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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一刻，門被敲響。
白微應聲後，門被推開，進來一名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提著食盒的中年婦人。
白微緩緩坐起身，已經不像最初那般吃力。
女子來到白微面前，讓婦人把食盒放到床頭一邊的櫃子上，方便病人拿取。
“我叫雲瑤，是李先生的助理。這位是陳媽，你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會由她負責你的起居飲食。”
白微看不出來這個雲助理的年紀，約莫是比李先生年長一些，也是一樣的著裝古怪，不過倒是盤著頭髮，沒有一絲凌亂，和她的說話方式一樣，禮貌周全，嚴謹疏離。
“謝謝雲助理。”
白微想到她的措辭，便問道，“你說的這段時間，是多久呢？”
雲瑤大概是沒想到女孩的直接，但也只是怔了一下，很快恢復平靜，“抱歉，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
白微打量著雲瑤的神色，看來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雲助理在一旁略微交代陳媽幾句，就衝白微示意自己要先離開，讓她好好休息，看起來是不願多留。
白微笑著點頭。
......
白微注視著陳媽利落地從食盒取出一疊一疊餐盤擺開，最後端出一碗粥，都是很清淡的食物。
“謝謝陳媽，你們都吃過了嗎？”
婦人露出樸實的笑容，“一早就吃了，你的餐食要清淡一些，是另外做的，一直溫著等白小姐醒來。”
白微聽到“白小姐”三個字，有點兒恍惚，生怕自己是幻覺。
她暗暗做了深呼吸，狀似無意地說，“白小姐？聽起來有點兒奇怪，叫我名字就可以。”
婦人看著沒有生疑，但也沒有接下白微的話頭，只是憨厚地笑著，拿起空了的水壺，轉身出了門。
白微有點兒失望。
......
陳媽再次回來的時候，白微已經用完早餐。
因為很久沒有享受過食物，所以她食用的分量超過了自己一貫的八分飽。
她又同陳媽聊了幾句，自然很快察覺到婦人樸實相貌下的精明。
東配樓的資訊，白微是一點兒都問不出來，比如：
李先生一般會下樓用餐嗎？
等她恢復以後，李先生會和自己一起用餐嗎？
應該怎麼感謝李先生這次救命之恩呢？
初來乍到，需要和誰問安嗎？
窗外遠處的花園也屬於李家嗎......
陳媽總是能夠在含糊其辭後自然地停下，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這讓白微只能從一個話題換到下一個話題，直到陳媽打掃整理完房間。
白微心中微嘆，重新躺回床上，腦海裡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目前接觸到的幾個人和線索。
這東配樓裡的人，大概都和他的主人李先生一樣，口風很緊，看來是規矩立得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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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配樓三層的東側是南北通透的大套間，主臥連著一個向陽的二三十平米的露臺，很適合鋪滿綠蔭，讓人在其中納涼喝茶，甚至燒烤，但實際上它只是空蕩蕩的一個露臺而已，很明顯是鮮少被主人想起。
套間裡除了主臥，最常被使用的是書房，甚至比臥室還要大個幾十平，除了一整面落地窗，其它三面都是頂天立地的書牆，層層疊疊，分門別類，有上萬本也不為過。
這裡是東配樓主人度過時間最長的地方，是他的辦公地點也是他打發閒暇時間的場所。雖然他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過閒暇時間了。
“......白小姐用完早餐，沒有剩下，胃口不錯。”
陳媽在書房，向自己的老闆分毫不差地重複完白小姐的每一句話，又精確地描述了她的一舉一動，面色冷靜沉著，完全沒有之前的樸實憨厚。
男子點點頭，滑鼠劃過螢幕上女孩的資料，視線落到書桌前坐著的管家，“你覺得白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媽略微沉思，大概是覺得老闆很少問自己的意見，所以回答很慎重，“很機敏的女孩，善於察言觀色。”
這是個很抽象的概括，男子倒不覺得難以理解，瞥了眼螢幕上家庭資訊那一欄，養成這種性格並不讓人詫異。
陳媽繼續道，“白小姐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大多問題都圍繞您以及您之後如何安排她。”
男子微微頷首，“她在幫人打聽訊息？”
陳媽有些猶豫，不確定地搖了搖頭，“依照我個人的直覺，白小姐應該是出於某種純粹的個人目的，也或者真地只是好奇。”
察覺老闆不置可否的面色，她又補充道，“她表現得太過坦然，您應該見過，她那雙眼睛非常清澈。”
男子面色一動，倒是想起女孩確實有一雙即使不笑也是月牙形狀的眼睛，明明波光粼粼卻又清澈見底，有一種天然自在的從容舒展。
即使察覺到陌生人突然出現，除了猛然迸發的警覺，但也沒有流露絲毫瑟縮或者畏懼。
驀的他終於找到那個原因，從今早她一睜開雙眼就讓他始終覺得古怪違和的原因。
迅速拉到資料最下方的性格描述，男子的目光在分條羅列的最後一行上停頓片刻。
他手指輕叩桌面，聲音低沉，“你覺得白小姐循規蹈矩或者懦弱膽小嗎？”
陳媽的神情有些迷茫。
男子支著下巴，滑鼠回滾到頂部，視線落在一寸照上，照片裡的女孩，不同於一個小時前他親眼看到的。
這雙眼睛寫滿了對鏡頭的侷促，以及難以拂去的輕愁。
“或許是一些討好型人格作祟，希望透過一些言聽計從的方式來獲取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反饋。一廂情願而又天真愚蠢。”
陳媽很肯定地搖頭，“不是。至少不是我今天見到的白小姐。”
男子眼裡閃過一抹幽光，收回支著下巴的手，擺了擺讓陳媽先離開，另一隻手扶上不時隱隱作痛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