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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萍兩條細眉擰緊：“你在威脅我？”
“不敢，但我只是把事情最壞的可能性告訴您。”韓穆和莊易十指交叉，“我的感情經歷很乾淨，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在這個年紀能遇到我愛的人並非易事，所以我定不會輕易割捨。阿姨，不管您是否同意我和莊易在一起，我都已經把莊易當成了我的家人，也會把您當成自家長輩來孝順，這是我的誠意。”
莊易聽著聽著，臉有些紅，眼眶也有些紅。韓穆的話深深地觸動了他，他也緊緊回握住韓穆的手。
“媽，你看到了，這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人，我不會放手。”
餘萍輕笑一聲，攪動著她面前的苦咖啡，戲謔道：“我和你爸離婚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固若金湯，感情，婚姻也好。對你來說，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才是保險。”
她站起身，目光在兩個年輕人臉上梭巡片刻，淡道：“隨你吧莊易，我懶得管，但我也不會承認。我在公共場合不會跟任何人說我兒子談了個男人，這有損我的顏面，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好。”
說完，餘萍拉了拉自己的手袋，高傲地轉身離去。
莊易坐在原處，肩膀坍下來，有些悵然。一雙溫暖的手臂環住他，在他額側吻了一下：“我認為是同意的，至少沒有逼你和我分開。”
莊易握住韓穆的手腕：“她很講究臉面，不會尋死覓活地逼我，就像當初跟我爸離婚的時候，我媽真的是，進民政局之前還要敷面膜，穿著繡金線的絳紫色旗袍，她真的比誰都講究這些。”
兩人回家之後，莊易一直心事重重地在客廳裡轉悠，直到韓穆叫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韓穆手裡端著切好的新鮮水果，他把托盤放到客廳的茶几上，然後讓莊易坐到他身邊。
“還在擔憂什麼？”韓穆問他，與此同時攬住他的腰把他圈在懷裡。
莊易緩緩地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抬起臉來問韓穆：“我一直沒提，你也一直沒問，你想知道我的過去吧？”
韓穆下巴抵在莊易的額頭上，用這個舒服的姿勢說話，最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他笑了一下：“你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還是說你即將告訴我的事兒會讓我不開心？”
“倒也不是，”莊易有些糾結，“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有過床伴。”
韓穆搖頭：“嗯，一開始就知道了，怎麼了？”
“那你介意嗎？”
韓穆愣了下，旋即又覺得好笑，低頭親吻他的額頭，開始了自我嘲諷：“那你不介意我是個沒經驗的嗎？”
聞言，莊易噗嗤一聲笑了。
韓穆懶得管那種事，在他看來，不管莊易之前談過幾個，只要他現在以後都跟自己好好過，那就無所謂。
他沒有那種“處男情節”，也懶得管戀人的過去是什麼樣。畢竟他自詡自己看人精準，不會出差錯。
莊易在他懷裡窩著，眼神望向一處，聽著他的呼吸，慢慢開口：“我處過兩個男朋友，有過一個固定的床伴。”
“比我強，我老光棍一個沒人要。”
“我在沒認識你之前，搞不清楚感情是什麼……我想過和一個人一直到老，可後來都變成要麼他折磨我，要麼我自己死心了。後來乾脆找了個床伴，只解決需求，不談感情。一個月見個幾次面……後來也沒有後來了，我遇到了你。”莊易輕嘆一聲。
韓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嗯，怎麼，遇到我阻礙了你的桃花？”
“不，我是覺得我應該早一點遇到你的。”莊易有些懊惱。
韓穆笑了：“你早一點遇到我，那時候的我可能更倔，你掰不彎。”
莊易倏地抬頭：“我也是偶爾會擔心這個問題，你畢竟之前沒談過戀愛，萬一有一天你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女性，那我……”
話還沒說完，韓穆便抬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別說喪氣話，這是我第一段戀愛，我可不想鬧分手什麼的。你還記得西里爾和費恩的故事吧？咱們不能像他倆那樣。”
韓穆在特意用強調的語氣，用西里爾的費恩的感情故事舉例子，在他看來那兩個人既不成熟又整天作死，簡直是雞飛狗跳的戀愛。
他篤定那種雞飛狗跳的感情是長遠不了的，反觀他和莊易之間，相處和諧，性事和諧，莊易在他眼裡什麼都好。所以他也有信心，能和莊易長長久久。
提到西里爾和費恩的時候，莊易的眼睛亮了一下。
“更新了嗎？”
韓穆眉頭皺了一下，捏住莊易的鼻子：“莊易，我一個大活人在你這裡。”
莊易躲了一下：“對呀，你在這裡，所以呢？你正好幫我看看更沒更新呀。”
“我的意思是，我在你這裡，你還看那個做什麼。”
“啊……”莊易低頭，嘟囔了一句，“我好奇他們的故事嘛，畢竟追了這麼久，不看完的話心裡很彆扭……你給我翻譯好不好？”
“不給。”韓穆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
莊易一臉怨憤地看著他，可下一秒卻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立刻咧嘴一笑，拿起手機。
韓穆盯著他的舉動問：“你幹什麼？”
“我有漢化組的小男孩啊，哈哈，你不幫，我讓人家幫我機翻潤色一下咯，反正他嘴甜，一口一個小哥哥地喊我。”莊易笑呵呵地說。
小男孩？呵。
那就是嫌他老唄？
韓穆臉黑了，皺著眉問莊易：“他多大啊？”
莊易敷衍地回答：“不知道，看朋友圈估計是個大學生。”
“那樣的水平稱得上翻譯嗎？莊易，你非要花這個錢？”
“沒招啊，你不幫我我就找廉價勞動力。小男孩回我了，嘿嘿……”
莊易還沒察覺出韓穆正在吃醋，拿著手機跟那個漢化組的小男孩發訊息。
下一秒，手機“嗖”地一聲從手裡消失，轉眼間便去到了韓穆手上，莊易來不及奪，就看到韓穆把那個小男孩給刪掉了。
莊易愣愣地張了張嘴：“啊，我的漢化組！”
他身手要去搶手機，然而韓穆的手抵在他肩上，用力一壓便把他整個人壓倒了身下。
接著，韓穆忽然冒出來了一句法文。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猶如弓撩琴絃時的微顫，讓莊易瞬間安靜了下來，像個犯錯的孩子那樣謹慎地瞧著他。
“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除了愛你我別無所願，是保爾·艾呂雅寫的詩中的一句。”
Je n'ai envie que de t'aimer.
