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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穆皺了皺眉，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此刻憤怒盤踞腦海，他也沒細想。
莊易瞳孔驟縮，他不欲再跟眼前這個失態的人多說半句廢話，他轉身拉著韓穆的手腕就往車上走。
剛才他就聞到了陸揚身上的酒氣，想來他是喝多了，臨時起意把自己叫出來，實在是無聊透頂。
此時周圍的鞭炮聲沉寂下去，大概是都回家看春晚了，像他們這樣站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的，估計也沒有別人了。
俗話說，大過年的，什麼事兒不能翻個篇？
但莊易不想糾纏，他覺得現在最要的事，是哄好韓穆。
韓穆一言不發地任由他拉著。
“咱倆車都在這兒，一起開回去，走吧。”莊易只覺身心疲憊。
“不行，”韓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喝酒了，本來就不能開車，沒抓到你是因為今天過年，別再縱容自己了。”
說完，韓穆先一步開啟車門把莊易塞了進去，然後自己繞到駕駛座去。
莊易微怔，旋即低下頭來。
油門一踩，兩人開車走了，留下陸揚在風中獨自一人呆呆地望著車屁股出神。
莊易從後視鏡裡看著陸揚的身影，心中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
他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甩不掉這個麻煩了，而且陸揚的性格似乎和之前相比愈發不同，出格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做，簡直像是失了智。
車在鞭炮和煙火聲中快速地往家的方向開去，車窗上映著一簇一簇炸向夜幕的煙火，流光四起，韓穆的臉卻一片蕭然的灰色。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等車開回地下車庫，兩人一先一後地上電梯。
從頭至尾他們沒有說過話，上電梯時碰到個鄰居還熱情地打了招呼，可他們都知道，等家門一關起來，接下來很可能會有一場爆發。
喀嚓。
家門被關上，反鎖。
接著，傳來了脫外套窸窸窣窣的聲音，莊易的毛衣上摩擦起了靜電，在安靜的室內劈啪作響，把他柔軟的頭髮撩起數根。
韓穆則是直接把外套丟在沙發上，一聲悶響過後，他板著個臉站在莊易身後，等著莊易解釋。
莊易深吸了兩口氣，轉過身，帶著愧意看著他：“對不起，我真的以為他出意外了。”
韓穆沒出聲，依舊沉默地看著他。
房間內一室寂靜，莊易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又問：“我去廚房，一會兒再給你包餃子。”
他轉身剛要走，身後的人如同鉗子一般的有力手便輕易地拉住了他。接著稍一用力，韓穆就把莊易轉了個方向，摟在懷裡。
“你都喝酒了，還敢開車，去找他？”韓穆的臉緊繃著，任誰都知道他是真的憤怒了。
莊易張了張嘴：“一時沒多想，他打電話過來說他被車撞了，站都站不起來，我就……沒仔細思考。”
“你心裡還有他？”
“絕對沒有！”莊易用力搖了搖頭，“韓穆，我對他甚至連丁點的喜歡都沒有，分開後他單方面纏著我，我拒絕過很多次了。”
此時窗外又傳來了一陣煙火綻放的聲音，小區樓下已經有人開始擺煙花筒了，估計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樓下都會十分熱鬧。
但此刻，韓穆家連燈都沒開，全靠落地窗外的燈火通明才讓站在這灰暗客廳裡的兩人能看清彼此的臉。
莊易也藉著窗外的光，看清了韓穆眼裡的失落和不安。
這一刻他心痛得厲害，抱著韓穆吻上他的唇，糾纏片刻後他呢喃：“你知道我只愛你，別多想，好嗎？”
韓穆自己快速調節了一下情緒，然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相信你。”
莊易鬆了口氣，但也輕嘆了一聲，展臂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韓穆。
過後，他們開啟客廳的燈，莊易當著韓穆面拉黑了陸揚的全部聯絡方式。
其實之前他和陸揚已經沒了聯絡，要不是陸揚上次突然出現在家樓下，他差點都快把這個人忘了。
