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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幷州*決戰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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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鎖樹梢月,露染馬蹄疾,天色未明,夏夜沉沉,一片黑雲繞過原州南門,順著城牆來到城東,而後沿著直道滾滾而行,悶雷般的馬蹄聲,一直響到天色微明,才漸漸消失在遠方天際。

天週二十三年,八月初一,朔國伐宴戰爭,第二次戰役開啟。

文錦與如之領兵五萬,順直道一路往東,到馬嶺峪岔路口便折轉向南,一路疾馳,到馬嶺峪時,正好日暮,便在馬嶺峪朔軍營中留宿。

第二日不再行動,二人嚴令士卒偃旗息鼓,不得外出,不得暴露,只在營中歇息,吃飽、喝好、睡足。

起更之時,天色黑定,五萬輕騎列隊完畢,如之便催文錦上馬,文錦沉眼向西,默默凝視片刻,方萬般不捨,翻身上馬。

二人重金聘用了五名宴國人作嚮導,大軍在嚮導帶領之下,沿著起伏的群山,時而順著山谷、時而隱入密林、時而又從山中跳出,延著山脈的邊沿疾速前進。

唯一不變的,是前進的方向—東方!

至第四日黎明時分,大軍從群山之中一頭闖了出來,群山已至盡頭,彎彎的靈水從山後奔騰而出,已成滔滔之勢,卻一頭扎進波瀾壯闊的大河,匯流之後,便一路向東,向著大海的方向一洩而去。

天地無比壯闊,平原更加廣袤,大河之濱,是成林成片,鋪地連天的蒹葭蕩,黎明時分,霞光萬丈,河面波光粼粼,河岸蒹葭蕩蕩,晨霧輕繞,令人心馳神往。

文錦與如之騎馬站在山邊峪口,陶醉地看著眼前的景色,文錦輕輕問道:“如之可曾來過宴國?”

如之笑道:“隨父親去過一次廣固,自己單獨遊歷過幾次。”

文錦笑道:“跟如之比,我卻是個鄉巴佬,除了打仗,竟沒出過平城。”

如之調侃道:“此次公款旅行,將軍好生逍遙。”

文錦哈哈大笑,片刻之後,正色說道:“此地向北,當是幷州,明日便是大帥率兵出征之日,你我還有四晚到達青縣,但願不要暴露,不要節外生枝。”

如之也正色說道:“你沒來過宴國,不明所以,大河一路向東,綿延千里,河岸兩邊十里之內,都是沙鹼之地,除蒹葭之外,萬物不生,而宴國腹地平原,卻是膏腴之地,百姓不會來這河邊開墾荒地,只每年秋末,來收割蒹葭做柴草、飼料。”

文錦方心中坦然,跳下馬,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中揉搓,果然一把散沙,毫無粘性。

文錦與如之沿大河岸邊,晝伏夜行四個晚上,到青縣之東後,如之分兵三萬,突然向北轉向,不再潛行,卻是晝夜兼程,直撲青縣而去。

文錦率兵兩萬,如烏魚一般,繼續向東,無聲滑向宴國腹地,更加廣袤深邃的平原。

……

……

拓巴忍的越城作戰之策,一旦實施,便威力無比。

如之率三萬輕騎,日夜不息,狂風般襲向青縣之時,拓巴忍已於四日前,率領五萬大軍向幷州挺進。

宴國之內,幾乎全境轟動,謠言四起:朔軍舉國來犯,原州已失,大軍正向幷州挺進,幷州朝夕不保。

青縣守將宗原聽到訊息之時,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大千歲坐鎮幷州,不容有失,當即點齊兩萬五千精銳馳援幷州,只留五千步卒留守。

如之日夜不停,狂飆突進,竟比宴軍哨探提前半日到達青縣,青縣守軍措手不及,連城門還未來得及關閉,便被一掩而至的朔軍突進了城裡。

宴軍五千步卒怎敵三萬鐵騎,便棄城而出,朔軍從南門突進,宴軍便從北門退出,然後向東,往雲州方向撤退而去。

如之也不追擊,下令休整一日,第二日一早,留下一萬守軍固守青縣,便親率兩萬鐵騎向西突進,直奔幷州。

……

……

拓巴忍親率三軍:步軍、馬軍、車軍,加上雲梯、弓箭、糧草、輜重,共計五萬有餘,大張旗鼓,浩浩蕩蕩沿直道向幷州開進。

原州到幷州,二百里路程,騎兵兩日便到,拓巴忍卻走了四日,距幷州還有三十里,便下令紮營,而後率兩千親兵,與拓巴烏一起至幷州城外十里之處,遠遠眺望。

二人騎馬縱上一處高崗,十里之外的幷州,盡收眼底,拓巴忍便問:“你作何想?”

