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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翠花。你這把劍是什麼來頭，看上去還挺唬人。”世子殿下表面裝作好奇，內心卻惡趣味作祟，想要調侃一下這小丫頭。
朝夕相處半月有餘的小丫頭，被叫了一個土死人，不償命的親暱稱呼，一開始極不樂意，先是拳腳無用，繼而拔劍無用，最後只得無奈妥協，但每次聽了都要翻個大大的白眼，尤其是那明眸下的一點淚痣，世子殿下只覺煞是可愛。
只可惜這種滴淚痣，在相書上有一生浮萍，半世悽的悲涼。
而且這幾天老道士崔洛平還有個不大不小的發現，原來這小丫頭的二品小宗師實力並不是像離狐鏡玄那般，一招一式，一呼一吸之間練出來的，反倒是像被人用某種秘法轉嫁而來。
曾聽聞，北離大昭寺三千禁術裡的一門邪門功法，為密宗女法王攝取他人修為所用的秘術《花嫁》，便是將他人內力，收為己用，大有鳩佔鵲巢，移花接木的意思。
當然具體的法門也只是聽說過而已，畢竟像北離大昭寺和崑崙劍墟，一個佛教聖地，一個天下禁地，就連崔洛平當年縱橫江湖時，也只想遠遠避之。
不過好在這位北離小公主心思單純，體內磅礴氣機並沒有異樣，因此便不去深究。
“還堂堂燕北世子呢？這般沒見識。北離曾經有一個叫攝魂閣的邪宗，閣主不夜侯，據說練就了一身的邪魅武功，在南朝那邊應該叫做陰陽術法，專幹些殺人奪魄，飲血食肉的陰毒勾當，不過本公……姑娘才不信天下有這種邪祟呢，都是人傳的唬人罷了。後來攝魂閣被北離皇帝給滅了，而他的佩劍攝，便被收錄在北離皇宮之中，以歷代皇帝的龍氣滋養，現如今已鑄就了不俗的浩然正氣。但為了不忘它曾經也是把邪劍，因此才改名為不夜侯。”
“也並非全都是唬人的，首先陰陽術法本身在歷朝歷代，都有典籍流傳於世。世人對陰陽術士的形象多持一些片面的陰暗形象，殊不知在四百年前的大秦王朝，便專門有個官職為陰陽術士所設，名武玄監正使，既武和玄術雙修的意思。而這些武玄監正使傳聞有呼風喚雨，通曉過去未來的神通，因此被百姓們所信奉，並尊為國教，後稱武玄教司，正如以前的佛道兩教一樣。通俗點說就是亂世時，朝廷在民間設立安撫百姓的機構，籠絡民心罷了。不過後來這個武玄教司卻反了，知道為什麼嗎？”
燕恂笑著問道，裴冷翠搖了搖腦袋。
約莫是被搶了師傅風頭的老道士在一旁頗為不屑道：“哼，你小子又不是那四百多年前的老妖怪，淨在那胡謅，騙裴丫頭。”
老道士的好心提醒，反倒換來的是自己寶貝徒弟，大大的白眼，真是好不鬱悶。
“因為大秦進入了難得的太平盛世，國力空前強大，朝廷輕徭薄稅，老百姓個個吃飽穿暖，大家都相信這是朝廷恩威浩蕩，皇權庇佑，還有誰會相信那玄而又玄的東西？沒人信了，自然便沒有了價值，皇帝老兒一句剷除邪祟妖道，你覺得那幫人還有活路嗎？既然沒有，自然便會反抗。所謂的攝魂閣如此，如今的燕北也是如此，弓鳥盡良弓藏，走兔死走狗烹。有人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正是如此。而當年武玄教司的教主，起義失敗後，自刎於權杖之下。據說那柄權杖，是深海隕鐵造就，教主死後又被重新打造成了兩把武器，一柄叫攝的劍、一柄叫淵的刀。不過四百年過去了，刀劍多次易主，因此名字也都變幾次，除了你手中這柄不夜侯以外，還有一柄。不巧，正在本世子的錦園裡，名為霸秋。”
從未聽過這段淵源的裴冷翠驚訝的捂住小嘴，驚呼道：“霸秋？我怎麼從沒聽過百器譜上有這把刀，不夜侯可是能排到名劍榜第四呢，比姑蘇世家趙長亭的那柄不秋草還要高上一名。”
燕恂笑道：“你自己剛才不都說了嗎。不夜侯可是在歷代北離皇帝龍氣的滋養下已經變成了浩然之劍，要知道當年武玄教司的教主含恨而死，用他權杖鑄就的兵器自然帶著三分的怨氣，七分的邪氣。所以霸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一把邪刀，因此並未進百器譜。”
急不可耐，本名離狐雪素的北離小公主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燕恂的腰間道：“是這把嗎？不對啊，這就是普通的燕橫刀，我在宮裡見過的。”渾然不覺已經說漏嘴的裴冷翠，作勢就要朝世子殿下腰間抓去。
