先生誰也沒有去過。這次宗主並沒有和青奴那丫頭一起回來，說起來奴家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呢，雖然宗主並沒有讓紅爐雪的人前往北離邊境干預他得行事，但也沒有否認，或許這也是你的一個機會，可借刀一觀呢。”
龍之位抱拳道：“多謝顏左使。”
說完這位體態健碩的男子，轉身掠過葉無幽時，冷冷道：“你的劍很快。活著，等我回來。”
瞎子劍客沒有說話。
出了畫舫，龍之位閉目凝氣，隨後展開雙臂，胸前的雄鷹先是詭異的眨了眨眼睛，繼而竟煽動著雙翼，自那男人的胸前掙脫了出來，最後這位天下僅存的一名陰陽師，乘鷹向北離邊境疾掠而去。
“好啦，子夜了，大家請入閣吧。”顏無暇嫵媚一笑。
好在不是第一次入閣，幾人穩住心神，抓住畫舫，湖面驟起一層迷霧，只聽湖底某處機關發出沉悶的響聲，繼而感覺有龐然大物掙脫而出，泛起波濤陣陣撞向畫舫，直至那龐然巨物，徹底在眾人面前顯現了出來，竟然是一座沉在湖底的涼亭！
涼亭雖大卻極為簡約，無牌無匾亦無名，卻直通那存有世間奇書十七萬六千六百八十卷的王府錦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