莊易那雙漂亮如寶石的眸子有些溼潤：“很好聽。”
韓穆見莊易眼神澄澈地望著自己，心裡也是一動，不在戲弄他，起身把他拉起來，輕輕嘆了口氣。他回憶起過往，仰躺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莊易的手指。
“最開始，我在選專業的時候，在德語和法語裡糾結了很久。我的老師認為我做事嚴謹刻板，和德國人的調性很像。但法國是個宣揚浪漫主義的國家，我和那裡其實格格不入。”
“但後來呢，我還是選了法語。最開始學的時候真的很痛苦，陰性陽性分不清，發音不標準，尤其是在口譯和筆譯上，如果一字一句地翻譯顯得生硬，可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話把對方想傳達的意思表述出來，又總覺得差點意思。”
莊易靠在他身邊靜靜地聽著，此刻的韓穆正在跟他分享過往，多麼美妙的時刻。
“我在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小測驗，試卷上恰好寫了一段戲劇。句式很複雜，但本質上就是一男一女在吵架。男的跟女的應該是情侶，男的不斷解釋他的愛意，而那個女的說話其實很婉轉，她想接納他，但又拒絕了他的花言巧語。”
莊易眨著眼睛看他：“然後呢？”
韓穆繼續說：“這道題只有我得了全班最低分，教授給我的理由是我沒有基於事實去翻譯，反而新增了太多主觀的想法。我氣不過，單獨找了教授理論，說如果硬要死板地去翻譯，那麼大腦就會像老零件一樣生鏽，如果真正遇到了生僻詞就會卡殼。我當時太沖動了，衝進教授辦公室的時候太用力，沒看到系主任在那兒，結果一開門把系主任的假髮給撞掉了。”
莊易忍不住笑出了聲。
韓穆也笑著搖搖頭：“後來我再看那段話，就算是同樣的表達形式，如果內容飽含深意，那麼翻譯出來的效果也有可能截然不同。後來教授單獨找到我，說他後來想了想，其實我翻譯的也對，我揣摩出了對方的意圖，但我想得太多，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雖說此譯非彼意，但莫若彼譯，可惜那個測驗不能重來了。不過我想，其實西里爾的故事被我潤色了許多，他文筆可以說是相當差，寫的東西跟流水賬沒區別。”
莊易訝異地問：“如果最開始你就潤色了許多，我真的佩服你的敬業啊韓穆。”
畢竟當時的韓穆可還沒被掰彎，讓他看露骨的BL文學無異於給他上刑。
韓穆不以為意，笑著搖頭：“我想表達的意思是，兩個人之間其實說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把自己最想說的表達給對方就好。其實我們骨子裡說話都含蓄，總是藏著點意思讓別人琢磨，但每個人的大腦裡都有個翻譯器，能把別人說的話理解成另一隻意思，所以不要自顧自地去臆想別人說的話。”
莊易學著他的樣子點頭深沉道：“對，莫若彼譯什麼的。”
聊到此處，韓穆把手機還給莊易，準備研究一下請楊海他們吃飯的事兒。
他開啟自己手機，把通訊欄裡那幾個人圈了出來。
“這個，這兩個，咱們都認識。上次去度假那幾個人有沒有你不喜歡的？不喜歡的我就不叫了。”
莊易看著上面的名字，輕輕搖了搖頭：“韓穆，咱們本身就是校友，其實現在到了這個年紀，高中時候的同學基本都沒什麼走動了，但要是讓學妹知道這件事，我估計咱倆就得炸鍋。”
“有道理，這種事傳得快不好。”韓穆撇了撇嘴。
莊易心生感動，又有些期期艾艾地看著韓穆的臉，過了許久才顫著聲音說出一句：“韓穆，我不負你，你不負我。”
韓穆眼底是一片如水的溫柔。
“莊易，我一定不負你，你也不能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