好在世子殿下一個激靈躲閃了過去，奸笑道：“出門急，沒帶在身上。怎麼，要不要去本世子的錦園裡夜夜觀詳一番，那裡還有藏書十七萬六千六百八十卷，大半是世間無趣武學七萬卷，可本世子卻獨愛那古今雜書一萬三千卷，到時本世子給你講講古今趣事，如何？”
實在喜愛武器和趣聞的裴冷翠未覺其意，連連點頭。
而一旁有些聽不下去的老道士崔洛平，冷哼道：“哼！這臭小子一肚子壞水，分明想騙你裴丫頭入狼穴！這小子哪裡能拿的起那霸秋？那柄刀上霸道的殺伐之氣，既傷敵又傷己，領悟不了生死殺戮的人，便是看一眼都會驟生心魔，老夫記得上一代霸刀的主人，成名刀法殺生海，不輸老夫的一袖化氣盡！一刀可殺敵過千。一個最強之盾，另一個可稱為最強之刃。”
“呦，老崔頭，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得聽你夸人呢。”世子殿下調侃道。崔洛平只是一臉傲嬌的撇過頭去。
“對了，翠花，既然不夜侯是北離皇室之物，那怎麼在你這個紅爐雪的刺客手裡，難不成紅爐雪還兼併盜竊得勾當？”
被戳破身份，有些害羞的裴冷翠，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強撐著狡辯道：“哪……哪裡是偷的啦，這是……是贗品，對，是贗品，本姑娘怎麼可能有北離皇室的東西。”
急中生智，胡謅的蹩腳謊言，讓這位小公主不敢去看，那肯定是一臉得意的世子殿下。想著這天底下，沒有比被這男人嘲笑還要煩悶的事了。便是每天聽那大昭寺來的大師父百般嘮叨，大可一走了之便是了。
燕恂也不出拆穿，只是哈哈大笑，繼續前行。
此行的最後目的，除了先前與王府的一些暗中佈局以外，世子殿下既然決心繼承燕北碩大的家業，自然不能真像表面那般，做個草包紈絝。
這次遊歷一路走來，北離邊境的地理人文和那位名叫遲笑雪的少年拼死送出的北離軍機部署和當朝官員名冊，已經盡在手中。
而下一步，除了要提升自身的實力，入武夫四品境界以外，還要去一個地方，弄清楚一些事情。
“這一路西去，便到了夷州城了，去那裡幹嘛？那邊可都是野蠻人！”
聽到說自己國人是野蠻人的世子殿下笑著解釋道：“從古至今，各朝軍隊都有自己的鄙視鏈，比如遊牧民族瞧不上農耕民族，這也是為什麼北離敢侵略南朝的原因，與其說敢，倒不如說不得已。除了這片邊境沙漠以外，北離大部分國土都是以草原為主，遊牧民族的國土本身就存在資源失衡的情況，最重要的並不是鐵礦這些戰略資源，而是吃的。”
“那你就錯了，北離國的美食不比南朝差多少。”約莫有些嘴饞的裴冷翠笑著反駁道。
燕恂不以為意道：“說到底如今的北離，也是經年演變而來的，南國前朝積弱，被北離人一路打到了帝都，老皇帝最後以割讓燕北九州之地才得以殘喘。你如果問我為什麼不割讓其他幾州？那本世子告訴你，剩下的除了順州，儒州這兩個苦寒之地以外，其餘五州的軍民都被打光了，城裡只剩下割肉充飢，或是易子而食的流民。當時的北離鐵騎根本不敢踏進城半步！因為在那些流民的眼裡，他們就像行走的食物，戰馬能吃，人肉能吃，約莫人腦也是世間美味。你能想象，當你站在城門前，數以萬計的流民朝你撲過來的畫面嗎？”
“啊！”這位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北離公主，想著這些血腥畫面，便是話本里也未必能看到，但的確真實發生在燕北之地，不免有些愧疚，又有些害怕，因此不由自主的往世子殿下身邊靠了靠。
“所以老崔曾經問我恨不恨北離人，本世子沒有那麼大度說不恨。但又不得不承認這是天道所致。而後來的北離，除了禮儀風俗以外，南朝的建造、冶鐵、經商這些強國的科技都給擄掠了過去，由此一個遊牧民族，才發展至今，成了軍事強國。而之所以說是天道所致，正是你口中的美食，畢竟民以食為天嘛。和中原地裡的稻穀一年一熟相比，北離的牛羊則不然，空有那麼大的天然牧場，一個家庭也實在養不了多少牛羊，所以只能去搶，去侵略。這一搶還搶出來個馬背上打天下，馬背下治天下的讚譽。”
世子殿下笑道：“所以你還要說，北離的美食比南朝的多嗎？”
裴冷翠搖了搖頭不說話。
“當然這也沒什麼可比的，只能證明遊牧民族確實比農耕民族驍勇善戰，這一點便是燕崇也不得不承認。而在鎮北關之後，還有一片沃野千里的草原走馬川，那裡沒有任何的建築，據說曾經只有一座名叫盤山的小山，最後也被燕崇生生給剷平了。為的就是能夠訓練出所向無敵的鐵騎。上次看到的八千鐵面軍，便是來自那裡。也有人說，能過走馬川，那整個南朝，便可認君踏馬如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