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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穆是順便載著何瀟然回家的。
何瀟然笑呵呵地說：“多謝學長體恤我沒買車，還送我回家。”
“我是真的被你嚇到了，之前系主任說給我安排個新助教，我沒想到是你。”韓穆忍不住感慨，“世界真小啊。”
“這說明咱們緣分深啊，哎學長，回去我做飯給你吃好不好？”何瀟然玩著眼睛看著韓穆的側臉，“你不知道，我後來學了好幾手，現在做菜一絕！”
韓穆忍不住嗤笑一聲：“算了吧，你只會煮泡麵，要不然也不至於總來找我蹭飯。”
“你不信是吧？切，那我非得給你露一手！”
何瀟然一邊說著，一邊擼起袖子，架勢十足：“走，咱們現在就去逛超市！”
韓穆想了想，其實也差不多，反正他平時也自己一個人吃飯，加上這小子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
於是他沒拒絕，帶著何瀟然去超市買了點食材，就準備回家做飯了。
兩人有說有笑，結果剛出電梯的的時候，他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他家門前。
四目交匯的一剎那，韓穆覺得自己彷彿被電擊了一下，瞬間頭皮發麻。
只見莊易站在他家門口，滿眼的失落和不可置信，整個人彷彿一片懸吊在枝杈上的孤葉，風一吹便搖搖欲墜。
莊易又清瘦了許多，面板蒼白得像紙，眼眶裡瞬間有淚水在打轉。
韓穆看在眼裡強忍住心臟被刀割的感受，把鑰匙塞進何瀟然手裡就往家門口推：“你先進去。”
何瀟然愣愣地看了看莊易，又看了看韓穆，不知所措地問：“啊？”
“別廢話快進去。”韓穆語氣變得生硬。
這會兒何瀟然也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就聽話地先進了韓穆的家。
莊易僵硬在原地，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了，他一張嘴，聲音乾澀得不像話：“他是誰？”
韓穆冷冷看著他：“與你無關，你來這兒幹什麼？”
莊易眼眶愈發紅了：“你讓他進你家，他是誰，你有新歡了？”
韓穆微怔，不知道莊易從哪裡聯想到這一茬的，他聽著莊易止不住顫抖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強硬道：“我再重複一遍，他是誰跟你無關，你可以走了嗎？”
他說著說著，胸腔裡的悶氣都凝成了一團，總覺得自己像是快要被扼死了那麼難受，視線一落，他一瞬間就注意到了莊易手背上的膠布條，心裡更是一緊。
莊易生病了？
韓穆不忍去猜測，從莊易現在的模樣來看就知道他這段時間一定過得很不好。可他現在不想去關心，不想去細想，眼前這個人的一切都跟他沒關係了。
“我只問你他到底是誰？你們同居了嗎？”莊易顫抖著上前揪住韓穆的領子，紙片一樣單薄的人卻根本使不上力氣，“你跟我才分開幾天，你、你怎麼能……”
這人看誰都像同性戀嗎？韓穆心裡厭惡，卻又忍住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你想多了”，他上去想要扒下莊易的手腕，卻摸到一片冰涼，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人的手怎麼會這麼冰？
韓穆握著那隻手片刻就瑟縮了回來，他覺得自己快生鏽了，思考也不能，動作也僵硬，眼前這個人太能挑戰他的精神極限了。
片刻後，他開口道：“是我的朋友，你別把他想得跟你似的，快走吧。”
兩人僵持著，莊易眼睛裡灰濛濛的一片，似乎不敢相信。
於是韓穆抓住這個空隙，把那隻蒼白的手放下來。
他沒有再給莊易機會，轉身就要進家門，他怕再對上那雙眼睛一會兒就會心軟。
莊易還在他身後，艱澀地張口，聲音極低地問了一句：“你能不能給我個和你重新開始的機會？”
咣——
韓穆決絕地把門關上了。
室內，何瀟然侷促不安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他進門便立刻站起來，察言觀色後才小聲道：“學長，我是不是來的不時候啊？”
韓穆這會兒情緒太低落了，一時間都來不及掩飾，看何瀟然的眼神也帶著一絲惆悵。他苦笑了一下：“讓你看笑話了，不好意思。”
“不不，不是看笑話，哎……”何瀟然撓撓頭，“你要是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外邊那個是你朋友吧？你倆有過節？”
聽到朋友這個詞兒，韓穆沉默了。
莊易在他生命中的成分太複雜，以至於他覺得自己愧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翻譯，此刻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他。
