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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輕塵哪怕天賦再出眾，也到底修煉時年歲已晚，先天之氣已散了七七八八。
為了趕上那些自胎兒起，便用丹藥法術蘊養的人，鬱秋山在鬱輕塵剛來到鬱家不久，便將他扔到了“歲月流金”之地。
“歲月流金”是一處洞天，裡面的靈氣濃度是外面的三倍，可在裡面的人時刻會感到針扎的疼，連呼吸都會感到氣管扎滿了針。
雖是鬱家眾人搶著名額進去的地方，但眾人只待個把小時便離開了，最多的人不過待了三日有餘。
鬱秋山卻要鬱輕塵在那裡，突破三級之後才放他出來。
“疼……好疼。”鬱輕塵渾身是血，整個人縮成一團，止不住地顫抖著，“讓我出去。”
而十三歲的鬱子矜聽說鬱秋山帶回來一個私生子，當即就殺到了鬱秋山的住所。
“讓開！”
“大小姐，您不能進去。”
鬱子矜生氣地瞪著擋住她的人，不服氣地說：“這是我爸爸的房間，為什麼我不能進去？
給我讓開！本小姐倒要看看這個房間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大小姐，不是我不讓你進去，七爺現在正在房間裡和各位兄弟商量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闖入啊。"
鬱子矜氣焰頓弱，卻還是仰著頭，“爸爸這次帶回來的私生子呢？”
“這……”
“他在哪裡？你可別告訴本小姐，那個私生子就在這個房間裡！”
在鬱子矜的多次胡攪蠻纏之下，管家終於吞吞吐吐地開口了。
“他在‘歲月流金’裡。”
“歲月流金？”鬱子矜呢喃出聲，“怎麼會在那裡？我進去都得做任務用貢獻點換取時長，他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私生子，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進去了……”
憑什麼？
鬱子矜就又殺去了“歲月流金”，想要會會這個未曾見面，卻得到她爸爸特殊的私生子弟弟。
於是，十三歲的鬱子矜同九歲的鬱輕塵見面了。
面對近乎是一個血人的鬱輕塵，鬱子矜當場就被嚇住了，慌慌張張掏出身上的療傷丹藥，一股腦全塞進鬱輕塵嘴裡。
“你，你可別死啊……”
鬱輕塵還沒怎麼樣呢，鬱子矜倒是哭得停不下來了。
自那以後，鬱子矜倒是天天都來“歲月流金”看鬱輕塵，卻並非是來找茬兒的，而是來送丹藥的。
可以說，如果不是鬱子矜，鬱輕塵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更別談之後的鬱家天才之名了。
鬱輕塵點燃了一根菸，雖然並沒有抽，只是凝視著煙霧。在繚繞的煙霧中，他彷彿又聽到了墨笙說過的話。
“那不如，就讓四大家族從天師界消失吧。”
鬱輕塵的眼神越發深邃，將所有的光芒都收斂起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墨笙要與四大家族過不去。雖然靈氣正在逐漸減弱，怨氣逐漸增強，但作祟的鬼怪卻是在七十年前開始逐漸增多的。即使是沒有怨氣的鬼，也開始停留在世間。
五十年前，一位鬼王橫空出世，手持三件武器：絲線“不留人”、披風“百鬼夜行”和唐刀“噬魂”，在天師界掀起了數十年的腥風血雨。
鬼王最終化為灰燼，而這三件武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在墨笙出現之後，這三件武器竟然再次現世，還恰好在小丑的手中。
是因為小丑是一位極具潛力的鬼王嗎？
鬼王……
不對！
小丑並非是三個月前才成為鬼王的，而是在一年前就已經成為了鬼王！
一開始見到墨笙時，他的實力僅僅處於鬼王中下游。但在遊樂園那一次，他的魂體幾乎與活人無異，輕鬆擊敗了身為鬼王的小丑，實力進步之快，恐怕已經達到了鬼帝之上，卻沒有引發天象異變。
是他使用了某種手段遮蔽了天機，還是他本身就是鬼帝的實力，只是因為受傷導致魂體虛弱，只能展現出鬼王的實力呢？
鬱輕塵更加傾向於後者。如果是前者，那為什麼在一年前，東南方向會出現鬼王誕生的異象？
這個異象從何而來？只可能源自同一個方向的小丑。
如果真是這樣，那鬱子矜在三個月前是如何從鬼王手中逃脫的？
鬱輕塵突然想起了墨笙從小丑手中救下她時，她那毫不驚訝的神情。
