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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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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大殷衰弱至何種地步,有鎮天王出現的地方,無人敢對其不敬。

鎮天王身邊的少女見了蕭銘,眼睛發亮道:“蕭銘哥哥,你也來了啊。”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蕭銘老大不自在道:“玲瓏公主金安。”說完便低下了頭,似乎並不太想和她說話。

少女大概覺得自己受到了冷遇,嘟著嘴,氣呼呼的回到鎮天王身邊。

鎮天王信步走到殿中主座上,大馬金刀的坐下,眼睛像刀子一樣掃過諸人,也不叫他們起身,“本王駕到,王萬全難道還不出來嗎?”

其他人的面子可以不給,佛道劍的面子也可以不給,但鎮天王的面子也不給,就實在說不過去了,王家的管事和僕人們跪在地上,哪敢說話?卻聽得堂外一人昂聲道:“鎮天王殿下駕到,王家蓬蓽生輝,實在是榮幸至極,但家主因明日要祭天,今夜還在閉關中,萬望殿下恕罪!”

來人步入殿內,卻並未像其他人那樣半跪行禮,而是作了個稽。

鎮天王兩眼中的鋒芒聚集在來人身上,“你是何人?”

“在下王家客卿薛一凡。”薛一凡不卑不亢道。

一個王家客卿居然敢這樣跟鎮天王說話,實在是大為不敬。

鎮天王冷聲道:“他們都跪下行禮,你為何不跪?難道你以為本王不敢動你,還是不敢動你們王家?”

殿中的氣氛更加凝重,除了佛道劍三家面色如常外,其他人均是大氣都不敢出,就連角落裡的梁溯寒也感到如山的氣勢壓在身上,不只是強者的威壓,還有來自整個大殷帝國的壓力,直到這一刻眾人才想起,這個千年的帝國沉澱下來的氣勢是何等的驚人!

無論是自身的實力,還是背後的勢力,薛一凡都沒有資格這樣站在鎮天王面前說話,但他的樣子依舊雲淡風輕,並未受到絲毫影響,“普天之下,還有何人是鎮天王動不得?薛某不過是江湖一散漫劍客,王家也只是大殷牆角之賓,只是西北若是沒有王家,此地早就淪為廢土,王家為朝廷分憂,本就是和大殷是一體的,鎮天王何出此言?”

這番話說的絲絲入扣,倘若鎮天王現在就對付王家,整個西北就會徹底陷入混亂之中,這樣只會令覬覦中土的異族得利,而大殷皇族也會令天下世家豪門心寒,帝國千年延續的命脈中,這些世家豪族早就和它融為一體,動王家就是動搖大殷在西北的根基!

此言中暗藏的機鋒,鎮天王不可能不知道。

就連七少爺也低聲道:“這個薛一凡真不簡單。”

話不可說盡,鎮天王大笑起來,“都起身吧。”

眾人這才站起身,“謝鎮天王。”

鎮天王目光灼灼的望著薛一凡道:“王萬全將王家之事託付與你,也算有識人之明。”

氣氛緩和,薛一凡淡淡一笑,“在下何德何能,只不過按照家主的吩咐行事,若是有冒犯之舉,還請鎮天王不要見怪。”

殿中韋一物道:“聽說你也是個劍客?”

薛一凡轉過身,一臉的謙和之色,“西北散客,難登大雅之堂,入不了少劍主的法眼。”

玄機子撫弄著白鬚,殿中除了鎮天王,就是他的備份最高,此時不能

不出聲,“年輕人太謙虛了也不好,當年百里長青不也是江湖散客,誰能知道他有日後的成就?”他的話本意是抬高薛一凡,故意打壓韋一物和劍宗,但錯就錯在不應該提百里長青,神霄門在中土聲勢不比往年,更重要的是,他的言談舉止中對百里長青並沒有多少敬意。

不管劍宗行事如何囂張霸道,但百里長青在世人心中是神靈一般的存在!

果然,韋一物冷笑道:“我師尊是何等人物?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他本就是火爆脾氣,在劍宗中無人敢惹。

韋一物作為晚輩,半點臉面沒給玄機子留,當下玄機子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刻意保持的仙風道骨也早沒有蹤影,眼中只有怒色和恨意,剛要勃然色變,鎮天王的話卻攔在他爆發之前,“好了,喧賓不奪主,你們兩家要在這麼多人面前失禮嗎?”

玄機子望了望滿堂投送過來的目光,他一把年紀了,怎會不知進退?和一個小輩起爭執,本身就掉了價,順坡下驢道:“鎮天王所言甚是,我神霄門豈能跟一後輩小子一般見識。”

礙著鎮天王的面子,韋一物也是冷哼一聲,若在平時,誰敢這麼對百里長青不敬,他必會讓此人血濺三尺,但鎮天王與百里長青是同輩人物,又代表大殷,他的面子不能不給,只能按住心頭的火氣。

七少爺在私下對梁溯寒失望道:“哎,一場好戲就這麼沒了。”

梁溯寒白了他一眼,他可沒有忘記今夜來的主要目的,只是王家別院如此之大,找兩個人何其之難,看來只能找機會問一問這位王家的客卿。

薛一凡一副淡漠的樣子,不願介入道門和劍宗之間的爭執,見鎮天王一句話就平息了雙方的爭端,不禁大為佩服,“諸位遠道而來,西北雖是苦寒之地,但也不能不略盡地主之誼。”說完一拍手,便有一隊棕發碧眼的霍特舞姬列隊進入。