何瀟然一看他的臉色便自知自己說的話不對，便搖搖頭：“算了不說了，對了，我想跟你借個廁所……”
“嗯。”韓穆點點頭，又抬手指了一下他臥室的方向，有些身心疲憊地說，“你去裡屋用浴室的吧，另一個衛生間沖水壞了。”
“哦，好。”
何瀟然慌忙點頭，一臉懵地按照指示去做了，像是要快速逃離這股壓抑的旋渦。
而後，韓穆快速地用手搓了把臉，把外套掛好，然後衝進廚房開啟水龍頭。
嘩啦啦的涼水讓他發脹的頭腦冷卻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想著總不能在學弟面前繼續丟人，剛才的那一幕也不知道何瀟然都看到了多少，畢竟現在何瀟然的另一個身份是他的助教，這要是傳出去總歸不太好。
他這個學弟性格活潑開朗，但就是不知道口風嚴不嚴。
想著，韓穆決定一會兒好好和何瀟然聊聊。
臥室衛生間傳來衝馬桶的聲音，很快，何瀟然走了出來，兩手背在身後，一對黑亮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韓穆率先清了清嗓子：“瀟然，關於剛才的事，我還希望你能保密。”
何瀟然道：“放心吧學長，我不是多嘴的人，不過我在你衛生間裡發現了一樣東西。”
韓穆愣了下，不明所以：“什麼東西。”
“喏，你看。”何瀟然把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握成拳拿到前面，歪著頭笑道，“你猜猜在哪個手裡？猜到了我就給你，猜錯了就不還啦。”
韓穆啞然失笑，他衛生間能有什麼東西，估計是小孩子的把戲。
不過他還是配合了一下，選了左手。
何瀟然詫異了一秒，旋即垮下臉：“哎，猜對了，給你吧。”
說著，何瀟然向上攤開了掌心，露出躺在手掌裡的那條白玉平安扣手繩。
韓穆的瞳孔在那一秒驟縮，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打了一記重重的悶拳。
何瀟然試探地問：“應該沒人會把這麼貴重的羊脂玉丟在廁所的垃圾桶吧？學長，是不小心，還是……”
他話還沒說完，韓穆便快速伸手拿了過來，然後揣進口袋。
“謝謝你，我向來粗心大意。”韓穆說著，然後轉身去了廚房，準備做飯。
站在他身後的何瀟然愣了下，低聲嘟囔了句：“藉口，你才不是粗心的人。”
與此同時，何瀟然目光中劃過一絲隱晦的光芒，只不過一閃而過之後他又換上笑臉，走到韓穆身邊去幫廚了。
晚飯時韓穆全程心不在焉，何瀟然努力調節氣氛也沒什麼用，他嘴角都笑僵了，也不見韓穆心情見好。
飯後，何瀟然回了自己的公寓，韓穆則是獨自一人收拾了碗筷，然後回臥房去了。
他躺在床上，把那枚白玉扣拿出來，放在手中細細把玩。
這手繩樣式交錯的編法很費功夫，中間還得藏著二人的頭髮，一個大男人，用盡心思去討好自己的愛人，他捫心自問，莊易在這方面很是細膩體貼，送給他的總是最好的，在細節裡透著心思，讓他睹物思人。
如今他卻只覺得莊易好手段，人家玩他跟玩什麼似的。
床頭櫃的腳邊同樣有個垃圾簍，韓穆思來想去，猶豫再三，還是沒捨得把這手繩再丟一次。他拉開床頭櫃下層的抽屜，把手繩扔在那裡，關上，眼不見心不煩。
做完這事兒，韓穆便拿起平板看電子書。過了好一會兒，一看錶已經已經凌晨一點半了，可他仍然了無睡意，眼睛清醒地過著一排排文字，腦海裡卻混亂地頻頻浮現莊易的身影。
這時候，門口忽然傳來“咔噠”的開門聲。
韓穆心裡瞬間一緊，下意識地以為進了賊。
可接下來，他聽到一陣虛浮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一陣悶響。
“誰？！”
臥室內沒有趁手的工具，他只能抓起檯燈衝了出去，可一見到客廳的人，他便立刻愣在原地。
莊易似乎摔了一下，他正慢慢起身，穩住腳後開了燈。他站在客廳的中央，臉色潮紅，眼神懵懂。
在視線交匯的剎那，莊易愣了下，隨後捂起臉來，發出些許似嗚咽又似嘲弄的，嗤嗤的笑聲。
“啊呀，被發現了，你這個點怎麼還不睡啊……”莊易從指縫中露出那雙任誰看都充滿魅惑的眼睛來，淺笑中露出的整齊貝齒在燈光下白得發亮，像是要劃破誰的喉嚨。
他旋即晃晃悠悠地朝他韓穆走來，湊近韓穆，身上的酒氣襲人：“對不起，我是來查崗的……要是被我發現那屋裡還有其他人，我會……瘋的。”
下一刻，他身子一軟，倒在了韓穆的肩上。
韓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莊易，順便也看清了他手裡的東西—— 一把雪亮的菜刀。
臥槽。
韓穆閉了閉眼，心裡暗罵。剛才因為太過於注意莊易的那張臉，他甚至完全沒看到，這人手上居然有他媽的一把菜刀。
而且他居然忘了，莊易有他家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