韓穆靜靜地看著莊易做這一切，眼底仍然有點化不開的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以前他不懂為什麼那些談戀愛的人整天要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要死要活的，可真正輪到他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愛一個人的時候，哪怕對方身上發生任何一件事都會引起他的注意，牽動他的心絃。
一個大男人，幹嘛為了這點小事兒計較。
莊易已經擺明了立場，是那個陸揚不要臉。
韓穆覺得他應該相信和維護自己的愛人，畢竟除了這件事，莊易心裡肯定也堵得慌。
想著，他溫柔地揉了揉莊易的頭髮：“好了，我們好好過個年，不想他了。”
“嗯！”莊易的眼裡瞬間又有了光彩。
吃完了年三十的餃子，兩人坐在沙發上依偎著一起看春晚。
手機不停地震動，楊海跟個神經病似的在群裡發自己錄的小影片，一點開，他帶著抖音特效又唱大貔貅又跳科目三的，簡直是個活寶，惹得群裡其他人都發語音過來調侃他。
這條影片把兩人都逗笑了，楊海發完在群裡討要紅包。
“看完表演趕緊給打賞，大晚上的外面凍死我了，哎，今年我們家親戚這幫熊孩子太鬧騰了，我得出來緩緩。”
莊易笑著給發了紅包，韓穆也緊隨其後發了一個。
見狀，楊海發了個嘿嘿一笑的賤兮兮的表情，並附言：“你倆真默契呀，嘿嘿。”
群裡的其他人也都知道韓穆和莊易之間那點事兒，於是也都發著“你懂得”的表情。
莊易笑呵呵地在群裡發語音：“過兩天不忙吧，我請大家吃飯。”
他說完後又覺得有些不妥，於是手指往上一劃取消了傳送，轉頭又問韓穆：“上次你說楊海都安排好了，我這樣在群裡說可以嗎？我說話，就代表咱倆了。”
韓穆想了下，覺得是該早點定下來，於是便握了握莊易的手：“行，你發吧，他們現在都知道咱倆的關係了。”
莊易笑了下，把剛才那句話重新編輯了一下發了出去。
群裡的人一呼百應，都說就等著他倆請吃飯了，大家其樂融融，似乎絲毫不覺得韓穆和莊易在一起有什麼彆扭的地方，這讓莊易和韓穆心裡都暖洋洋的。
他手機上又收到了何雨亮的拜年簡訊，看到這條訊息時，莊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韓穆：“亮亮是不是還不知道。”
“應該吧，反正我沒跟他說，姑姑有沒有告訴他我就不知道了。”韓穆眉毛微微擰起，“這小子也是個麻煩事兒，真要對你餘情未了，指不定怎麼作我呢。”
莊易拍了拍他的手背：“放輕鬆，無論之後發生什麼，我都會陪你一起面對，現在我們是戀人，也是家人了。”
聞言，韓穆眸光微瀲，似乎是被家人這個字眼觸動了。
自打父母離世之後，儘管有爺爺和姑姑的疼愛，可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如今莊易說他是家人，他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莊易說完那句話，又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這是什麼？”韓穆微怔。
“給你的新年禮物，”莊易笑了下，開啟盒子，露出裡面的東西——一條精心編織的手環，上面還綁著一枚白玉平安扣。
韓穆驚豔地張了張嘴：“很漂亮。”
“是啊，我親手編的，不過是上班時候摸魚編的，驚喜肯定不能讓你發現，”說著，莊易把手繩鄭重地戴在了韓穆的手腕上，他一邊係扣一邊道，“歲歲年年平平安安，這是我對你的期許。當然，編繩子的時候我把咱倆的頭髮也纏了進去，寓意著我們要一直糾纏，永不分離。”
韓穆只覺得眼眶一陣溫熱，眼前人的輪廓變得朦朧。
他溫柔地攬著莊易，只願這樣的日子能繼續下去，一直繼續下去。
年後，人們又投入到了忙碌的日子。
那個陸揚也沒再鬧騰，似乎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韓穆和莊易自然也默契地不會提起他，過去的事早已過去，人得往前看。
韓穆和莊易提前在海城大酒店訂了一個大包廂，約在三月初請大傢伙吃飯。
一轉眼，約定的日子到來了。
這天韓穆和莊易都有些侷促，他們既期待這一天，可真要面對著熟人宣佈出櫃的事兒，還是有點緊張。
到酒店之前，韓穆還在家裡對著鏡子整理儀表，生怕出現一絲一毫的不莊重。
莊易瞧著他緊張兮兮的模樣便忍不住笑，轉身走到他面前給他正了正領子。
“緊張啊？像不像你上任第一天，面對學生的時候？”莊易忍不住揶揄道。
韓穆笑了笑，捉住莊易的手：“你別得意，一會兒你也得緊張。”
畢竟這幫同學一個個上學的時候就愛看熱鬧沒事兒找事兒，這會兒說不定要怎麼調侃他們呢。
兩人會心一笑，然後一起開車去了酒店。
韓穆心情緊張，同時也滿含期待，車平穩地開在路上，莊易在副駕上跟隨著音樂電臺輕哼著曲調，他此刻覺得道路寬闊，陽光明媚沿途的風景也極好。
當然在後來的日子，每每回想起來，他都會恨不得穿越回來立刻掉頭，逃離這噩夢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