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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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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周走出璧妃寢宮,大步向鄢妃宮中走去,巍巍宮闕,重閣疊雲,大雪覆蓋之下,瓊樓玉宇,光影相印,一派天家仙氣。

外面天寒地凍,心中烈焰升騰,天周快步走在前面,宇文疆護衛在側,想要扶他手臂,卻被甩開了。

宦官統領安德庸在後面蒼白著臉,緊緊跟隨,嘴裡顫顫巍巍勸道:“皇上慢點!地面賊滑的。”

走到鄢妃宮外,天周突然覺得胸中隱隱作痛,心跳疾速加快,如戰馬奔騰一般,耳中傳來呼呼的風嘯,彷彿聽到東征之時,金戈鐵馬飲冰河的聲音。

他心知不妙,忙靠在宮門外歇腳,長長喘了幾口氣,安德庸又用力幫他摩梭後背,才慢慢緩過來,突然自失地一笑,自嘲道:“不是當年射虎殺熊的年紀了,不服老不行啊!”

安德庸唬著臉,戰戰兢兢說道:“皇上嚇死奴才了,皇上剛才幾步,就是年輕小夥也追不上,真不是皇上老了!”

天周不經意地笑笑,說了句:“是嗎?” 便抬腿走進了宮裡。

鄢妃迎門而坐,最先看見,忙起身輕輕福了一福,嘴裡笑道:“陛下!”

二皇子忙也起身,對天周躬身一揖,叫道:“父皇!”

“你跪下!” 天周突然暴喝一聲。

鄢妃心中一顫,宮女個個臉色蒼白,重重威壓之下,二皇子緩緩跪了下去,卻並不恐慌,反而朗聲說道:“請父皇訓誨!”

“你查的好案子!竟與桑平合夥欺君!”

“父皇,兒臣豈敢欺君,都是與桑平遍查可疑之人,而後才敢稟報皇上。”

“你住口,那賴香一個婦人,都查出元彪畏罪潛逃,你居然不報!”

“父皇,元彪並非出逃,而是與丫鬟私奔,兒臣何敢隱瞞皇上!”

“混賬!時至今日,你還敢狡辯,私奔,你信嗎?你,你給朕滾出去,閉門思過一個月。”

“兒臣遵旨!”

二皇子緩緩起身,躬身卻步退了出去。

看他走遠,天周這才回身看著鄢妃,鄢妃臉色蒼白,卻如冰花一般冷豔,見皇帝看自己,也款款跪下,說道:“臣妃教子無方,請皇上一併治罪。”

天周心中一蕩,卻笑道:“這麼點事,就嚇成這樣?起來說話。”

鄢妃便起身,先扶天周坐了,才溫語說道:“皇上雕琢璞玉,臣妃確實嚇壞了,皇兒如有不當之處,皇上教訓就是了,可千萬彆氣壞身子。”

天周拍拍她溫玉一般的手心,卻悠然說道:“老二一向文弱,跟朕東征回來,卻長了風骨,朕倒欣賞他這點擔待之情。”

鄢妃心中一動,卻不解地看著皇帝,天周便說道:“老二必定知道真相,他這是保全文錦而已,知道保全朝廷大臣,已經初通為君之道!”

鄢妃心中驚喜,卻假裝大悟,柔聲說道:“皇上進來之前,皇兒正跟我講東征的故事,臣妃雖是女子,也聽得豪情萬丈,皇上天地英雄,蓋世豪傑,東征是好大一部傳奇故事;

皇兒跟陛下歷練這一遭,真是朽木開竅,他好仰慕陛下的!皇兒還告訴臣妃,他正與宇文司徒修一部東征史詩,歌頌皇上的豐功偉業!”

天周眼中精光閃爍,呼吸變得急促,鼻翼快速地一張一翕,竟不相信似的看著鄢妃:“東征史詩?這麼好的事?他們為何不奏朕?”

鄢妃臉一紅:“臣妃多嘴了!皇兒說想給陛下一個驚喜!”

天周縱聲大笑,彷彿突然之間年輕了十歲,朗聲說道:“驚喜?這豈不是驚喜?你豈不是一番好意?怕我責怪老二?你休要憂心,朕雖然訓他,其實心中歡喜!

嗯,這樣!下午你把兩位皇子都召進來,儘管以貴妃之名訓他們,替朕調教他們。”

鄢妃心中驚喜,不相信地看著皇帝,見皇帝並非說笑,忙壓住砰砰直跳的心,笑道:“臣妃何敢教訓皇子,替皇上撫慰他們便是。”

她忽然柔情似水,又緋紅了臉,羞澀地說道:“臣妃今晚恭迎皇上,不知皇上可肯賞光?”

天周見她香腮雲鬢、倩影嬌媚,丹唇輕啟、眼神迷離,忽覺年輕氣盛,有了縱馬天地的豪情,也柔聲說道:“朕今晚一早過來!”

他卻忽然轉身,對門外叫道:“安德庸,傳旨!”

文錦上午無事,帶著慕華尚在後園練習騎馬射箭,又回到房中逗弄璇兒。

宇文燕見他一身寒氣,一臉髭鬚,正用下巴摩梭璇兒的小手,璇兒癢癢難耐,卻咯咯直笑,小手不住往外推他父親,便輕拍文錦一巴掌,斥道:“知道點輕重,她才幾個月?”

文錦回頭瞪了她一眼,不滿地說道:“我自己閨女,我不心疼?你不就生了一兒一女?驕縱得跟王母娘娘似的!”

