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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繁華的江州市，燈火輝煌。
滿大街匆匆來往的行人和電動車，猶如工蟻般穿梭忙碌，日復一日地重複著這牛馬的生活。
快遞員張曉磊，迎著晚風開著一輛破舊的快遞電三輪，咯吱一聲，停在了一家小飯館的門前。
只見店門上掛著一個紅色招牌——“家常小炒”。
拉開玻璃門，張曉磊輕車熟路的就往裡邊走，邊走邊脫著身上的一身“黃皮”。
飯館內，客人不多，最裡邊的一桌煙霧繚繞的，桌子上擺滿了酒瓶子，幾個彪形大漢喝得五迷三道的互相打屁聊著天。
飯館裡邊十分悶熱，喝得興起的幾人都敞開了肚皮，掀起了衣服，露出身上刺的龍、畫的虎，一看就是一幫不好惹的社會人。
但是，也不見張曉磊有任何顧慮和害怕，他把身上剛脫下來的“黃皮”往吧檯後面椅子上一扔，徑直就往後廚走去，邊走邊故意嘟囔著。
“一幫狐朋狗友，又跑來白吃白喝！”
聲音不大，卻讓餐館裡一幫描龍刺虎的大漢們聽了個清清楚楚。
不遠處門口的一桌小年輕也聽到了，當場就給嚇壞了！
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幾個大漢的反應，預想著馬上即將發生的掄起酒瓶子打成一片的場景。
他們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一隻手緊張地抓著自己的包，只要裡邊的人打起來，他們立馬就能奪門而逃，免得殃及池魚傷了自己。
幾個喝懵了的大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剛要張嘴說些什麼，就聽後廚傳來一個聲如洪鐘般的聲音。
“小兔崽子，你瞎說什麼？”
一個頭大脖子粗一臉胡茬子的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廚師從裡邊走了出來。
他就是張曉磊的父親張志強。
張志強邊走邊訓斥兒子胡說八道，然後笑眯眯的對幾個彪形大漢說：“小孩子胡說八道，哥幾個千萬別在意，吃好喝好。”
幾個彪形大漢也不惱，咧著嘴笑著回應說：“強哥，這小磊還跟您置氣呢？”
張志強有一點難堪，撓了撓額頭說：“嗨，這小兔崽子，一直都這樣不懂事，哥幾個別往心裡去。”
大漢們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隨後很有眼力見的結賬走人了。
老闆張志強笑吟吟的親自把這一幫社會人給送到了門口，對著離去的背影招手示意：“哥幾個，慢走啊！”
烏泱泱的一幫人走了個乾乾淨淨，張曉磊手裡捏著一塊抹布，端了一個不鏽鋼盆來，收拾起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送走了大漢的張志強回過身來，立馬就變了臉色。
皺著眉頭瞪著眼對張曉磊說：“小兔崽子，以後少管老子的事。”
張曉磊一聽，立馬把抹布使勁往桌上一扔，也瞪著眼睛說：“張志強，你以為我願意管你的破事！這家店有我媽的心血在裡邊，我絕對不會讓你把它敗掉的，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你……”張志強指著兒子張曉磊卻說不出話來，只好作罷。
父子兩沉默了半晌，張曉磊邊擦桌子邊說：“明天我媽忌日，別忘了！”
“記著呢！”張志強在櫃檯裡不耐煩的回答。
第二天，一大清早！
父子兩就在店門口集合準備去老家，張志強掀開一輛不知道幾手的破舊的哈弗H5後備箱，往裡邊裝著上墳祭拜用的紙錢冥幣和金元寶。
張曉磊手裡捏著一束盛開豔麗的康乃馨，包著精緻的塑膠裝飾，正要放在後備箱，一看後備箱裡邊。
破舊的鍋碗、菜刀、炒勺、舊案板、舊電線，工具箱，機油桶……各種東西丟的到處都是，跟一個垃圾回收站似的。
張曉磊甩上後備箱，把這束鮮花放在了後座上，怕那一堆垃圾玷汙了這束花的香氣。
張志強看見後嘲笑起張曉磊來：“呦呵！這一束花一百多塊呢吧！快夠你小子一天工資了，真是他嗎的敗家子！”
“你管的著嗎？我媽喜歡花，去看她帶束花怎麼了？我花錢我願意！”張曉磊一聽就炸了，直接懟起了他老子。
張志強撇撇嘴也不再說什麼，兩個人開了車就直奔老家。
他們老家在冀北張家堡村，一個不到三百戶的小村子，背靠著五峰山，張曉磊母親就葬在五峰山上。
跪在母親墓碑前，張曉磊把手裡的冥幣一張一張的往火堆裡丟，一邊低聲跟母親唸叨著。
“媽，我來看你了，不知道你在下面怎麼樣？咱窮了一輩子了，我每次給您多燒點，讓您在下邊有花不完的錢，享享清福吧！”
張曉磊轉頭看了看蹲在遠處田埂邊抽菸的張志強一眼，隨後小聲對母親繼續唸叨。
“媽，您臨終時讓我不要恨他，可是您不知道他乾的這些事，真是個混蛋！讓人真的恨得牙癢癢，我也真正體會到了您當年跟著他受的那些委屈、受的那些罪……”
張曉磊和他的父親張志強兩人，關係疏離，因為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打架鬥毆混社會，為了躲避仇家丟下張曉磊母子兩個跑了四五年。
從小張曉磊的記憶就是家裡各種要債的，復仇尋事的，逼得母子兩經常搬家，東躲西藏的，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他養大，真心不容易。
後來父親也算迷途知返，改邪歸正了，之前跟著一個四川大廚學了幾年手藝，一家人就開了個小飯館湊活著過日子。
本以為會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結果因為之前母親一個人掙錢持家，勞累過度得了一身病，病情復發就去世了。
從此以後，張曉磊就厭煩憎恨父親張志強，覺得都是父親的不負責任不擔當，害死了母親。
母親也知道張曉磊的心思，臨終時對他囑咐：“小磊啊！別記恨你爸，我走了你要跟他好好的過，畢竟是親父子，等他老了你還要照顧他。”
張曉磊當初望著母親期待的眼神也就答應了下來，心裡想著等自己以後工作了，結婚了，就搬出去，讓張志強一個人待著吧，眼不見心不煩。
張曉磊還在唸叨著積攢了好久的心事，父親張志強抽完了煙從遠處走了過來。
他蹲在火堆前，把一大疊紙錢拆開，一股腦的丟了進去，用木棍一邊扒拉著一邊也念叨說：“慧芳啊，這次給你燒完紙，下次估計就要去公墓了！現在咱們縣裡搞墓地遷移，說這五峰山要開發旅遊了。”
母親名叫李慧芳。
祭拜完之後，張志強催促張曉磊快點離開：“臭小子快點，燒這麼多不怕給下面燒得通貨膨脹了。”
聽聽，說的是人話嗎？
張曉磊氣得牙根癢癢，心想，要不是當著我媽的面，真想跳起來一腳給你踹到田埂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