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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叔叔”手忙腳亂地藏好面具，心碎了一地。
林崇宇看到了Vincent，也登時露出了危險的眼神，雖然沒有當場發作，卻在手機上給他發訊息。
林隊：Vincent，真是謝謝你了啊：）
Vincent：【表情包：弱小可憐又無助】林隊你別衝動，那個：）符號好可怕！周老隊長說過，非常時期可以用非常手段的……
林隊：？我是真心謝謝你幫忙。
Vincent：……
林隊：可是，你自己數數，《警察紀律條例》第一部3（2）裡，你犯了多少條？違紀報告逃不掉了，只是如果不想牽扯到聆訊被革職，就趕緊回去，私下給我寫五千字檢討報告！
林隊：還有，趕緊多要點零件，升級一下我們組的電腦，也給我提高一下安全係數，匿名者包括你自己都黑不進來，懂？
Vincent：【表情包：臣妾做不到啊！】
林隊：做不到，以後就別想繼續上班摸魚、看小說、看動畫、開電繪軟體畫小女孩！
一擊清空血條，Vincent從神氣的駭客徹底變回了苦逼技術員。
塵埃落定後某一天，林崇宇陪著夏以璇，窩在宿舍沙發上一起看海綿OO卡通片。
夏以璇容許自己放縱一回，抱著兩大袋洋芋片，眼睛盯電視，手也沒停過，“咔吧咔吧”地吃個不停。光吃不過癮，他還拿了一袋吐司夾著吃。
“林崇宇你要不吃吃看？你一定會像很多英國人那樣愛上洋芋片吐司！”
洋芋片吐司是什麼神奇的組合？林崇宇一秒拒絕。
“我下次絕對要買英國人的驕傲──原味的Walkxrs洋芋片，在吐司上先塗一層薄薄的奶油後，再把洋芋片夾進去，趁洋芋片遇到奶油還沒軟掉前吃，這樣才會有軟硬兼備的口感享受！林崇宇你真不吃一口試試？”
“不吃不吃，我煮了芝麻糊。”
這回換夏以璇像看奇葩一樣看著男友了。
難道像個老人一樣捧著一大碗芝麻糊看卡通片就不奇葩了嗎？？？
他們各吃各的，夏以璇邊看卡通片邊笑，看林崇宇沒笑，隨手擼了他的腦袋一把：“案件破了，男朋友也有了，怎麼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幹嘛揉我腦袋？別把我當成小孩子，更不是狗子。有你這個男朋友我當然開心啊，比我在警校以第一名畢業還開心──”
夏以璇很滿意他這記直球，往他臉頰上糊了一個吻。
“但我就是開心不起來。很不甘心……”林崇宇咕噥。
他不光嘴上說，全身上下也散發著“我不開心”的鬱悶氣息。
“不甘心？”
“唉，高層都在隱瞞真相，把前後兩宗案件都概括成精神病團伙強迫人在冷凍櫃裡自相殘殺，閉口不提人吃人。重案組裡個個都被下了封口禁令，說是不能讓外界知道H城有人吃人案件。”
夏以璇不禁感慨：“This is politics（這就是政治）！我也被警告了，不能把案件寫進論文裡，不然會被直接解約趕回英國，說不定還會被起訴『危害國家安全』。多好的三道解剖例項，就這樣埋沒了。這可是Kuru！現代文明社會絕跡了的Kuru！”
“Kuru？這是什麼？”
“那三個重犯不是失事墜崖了嗎？我解剖了他們的大腦，發現他們得了庫魯病，一種不可治癒的退化性人類傳染性海綿狀腦病（Transmissibl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
看林崇宇還是一臉懵，夏以璇就再解釋。
“聽名字就知道，患者的大腦發生病變，最後變得千瘡百孔──就像卡通片裡這隻海綿OO。而且這病有個別名，叫『哈哈病』，因為患者可能會活活笑死。真的，這絕對是世上最滑稽的病之一，活活笑死！”
電視里正播著黃色的海綿OO活蹦亂跳，夏以璇看著說著就笑了出聲。
但大概因為有文化並職業差異，林小警官一如既往抓不到夏大法醫的笑點在哪，沒隨他笑，只是很認真地聆聽著。
“好吧，這病其實一點都不好笑，致病源頭還很噁心。”
夏以璇放下薯片，關了電視，拿出了蘋果平板，開啟Wikipedia，搜尋了關鍵字給林崇宇看。
庫魯病，上世紀曾在巴布亞紐幾內亞的法雷部落流行，土著有生食遺體的習慣，包括腦部在內，而腦部正是致病普里昂蛋白（prion protein）含量較高的部分。
這種病的潛伏期短至數週，長至十年以上，患者小腦共濟失調逐漸惡化，其中最突出的特徵是寒戰式震顫、精神分裂、失憶、無法控制地發笑或手舞足蹈，患者後期要不癱瘓傻笑著等死，要不愈來愈失控地發笑直至不治身亡。
“我參加過好幾屆國際刑警組織的交流會，認識不少別的國家的法醫。可巧了，瑞士一位老法醫昨晚給我發訊息，說看到了H城這邊的新聞，看著那三個重犯的照片眼熟，一翻檔案，發現是十年前在阿爾卑斯山發生意外獲救的業餘登山客。”
據那位瑞士老法醫說，那本來是支五人隊伍，組成也跟失蹤人口死亡案相似──醫生、教授、熱愛極限運動的夫妻、另加一個揹包客，透過網上認識，相約登山。
他們登山抄捷徑遇到風雪，被困在了崖邊一個小小的山洞裡，上不去下不來。其中醫生、教授和那位妻子在那樣嚴寒的環境中，竟奇蹟地活了七天獲救。
他們報稱兩個同伴失足掉下雪崖，那位法醫隨搜尋隊搜到了崖下兩具屍體，不止摔散了，還被雪山中的野獸分食並叼走了不少部分，只剩幾根骨頭和一些殘破布料，什麼都查不出來。
“那三個人……那三個人為了求生，吃了同伴的肉，連……連人腦都吃了？”
林崇宇一邊滑著庫魯病的資料一邊聽，覺得不忍直視夏以璇吃過的那兩袋薯片：H城某牌子創新出品，一袋是紅燒牛肉豆腐腦風味，另一袋是麻辣鴨血風味。
夏以璇隨手又抓了一把薯片，邊吃邊說：“本來，雪山困境中人吃人只是極端環境下的悲劇，情節已不可考。道德上是對或錯？算不算犯法？It's difficult to judge（實在難以評斷）。但是，當他們製造出一個ethical dilemma（道德兩難）強迫別人面對……”
林崇宇點頭：“的確。無論過程中激發了多少人性的善或惡，都不能否定這場『人性實驗』的罪惡本質。不過兇手在伏法之前就失事身亡，不能受到法律制裁，我覺得有點可惜。對了，你會覺得可惜嗎？”
“我覺得可惜的，是這個。”
夏以璇巧妙地繞過問題，點開了阿爾卑斯山的一處地形圖，手指點了點兩處地方。
“他們當年想登上這一個山峰看日出，可是抄了捷徑，走錯了路，被困在了雪崖山洞裡，在背對日出的這一邊。”
林崇宇看了看地形，若有所思：“岔路分開了兩邊，中間橫亙著一道又窄又深的峽谷。他們被困在這裡，單以距離計算，背後不足一百米再往上就是正確終點，可是他們已經永遠錯過登頂看日出的那一刻了。”
“可不是？不過是一線之差，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