三個月前，墨笙和小丑都在那個遊樂園，鬱子矜都見過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鬱輕塵有種預感，是墨笙出手救下了她。
可鬱子矜為什麼要撒謊？
小丑呢？他記得三個月前，墨笙的魂體就很凝實了，怎麼會讓小丑再蹦達了三個月？
雖然有很多疑惑，鬱輕塵卻陡然鬆了口氣。
種種現象表明，鬱子衿同墨笙之間有他不知道的聯絡。她現在是安全的。
鬱輕塵用了一週的時間，翻遍了鬱家所有的典籍，推測出了一個不可置信的訊息。
只有詭異出現，才需要玄學；只有災難出現，才會需要神明。
七十年前，四大家族商議，斷了人間同地府間的通道，讓惡鬼在人間縱橫。
五十年前，張家後人出現分歧，決定將通道開啟。其餘三家恐事情敗露，又恐天師滅絕，聯手屠了張家滿門。
血淚落，鬼王出。
張家主怨念不散，成為鬼王后，攜張家數百人的冤魂，向其餘三家討債。怎奈終是技差一籌，魂飛魄散。
聽完鬱輕塵的分析後，墨笙直接氣笑了。
“所以，這就是你大早上非要吵醒我的理由？我看你是活膩了。”
鬱輕塵沉默的看著墨笙，乍一看去，墨笙整個人都是寡淡死寂的。
白衣白髮，蒼白的臉色，寡淡的唇色，除了睫毛和眼睛是黑色的和手腕上仿若流蘇迤地的紅繩，其餘幾乎都是白色的，就像一個雪人。
許是剛起來，墨笙沒有笑，眼尾甚至因為不耐而有點下垂，更添一分戾氣。
“我不知道，如果將這件事情告訴其他的天師，他們會怎麼做。”
是選擇替天行道，還是選擇助紂為虐。
是選擇在這條路上走到黑，還是轉頭走出另一條路。
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你可真夠可憐的。”
墨笙極輕的笑了一聲，帶著濃濃的諷意。
“是啊，可真夠可憐的。”鬱輕塵輕聲重複。
他是天師，窺得天大的秘密一二，卻只能道與鬼怪聽，不敢同人語。
“墨笙，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自由如風，跳脫規則之外的你，會怎麼做？
“怎麼好玩兒怎麼做唄。”墨笙挑眉，戲謔的視線上下掃視著鬱輕塵，“小天師，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我，卻又不讓我吃到口，未免太過分了吧。”
鬱輕塵一噎，有點想不通，這麼沉重的話題，墨笙是怎麼轉到這方面來的？
“你我的身份對立，我來找你確實不妥，但我可以付給你報酬。”默了默，鬱輕塵又補充道，“除了這件事。”
墨笙輕笑一聲，他沒有將頭髮梳起來，有幾縷白髮落在額前，抬眸的一瞬間，似流風迴雪，白玉珠碎。
“小天師，第三次了。”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墨笙挑眉含笑，“行，咱們不談欲，只談事。”
“所以，小天師，你打算什麼時候滾啊？”
“……”鬱輕塵破天荒的回了句，“不急。”
面對吃不到嘴的人，墨笙可沒耐心，“你怎麼想的，非要往我跟前湊。”
鬱輕塵垂眸，看向墨笙蒼白腕間那如血的紅線，答非所問道：“風如果有了情與欲，它還澄澈嗎？它還自由嗎？”
你是風，而我是塵埃，塵埃如何攀附風？
墨笙下意識摸向左耳朵，慢半拍回覆道：“澄澈的風本無慾，自由的風豈會生情。”
鬱輕塵陷入了沉默，墨笙無端厭煩。
“小天師，你該走了，記得回去寫五百遍‘我很好，我愛自己’。”
過了一會兒，鬱輕塵起身對墨笙說道：“打擾了，告辭。”
走出這幢別墅後，鬱輕塵腳步忽的一頓，從囗袋中抓出一把灰來。
“……”
竹哨，沒了。
鬱輕塵走後，墨笙本想同曲竹聊聊的，卻突然想起他被自己派到鬱子衿身邊，保護她安全了。
發了一會兒呆，墨笙兀自玩弄起手腕上的紅繩。這本是銀線“不留人”，沾了他的血後，就成了紅線。
墨笙精通所有武器，其中又以劍與絲線更精。熟悉他的都知道，墨笙左手握劍右手牽絲時，表明他不想殺人，又或是在逗人玩。左手牽絲右手握創時，則表明他動了殺心。
現如今他的劍忘了，線丟了，只能隨便找個武器，也就是“不留人”。
玩著玩著，線團成了死結。
“……”
墨笙只得認命開始解結，一心二用的又想起鬱輕塵的問題。
徘徊於責任和慾望之間，難以抉擇，以至束縛得自己亳無呼吸的空間。
說透了，就是鬱輕塵對自身價值和選擇的不信任。
“沒想到啊，鬱輕塵內心居然這麼看不起自己。”墨笙長嘆一聲，“惹不起，惹不起。”
他來小世界是來尋找靈魂碎片，順便玩的，可不是來當人生導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