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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終於報仇了，我終於替你報仇了，子蠻哥哥！”
公主手舞足蹈地，一邊大笑，一邊流淚，單薄的身體在無力地搖晃，殷紅的衣袖在空氣中飄蕩。
“哈哈哈，哈哈哈。”她那高興又悽楚的樣子，如同一束被人折斷的海棠，掛著清晨的露珠，奼紫嫣紅，而又搖搖欲墜。
小子痛苦地捂著胸口，站立不定，坐倒在桌几旁邊，任憑汩汩鮮血穿過他細長的手指，流淌下來，染紅地面。
“噹啷”一聲，端著湯藥走進殿來的寺人看到這個場景，驚得將手裡的藥盤扔在地上。
他大喊一聲：“來人啊，護駕！”便快步上前，扶住小子的肩膀，試圖將他帶出這個是非之地。
小子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動。
外面隨即湧進十來個金甲侍衛，迅速帶刀上前，將手握金釵，精神恍惚，在殿內無意識轉悠的公主圍了起來。
“不要動她！”小子忍著劇痛，大聲喊道。
侍衛們驚詫地看著小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動她！”小子吃力地重複了一句，“放下，放下刀，出去，出去！”
侍衛們不解地看著他，緩緩放下長刀，紛紛退了出去。
公主手裡依舊握著金釵，呆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小子，臉上露出些許心痛，眼裡的淚水一直不停地流淌著。她想上前去檢視小子的傷勢，但身體又硬生生停在那裡，動彈不得。
“愣著幹嘛？還不快叫太醫！”
小子身旁的錦衣寺人緊張地大喝一聲，提醒門口怔住的婢女快去傳太醫。他自己則用力扯掉衣服上的一塊白布，小心地為小子包紮止血。
我被剛剛發生的這一幕徹底驚呆了，不知該作何反應，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公主的情緒。
原本我們是說好了，要找機會殺了小子，替公子蠻報仇的。但我沒想到，公主竟會先我一步，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動手了。
而此刻，面對這樣的局面，既沒有人在殿內防護，小子也倒在一旁，命懸一線，那我現在是該趁機上前直接殺了他呢？還是，還是就這樣放過他？
我凝神分辨著公主的意圖。
公主的心似乎已經破碎不堪，完全被痛苦淹沒，瀰漫著死一般的絕望，就好像剛剛那金釵刺進的不是小子的胸膛，而是她自己的胸膛一樣。
我立即收起殺念。
因為我明白了，現在殺小子，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如果他即刻死了，也許公主的心也就隨之而死了。
替公子蠻報仇，是她重新活下來的目的，但親手殺了小子，也會讓她自己的心再度死去。我不能再冒險讓公主經歷一次死亡的感覺了。
“正主，正主，你醒醒，不要睡，你不要睡啊！”寺人悲痛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子護在胸前的右手慢慢垂了下來，他閉著眼睛，微張著嘴，臉色蒼白，氣若游絲。
寺人包紮的白布已經被鮮血浸透。
“小子！”
公主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急撲過去，用自己的懷抱緊緊擁住小子流血的胸膛，將頭埋在他冰涼的肩膀上，試圖溫暖他那微微顫抖的身體。
那支帶血的金釵從她的手中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旁邊的寺人後退一步，從地上撿起金釵，將尖利的釵尾對著公主的脖子，緊張地看著公主，大吼一聲：“退下！”
公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完全不顧寺人的命令，埋頭緊緊抱著小子，哭喊著小子的名字。
如果他死了，她也沒有辦法苟活下去。
寺人見公主並未動彈，便毫不猶豫地舉起金釵，刺向公主的脖子。
突然，一隻手快速地抬起，將寺人的胳膊一把推開。
“滾！”小子沙啞的嗓子無力的擠出一句威嚴的命令，“不準傷害她！”不等他說完，鮮血就已經從他的鼻孔和口中噴湧而出。
錦衣寺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聽到小子的聲音，驚喜地抬起起頭，大叫一聲：“小子！”
然而，小子的眼睛微微閃亮了一下，便突然沉沉閉上，一歪頭，徹底昏死過去。