拓巴烏答道:“大帥,幷州似乎比原州略小,原州可屯兵四萬,幷州頂多屯兵三萬。”

拓巴忍滿意地笑了笑:“還算有點見識,說說看,慕華若離中心開花,四面圍剿,我如何破之?”

拓巴烏不屑地笑了笑:“大帥,此計不值一提,我只需在其外圍之外,再布之以重兵,便可反而圍之,剿而殺之。”

拓巴忍聽罷,縱聲大笑不已:“好匹夫,好計策,若宴軍再於我外圍之外,布之以重兵,又如何破之?”

拓巴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願聽大帥高見。”

拓巴忍倏然之間,變得兇狠無比,咬牙說道:“奪其中心,憑堅固守,再依託堅城,野戰殺敵;前兩句,我之所長,後兩句,安東侯所長,這,才是我與宴軍決戰之底氣。”

拓巴烏一臉惶惑,崇拜地看著他,卻聽他又說道:“明日攻城必下,是此役勝負之關鍵,拓巴烏,你可敢打第一陣?”

拓巴烏突然之間,熱血激盪,臉色竟有些蒼白,沉聲說道:“末將有何不敢?有大帥坐陣,末將天地不懼!”

……

……

朝霞,薄雲;

微風,輕塵。

幷州,西門。

朔軍,列陣。

拓巴忍之虎嘯軍,朔國編制最全、戰力最悍之隊伍,首陣盾軍,前將軍拓巴烏率領;次陣弓箭手,左將軍路長令壓陣;三陣雲梯,右將軍紀靈指揮;四陣步卒,中將軍禿髮石打頭;五陣騎軍,後將軍關同領陣。

拓巴忍在城邊最高山崗放置了一組崗哨,嚴令密切關注幷州東城情形,如宴軍異動,即以旗語示之,直到陣中以旗語回應。

五萬大軍,沉默無聲,殺氣凜凜,天地寂靜。

朔軍陣中,只拓巴忍偶爾縱馬穿插,來回掠陣,眼睛卻盯著山上的崗哨。

日上三竿,豔陽當空,拓巴忍又扭頭看向山上,隨即眼中掠過一道紅色的亮光——一面鮮紅的旗幟在山上左右搖晃。

拓巴忍心中一震,隨即大呼一聲:“前將軍拓巴烏!”

“末將在!” 拓巴烏打馬快速來到他面前。

“全軍壓上!我不要傷亡數字,不要任何理由,我只要幷州!”

“後將軍關同!”

“末將在!”

“率本部騎兵,繞過南門,限一刻之內,馳援東門乞伏如之!”

……

……

幷州丟失,比原州更快,宗原率青縣之兵趕到幷州之時,慕華若離差點當場將其斬殺,青縣是此次會戰戰略支點之一,宗原未經請命,擅離職守,若青縣有失,戰略即出現破口。

慕華詢勸住了,宗原雖擅離職守,卻是一番好意,且朔軍正在攻打併州,無論如何不可能驟然之間便襲擊青縣,且幷州兵力單薄,只有自己從原州帶來的兩萬士卒,的確需要這支援軍。

慕華若離這才作罷,命宗原率軍出城東十里駐紮,他比慕華詢思慮更深,已經隱隱覺得東面必有危險。

宗原安營紮寨還未完畢,乞伏如之兩萬鐵騎驟然而至,宗原雖有兩萬五千士卒,但毫無防備,如之一掩而至,如鞭劈靜水,宴軍如水花四濺,瞬間潰散。

宗原無奈之下,帶後軍五千人往原州城中退卻,如之緊緊尾隨,死咬不放。

守軍慌亂之下,竟將兩軍都放進了城。

進城之後,宗原才驚覺闖了大禍,便在城門後率軍回身,與如之死拼,城中守軍也長矛列陣,阻住瞭如之的衝擊之勢。

少頃,慕華詢帶兵趕到,雙方對峙。

如之並不著急,將兩萬騎兵,一萬留在城外,自己親率一萬於城內列陣,控住城門,與宴軍僵持。

突然之間,城西鑼鼓沖天,號角嘶鳴,一浪高過一浪的喊殺之聲,震碎了寧靜的黎明。

拓巴烏開始攻城!