四五月的漠州,夜裡還殘留著些許寒意,但這群美女人人穿著輕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又兼體態婀娜,長腿健美渾圓,胸部高聳,臉上帶著薄薄的面紗,大異中土風情,甫一亮相,就牢牢吸引了客人們的目光。

殿中的客人都是大殷有頭有臉的人物,中土美人早就見慣了,這麼一群衣著暴露的異域女子,倒也罕見。

絲竹聲頓時響起,中間夾雜著胡茄與鼙鼓,節奏歡快,美人們的舞蹈熱情火辣,輕紗翻滾間,露出更多的春光,不少男客流著口水,女客則在一邊蹙眉不語,反倒是鎮天王身邊的少女大聲罵道:“呸呸呸,這些人怎麼如此不顧廉恥?快下去多穿些衣服!”

雖然王家僕人沒有通報這位玲瓏公主的名號,但那只是因為有鎮天王在,並不意味著眾人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舞姬們躬身退了下去,不少女客人心中暗暗叫好。

七少爺訝然道:“這個什麼公主的,還真難伺候啊,女人就是事多。”

梁溯寒望著這位和七少爺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彷彿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正是一個女孩最燦爛的年紀,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邊荒之地,但梁溯寒很快便回過神來,用疑惑得目光盯著七少爺,難道這小子小小年紀就沉迷女色?

七少爺一見這眼神,就知道梁溯寒心中所想,連連解釋道:“你可別會錯意,我可不是什麼好色之徒

。”

梁溯寒也學他的樣子撇了撇嘴,“這是你自己說的。”

玲瓏公主指著薛一凡罵道:“你這人生的儀表堂堂,做事怎的如此不堪?”

在鎮天王面前都不卑不亢的薛一凡,卻在這位十四五歲的少女面前面紅耳赤,西北本就不像大殷腹心州郡那般禮教嚴整,更何況此地百族雜居,民風豪放,公主殿下在天都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等場景,薛一凡有苦難言,一來,不能與這位義正言辭的公主爭辯,二來,雙方的地位懸殊,鎮天王站在背後,他可不敢真得罪這位天下第二強者。

沒有一人站出來為薛一凡解困,好在這位公主殿下也不是個完全不講理的人,罵了幾聲,出了氣,也就沒有繼續糾纏。

本來這只是開胃小菜,後面還有更奔放的節目,現在也不敢拿出來。

薛一凡只能上了一些西邊各國的雜耍之類的,勉強撐住場面,美味佳餚流水價的端上來。

但殿中鎮天王一筷不動,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動筷子。

王家好歹是大殷排名第一的世家,宴會若是開成這個樣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外面的僕人們急得團團轉,薛一凡卻走到殿中,躬身對鎮天王道:“西北苦寒之地,沒什麼招待大家,但昔日高祖起兵,平定西北時,留下一套六軍破陣舞,王家從未忘記大殷先祖的榮耀,特意編練了許久,今日高朋滿座,適逢其會。”

言罷,殿外便響起兵甲鏗鏘之聲,六隊士卒昂首闊步進入殿中。

眾人一看這些士卒的氣勢,就知道是精銳。

六軍破陣舞是大殷高祖所創,鎮天王也起了興趣,看著殿中計程車卒,眼中神色複雜,大殷六軍,在千年的傳承中,兵權已經漸漸流失,除了禁軍還掌握在皇族手中,其他各軍都被大小勢力滲透,其中最盛者便是陳行恕的北軍和蕭摩訶的南軍,而禁軍因為幾百年的承平,早已沒了千年之前氣吞山河的雄心,成了權貴子弟貼金的場地,十萬禁軍居然找不出一個敢戰之將敢死之士,在鎮天王看來,大殷皇權的衰落正是從禁軍的腐爛開始的,但放眼皇族內部,沒有一個有將才之人,皇族內部的腐爛比禁軍還要快。

堂堂一個天命強者,早已看慣了人世的滄海桑田,卻因為心中的這點執迷放不下,遲遲不能更進一步。

殿中劍光閃閃,代表六軍計程車卒們整齊劃一的揮舞著長劍,倒也壯觀。

終於,鎮天王飲下一杯美酒,殿中諸人才開始動筷子,氣氛也不再那麼緊繃。

薛一凡這才緩上一口氣,作為大殷第一世家,若是連一場晚宴都弄不好,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梁溯寒看著這六軍破陣舞,雖說是編練的,但其中的殺伐之氣卻是做不得假,西北並非久安之地,常有外族侵擾之患,王家有這樣一支精兵,也不足為奇,但梁溯寒卻在這充滿陽剛之氣的戰舞中看到很多不和諧的地方,戰舞中的動作大多是劈砍斬,似乎這是一套刀法,略一沉呤,旋即明白今夜赴宴之人都是大殷的上層,早在百里長青崛起之前,他們就以陪劍為榮,更何況有劍宗的韋一物在,用刀法,恐怕會得罪很多人。

想到此處,梁溯寒不禁覺得一陣悲哀,世人的偏見何其之重,明明是刀陣,偏偏要換成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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