“小子！”公主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頓時也歪倒在小子肩上，失去意識。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呆在原地的錦衣寺人徹底慌了，大喊著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蹣跚地向殿外跑去叫人。
趁此機會，我將公主頭上的一支竹簪取下，剝開兩半，對準小子的鼻孔，將裡面藏著的黑色粉末吹進他的鼻腔。這是一種鎮定還神的藥粉，它可迅速融入人的面板黏膜內，刺激奇經八脈，收攏元神，防止魂魄離體而去。
我又暗暗將手指放在小子脖頸處，摸了摸他的氣脈。
奇怪，他的氣脈混亂異常，寒邪湧動，似乎並不像是公主剛剛刺傷他，導致他失血昏迷這樣簡單。
我隱隱覺得，似乎還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極寒極邪之物，在暗暗地侵蝕著他的軀體。
外面嘈雜的腳步聲逐漸走近，我立刻閉上眼睛，假裝昏迷。
幾名太醫和下人匆匆走上前來，將小子和公主分別抬往大殿東西內室的兩張臥榻，緊急救治。
我也謹慎地收回自己的意念，將自己的元神隱遁於公主的元神之內，以免影響太醫們的判斷。
忽然，我聽到遠處傳來兩個剛勁有力的腳步聲。
不一時，殿內風風火火闖入二人，我突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沒錯，這二人正是那晚在秘密基地將公主捆起來審問的白衣老者和金甲將軍。
“正主怎麼樣？”還未站定，那金甲將軍便高聲氣憤地詢問著太醫。
下人們急忙轉身向他們躬身行禮，太醫們也停下手裡的活，轉身恭敬地行禮並回複道：“稟長老，介將軍，正主此刻失血過度，氣虛脈弱，昏迷不醒，但好在他自己神強志定，元氣未傷。眼下，我等急需處理他胸前的外傷，再配些藥劑，早晚外敷內用，假以時日，正主應該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了，還請兩位大人放心。”
“放心？正主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重的傷，這剛剛才從戰場回來，沒有休息不說，還搞成這樣，你叫我們如何放心？”那金甲將軍語氣之中滿是急迫與責備。
太醫和下人們紛紛低頭稱罪：“我等防備不周，勤王不及，還請大人降罪！”
“今日之事，怪不得你等，還是抓緊給正主看病要緊。”那白衣老者突然開口，聲音鎮定，不疾不徐，“將軍也不必如此緊張，正主身負天命，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麼事的。”
聽完白衣老者的話，所有人都躬身作揖道：“多謝長老，長老英明。”
看起來，這長老雖然裝束樸素，但身份卻十分尊貴。
那將軍也不再發怒指責，而是快步走向小子歇息的內室臥榻旁邊，去檢視傷情。
白衣老者也跟過去，站立一旁，仔細端詳著小子的面色。
“依我看來，正主雖無性命之憂，但這傷勢一時半會也復原不了。”老者說完走到大殿中央，詢問寺人和婢女們道：“那位女子也受傷了嗎？”
錦衣寺人上前一步，回答道：“稟長老，她並未受傷，只是嚇暈了過去。”
白衣老者向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你等今後務必要多加防範，此女雖然年紀不大，但她內心歹毒陰狠，絕非善人。正主在她面前，的確會疏忽大意，但你等不能再有絲毫疏漏。”
那些侍立的下人們紛紛低頭應諾。
“父親”，那位金甲將軍聽到老者的安排，急忙走上前來，對他說道：“此時還留著這妖女作甚？依我之見，我們就該趁著正主昏迷之際，直接殺了這個妖女，免得她日後再生事端。”
老者搖了搖頭，對那將軍說道：“不行，你是瞭解正主的，此時我們若是殺了這女子，正主醒來之後，不知道會再殺多少人陪葬。”
那將軍急忙說道：“即便正主再殺十人百人，也好過將這妖女留在他身邊養虎為患。”
老者緩緩背過身去，看向窗外，說道：“將軍難道忘了，這裡的每一個人，為了追隨正主，都是背井離鄉，拋家舍業，攜妻帶母而來，只要他們不背叛正主，我們便絕不可輕易讓他們丟掉性命。”
那將軍聽到這裡，怔了一下，隨即說道：“父親說得是，那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那白衣老者轉過身來，繼續說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弊也必有利。此女留在這裡雖然十分危險，但也不是全無用處。”
那將軍抬頭驚詫地問道：“父親言下之意？”
白衣老者掃了一眼四周，低聲說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