片刻之後,關同率一萬騎兵趕到,如之整軍列陣,率隊衝鋒。

慕華詢長矛前置,重盾掩護,又派五千弓箭手藏身民房之上,用密不透風的箭羽死命覆蓋。

如之攻勢受挫。

……

……

西門戰事更加膠著,除傷亡不斷增長之外,局勢絲毫未改。

拓巴烏撕去戰甲,赤裸上身,率領督戰隊排成一線,立於城外一箭之地,持劍督陣,士卒但有後撤者,當場斬之。

慕華若離親上城牆,指揮守軍用長杆推翻蹬城的雲梯,推不動者,即用滾木雷石殺傷,朔軍偶有蹬城,即組織成倍守軍圍而殲之。

拓巴忍眉頭緊鎖,死死盯著前面的城牆,如雕塑一樣。

“大帥為何發愣?”

拓巴忍吃了一驚,回頭看時,獵獵纛旗之下,竟是天周立於身旁,慕華博陪伺在側,禿髮玄率六十四名熊撲衛軍士緊隨其後,身後還有楊烈率三千鐵騎護衛。

“皇上為何親涉險地?安東侯,你是如何照應的?” 拓巴忍大吃一驚,憤怒地看著一臉尷尬的慕華博。

“你不要焦躁,朕要前來,何人敢阻,拓巴忍,不必顧忌朕,指揮戰事!” 天周喝命道。

拓巴忍臨機一動,疾步下馬,來到戰鼓之前,大聲高呼:“將士們,皇上親臨前線,為勇士們助威,給我殺呀!” 說罷,竟親自擂鼓,激盪士氣。

拓巴烏回頭看時,熱血奔湧,大呼一聲:“督戰隊,上!” 竟口噙寶劍,疾步奔至雲梯邊,手攀腳爬,如猿猴一般迅速爬至城牆,而後縱身一躍,上了城牆。

……

……

慕華若離站在城上,覷眼打量天周的纛旗,確認無誤之後,回身命令:“傳令!收縮防線,全軍退回帥府,命慕華詢、宗原到帥府與我匯合。”

身旁牛孔一躬身,便命傳令兵分頭傳令。

宴軍收縮防線,在帥府外圍布成鐵桶陣型,帥府正殿,慕華若離頒佈將令。

“慕華詢,我軍還有多少兵力?”

“我軍傷亡五千,尚有不足一萬五千士卒,殿下為何在戰前關鍵之時,遣軍三萬出城,否則,我軍至少可抵擋至援軍靠攏,如此一來,殿下幷州會戰,豈非功虧一簣?” 慕華詢垂頭喪氣。

若離輕輕一笑:“誰說丟了幷州,便不能會戰?”

他突然臉色一沉,呵斥宗原:“你先丟青縣,再丟營盤,損兵折將,問罪當斬,現有一立功機會,你願不願意?”

宗原一臉羞愧,慨然說道:“末將犯了死罪,願以死贖罪!”

“好,外面一萬五千士卒,由你指揮,你拼死抵擋至午時初刻,即率部向朔軍投降。”

宗原忽然之間,臉漲得血紅,撲通一聲跪下,:“大千歲,在下犯了死罪,願意領死,我身為宴國之臣,沒有投降二字。”

若離雙手將其扶起,溫言說道:“將軍不必如此,投降是真,投誠是假,你可懂我意思?”

宗原恍然大悟:“殿下要臣見機行事,裡應外合!”

若離點頭,輕笑一聲:“不僅如此,一萬五千人,要消耗他們多少糧食,宗將軍,此役成功,本帥記你首功。”

慕華詢卻狐疑地問道:“殿下,你何以脫身,你若有失,臣萬死不能擔其責。”

若離沉聲說道:“本王自有脫身之計,宗將軍,執行軍令!”

宗原渾身一震,起身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待他走遠,若離方帶著慕華詢來到帥府後堂,徑直走進寢房,早有八名貼身校尉守候於此,見他進來,便搬開房中大床,隨即掀開床下一塊方磚。

地面赫然出現一條幽深的隧道,黑暗死寂,透出絲絲涼意,四名校尉魚貫而入,走了進去,若離帶著慕華詢緊隨其後,也跟了進去,隨後兩名校尉也緊跟而進。

留在地面的校尉待他們走遠,將方磚蓋回原地,又將大床移了回去,然後出門,上鎖,向外面走去。

頭頂蓋板合攏,隧道中殿後的兩名校尉待若離走遠,便一一拉動機關,隨即向前疾跑,身後傳來隧道不斷塌陷的聲音,片刻之後,隧道又陷入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黑暗之中,傳來若離幽幽的聲音:“天周已被我誘至幷州,父皇率傾國之兵,也已來到前線,我中心開花、四面圍剿之計,其意豈止幷州而已,幷州會戰,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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