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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明殿。
聞賦尋到了那冷宮棄子，此時兩人正排排坐在殿門口的石階上，誰也不說話。
好半晌，寧盼忍不住開口，“這位大人，您來廣明殿究竟有什麼事？”
聞賦雙臂抱著膝蓋，埋著頭不作聲。
“喂！”寧盼狐疑地看了他幾眼。
這人穿著十分華麗的官服，看起來就不是尋常大臣。
可地位這麼高的朝臣，來這冷宮做什麼？
來便算了，還一直坐在這裡不說話，簡直匪夷所思。
“你是...心情不好嗎？”寧盼問。
聞賦不說話。
“是有親人離世嗎？還是...還是朝政不順心？還是......”
聞賦終於抬頭瞟他一眼。
寧盼住了嘴。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聞賦悶悶不樂道，“別管我，我坐一會兒就走。”
“可是你坐在我殿門口...”寧盼滿臉糾結，“若是被旁人看到了......”
“沒人敢說出去，”聞賦道，“顧太師罩著你，誰敢觸他黴頭。”
“你認識顧太師？”寧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顧太師為何不來？”
提起顧成歡，聞賦心內有些複雜。
他沒好氣道：“顧兄可是三公之首，連陛下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忙得很，哪有空來看你。”
“哦......”寧盼抿抿唇，和聞賦一樣悶悶不樂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坐了接近一個時辰，一直到天色暗下來，聞賦才慢慢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袍下襬。
“走了。”
寧盼愣愣地看著他，“就走了？那你來這裡是來做什麼的？”
“尋個清靜，不行啊？”聞賦瞪他一眼。
寧盼：“你自己府裡沒清靜嗎你跑冷宮來？你有病啊？”
聞賦“......”
小孩子說話真氣人啊！
真不知道顧成歡是怎麼忍受秦雁的！
秦雁就比寧盼大一歲！
“你管得著嗎？這宮中我哪裡都去得！”聞賦氣呼呼道。
“管不著啊，但我就是覺得你腦子有問題，”寧盼也毫不示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尋清靜要到冷宮尋的！”
聞賦：“你個小屁孩兒！”
寧盼：“你腦子有病！”
“我怎麼腦子有病了！”
“很明顯！你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這話一說出來，聞賦忽然愣住。
他呆呆地盯著寧盼，眼中的神采在那一瞬間蕩然無存。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悲涼。
看他這模樣，寧盼也嚇了一跳，囁嚅著道歉，“抱歉...是我口不擇言了...”
聞賦卻一伸手止住他的話，苦笑一聲，“不怪你，我確實有病。”
寧盼“？”
“我可不是有病麼...”
聞賦自顧自往殿外走，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
喜歡了寧睦生四年，為他在朝堂中隱藏，為他套顧成歡的話，為他弒君，為他殺人。
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現在還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他聞賦活這麼多年，恐怕是白活了。
“喂！”
寧盼忽然在他身後大喊道：“下次心情不好還可以來！我會做飯！”
聞賦一呆，回頭看他。
“我說真的！”寧盼吼道。
聞賦沒說話，扭回頭繼續往外走，離開了廣明殿。
*
風平浪靜過了七日。
林思挽因為父親林升的死，遷怒了寧睦生，已經與他拒絕見面了。
她的母家勢力也因為這件事罷朝，要寧睦生給個說法。
朝堂的動盪一日都未曾平息過。
聞賦更是稱病不上朝，接連七日沒有出現在金鑾殿。
顧成歡本就是背後操控的人，朝堂的爭鬥他樂得看熱鬧，自然也不會管。
這下，寧睦生可成了眾人集合攻擊的物件。
七日後，朝堂有一半大臣都罷了朝抗議。
可惜寧睦生就算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最終，他只能要顧成歡幫他查林升死亡的真相。
顧成歡表面應和，實則是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更心急的是寧芊芊身上的毒。
這七日，他每日都去錦繡宮看寧芊芊。
那小姑娘瘦了一大圈，臉色更是憔悴無比，看得顧成歡心疼不已。
今日，顧成歡特意將那個小布人從袖間掏出來，擺在她枕旁，低聲說：“芊芊，這是我五歲的時候，恩師給我縫的，看上去很醜，但是有了它，會多了活下去的動力。”
寧芊芊根本沒有力氣拿小布人，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它，“哥...我會不會死啊...”
“不會，我不會讓你死，”顧成歡安慰道，“但是你身上的毒好了之後，我會帶你離開，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願意！”寧芊芊毫不猶豫答道，“哥，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顧成歡一哽，垂頭嘆了口氣。
曾經，寧芊芊是大瓷嫡公主。
有曲文濱這位外祖父，還有曲若馨這位貴妃孃親。
有文聖帝，有林輕月，還有寧瞬白這個名義上的哥哥。
現在，全都一乾二淨。
寧睦生本應也是她的哥哥，但卻對她毫無兄妹之情。
寧芊芊現在已經從尊貴的嫡公主變成了被利用的物件。
才十三歲就要經歷這些，也是可憐。
越想，顧成歡心內越疼。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寧芊芊的頭安撫她，“芊芊放心，哥不會不管你。”
“嗯...”寧芊芊眼中還有淚水打轉。
“那我先回去了，”顧成歡剛起身，寧芊芊忽然說，“哥，這個小布人你不拿走嗎？”
顧成歡笑著搖搖頭，“讓它在這裡陪著你。”
寧芊芊卻倔強地搖了搖頭，“我有成歡哥你在，不需要它陪著我。哥你更需要它。”
顧成歡一愣，笑出聲。
他伸手將小布人拿回來，失笑道：“好好好，聽你的，那我先回去了。”
可是還沒等他將小布人放回袖間，寧芊芊又開口說：“哥...外祖父真的...很不會女工，這個小布人的絲線都開了。”
“嗯？”顧成歡又將小布人放在眼前細細打量了番。
真的開線了。
還是肚子和腿那塊兒的線。
“或許是放在我這裡太久了，回去我縫上，”顧成歡笑著衝她擺手，“明日再來看你。”
寧芊芊：“嗯！”
——將小布人攥在手裡後，顧成歡被顧豫推出皇宮。
秦雁等在宮門口，見他出來，急忙跑上前，對他一伸胳膊，“顧！郎！我覺得我能抱動你和四輪車了！”
顧成歡訝異道：“當真？”
“我練了一個多月臂力了！”秦雁喜滋滋地說，“應該可以了！”
這時，顧豫開口，“秦少主！屬下只有這麼點兒用了！您還要搶！”
秦雁：“讓我試試！”
顧豫：“別！別！不讓屬下抱四輪車！屬下就是廢物！”
秦雁：“我要試試！”
兩人邊鬥嘴，邊互相扯對方胳膊，誰都想自己抱四輪車。
顧成歡無奈地笑，忍不住伸手阻攔，“別鬧了。”
四輪車忽然晃了一下，他手中的小布人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秦雁動作飛快地彎腰去撿，“顧郎！我撿到的！”
顧成歡實在沒話講，只看著他笑。
“這線這麼松？裡面棉花都露出來了。”
秦雁扁扁嘴，“顧郎，回去我幫你重新縫一遍！”
顧成歡笑道：“好好好。”
秦雁低頭，伸手在小布人上扯了扯，“線頭這麼長，先扯掉，回去重新......咦？”
顧成歡抬眼看他，“怎麼了？”
秦雁忽然將小布人塞回他手中，神色一滯。
“先回府！回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