宇文燕不屑,譏笑道:“有種你倒是生一個!”

文錦卻是不服,大聲反駁道:“我要是女的,一天給你生一個!”

宇文燕聽得咯咯直笑,竟笑得彎了腰,正要嘲笑他,鄭小興在門外稟道:“將軍,桑平大人來了。”

文錦心中一驚,忙起身出去,桑平已在正堂落座,二人互相見禮,桑平人狠話不多,直接說道:“今日跟皇上與兩位皇子會議,璧侯府的案子已經結案,我已稟知璧侯,特來向將軍知會一聲。”

文錦聽他語氣平緩,便知必無大事,卻關切地問道:“如何結案?”

“大雪無痕,所查無證,先懸著,再仔細查。” 桑平淡然說道。

文錦心中石頭落地,也暗笑自己杯弓蛇影,便調侃著說道:“桑平還算英明,還了我清白之身,只是可惜了!”

桑平見他住口,奇怪地問道:“可惜何事?”

“可惜桑平武功蓋世,卻被一個小潑皮扇了耳光。” 文錦笑道。

桑平也笑:“我獄卒出身,平身扇人耳光無數,自己挨幾個耳光,就當還債了,只是奇怪!”

文錦見他住口,知他報復自己,忍不住笑,也問道:“奇怪何事?”

“將軍之清白,將軍自己知道,只是二殿下已經看出端倪,也隱而不報,倒是奇了!” 桑平皺著眉說道。

文錦知他暗示自己,便誠摯地說道:“文錦心中明白,眾人對文錦的好,文錦都記心裡了。”

桑平不屑地笑道:“誰要你記?你要記誰?奮威將軍東征一役,天下聞名,人人皆知,不過桑平還有一語相告!”

文錦見他鄭重起來,頗為奇怪,笑道:“人人皆知?我如何不知道?我夫人也不知道?桑平你是怎麼啦?有話直說便是!”

“遵紀守法,休要作奸犯科,若犯在桑平手裡,桑平絕不留情!”

文錦聽他鄭重,心中不屑,卻不得不賣他面子,便兩手一揖,正色說道:“稟執金吾大人,文錦必定約束家人,作遵紀守法的好子民。”

桑平忍俊不禁,撲哧一笑,起身說道:“罷了罷了,今日先如此,桑平告辭!”

文錦笑道:“馬上午飯時分,桑平何不與我小酌一杯再去,我府中廚子燒的肉丸子,可是一絕!“

桑平卻正色說道:“此案並未完全了結,你還是嫌犯之一,我若與你一道吃飯,還有何公道可言?“

說罷,便向外走去。

文錦無奈,起身送他至府門。

二人正拱手作別,卻見安公公騎馬迫近,至二人身前下馬,便南面而立,朗聲說道:“有旨意,正好你二人都在,一起跪接。“

二人心中一驚,忙一起跪倒。

安公公便朗聲宣諭:“璧侯府一案,二皇子與乞伏桑平敷衍瀆職,辜恩妄行,著二皇子居家,閉門思過一月,乞伏桑平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奮威將軍慕華文錦,縱奴行兇,情殊可恨,著免去奮威將軍一職,另行任用;

令羽翎衛尉乞伏如之將兇徒元彪捉拿歸案,嚴加懲處;

璧侯之妾賴香,身為女流之輩,乃敢為子伸冤,苦心孤詣,查明真相,其行可嘉,璧侯無妻,著賴香即日起,為璧侯正妻,封五品誥命;

欽此。“

安公公說罷,回身上馬,飛奔而去。

桑平跪在地上,一時未回過神來,片刻後方扭頭看向文錦,文錦也扭頭看他,忽然嘴角抽動了一下,桑平便板著臉咳了一聲,文錦卻輕輕笑了,桑平忍俊不禁,也撲哧一聲笑了,文錦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桑平也縱聲大笑,眼角竟迸出淚來,一把拉了文錦起來,說道:“你現在不是嫌疑,而是有罪之身,桑平倒可正大光明吃你一頓了。“

文錦嘆了一口氣,笑著問道:“想不到是這個結局,真是意外!“

桑平幽幽一嘆,感慨地說道:“婦人,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二人正在說笑,如之帶著一隊羽翎軍士縱馬騎了過來,至文錦府門下馬,朗聲對文錦說道:“如之奉命前來捉拿元彪,還不快快將他交出來。“

見二人面帶笑意,如之大惑不解:“你二人為何如此高興?難道旨意有變?我剛接旨便匆匆趕來,不會如此之快罷!“

文錦不屑地說道:“想笑便笑就是了,難道還要看你眼色?告訴你啊!元彪幾日前帶著我府中丫鬟私奔,還捲了我一大筆錢財,你最好快快將他拿住,否則老子也學那個賴香,告你瀆職。“

桑平是如之下屬,卻拱手一揖,稟道:“如之大人,確乎如此,在下一直跟蹤元彪,三日前居然在鬧市讓其走脫,看來他是早有預謀。“

如之心中暗笑,卻正色說道:“桑平,速下甲等追捕文書,遍天之下,通緝元彪,我這就進宮,向皇上繳旨。“

文錦不耐煩地說道:“走,桑平,有人回去邀功請賞,我們且去小酌吃肉。“

如之也笑:“也罷,中午時分,皇上正在午膳,我何必進去攪他,便攪你一下也好。“

文錦警惕地說道:“少來,沒那麼多糧食!“

如之卻不管他,徑直跟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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