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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飲而盡。
皇宮裡最好的美酒，就是玉堂春，那時候，皇宮裡的美酒，有很多名字，至少有十幾種。以于謙的身份，怎麼可能沒有皇家的美酒？
張佳木仔細看了看，卻沒有看到茅臺和五糧液的身影，這讓他有些失望。
有鴨蛋，有切得很厚的鴨子，還有一盤蔥燒海參和一盤切好的牛肉。
要說有價值的，也就是那一代的“大王瓜”了，嫩生生的，上面還掛著一朵花兒，看著挺好看的，打聽了一下價錢，一斤一斤。
于謙可不會這麼大方，兩個黃瓜就把他的飯菜都吃完了。說到黃瓜的價錢，朱驥只是微笑著，並沒有多說什麼，自然也就是為自己服務了。
作為于謙的姑爺，以及錦衣衛都統，朱驥在錦衣衛中也是出了名的窮困潦倒。他從不要常規的錢，只有薪水。
這些黃瓜，都是他在京郊一個溫暖的山洞中，給自己的女婿準備的，價格昂貴，卻是他用自己的工資換來的，被于謙訓斥了一頓，便讓他們自己去品嚐。
只可惜，張佳木這輩子都沒當一回事的東西，在大明軍方的宴會上，卻成了視若珍寶，連貴賓們都小心翼翼地享用著，好像那不是一根黃瓜，而是一顆人參。
“這倒是一條生財之道。”
張佳木夾了一塊，一邊咬著，一邊想著。
他的錢在普通人眼裡已經很多了，跟朱驥比起來，簡直就是一汪清水，他幹嘛要這樣受罪？朱元璋給的工資很少，很多人都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須要有不義之財。但每月數百兩銀子的收入，卻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見範廣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範廣是遼東人，性格剛烈，擅長騎馬射箭，出了名的勇敢，再加上他計程車兵在戰場上戰死，所以他的屬下都很勇敢，願意為他賣命。
在土木之亂中，範廣為遼東都統，于謙有眼光，將範廣召至北京，擔任總兵官史恆的副官。
北京之役，範廣勇武善戰，屢建奇功，擢升為大都督，兼十團營的副軍團長。
範廣為人正直，對將士頗有好感，但他的上司石亨卻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因此兩人經常爭吵不休。十團營中，除了石亨忌憚之外，其他的大都統，也都對他心存敬畏，範廣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當他看到張佳木的時候，一臉的鬱悶。
如今聽了張佳木的兩首詩，範廣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大大方方地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胸脯都快流出來了，也只有他才能在於謙面前這般肆無忌憚。
“後生,”範廣和張佳木又是一飲而盡，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了，還好他本來就是個紅臉，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卻是絲毫不顯。他對張佳木微笑：“你們看看，這就是大明少保府的樣子，你們可曾想過，他們會是這個樣子？”
張佳木沉默著，一飲而盡，這酒雖然不錯，但很軟，並不適合他的口味。
于謙是出了名的清廉，卻從來沒有想過，清廉到這種地步。院子裡有十多個房間，都是餘家和他的孩子，顯得很是擁擠。
前廳很大，似乎是過年的時候才貼好的，地上鋪著四塊瓦片，倒也整潔。但材料極為簡陋，窗戶都是通著風的，只能用一個小小的爐子來加熱，可以想象住在這裡有多不舒服。
作為一名年輕的護國公，一位帝國的宰相，他能夠做到這一點，無論他是裝出來的，還是真正的性格，能夠做到這一點，都說明他的性格極為堅強。
這一頓飯，于謙和他的姑爺都來了，五個人，四個菜，都是皇帝賞給他們的，足夠他們喝了。範廣適才微微一笑，否則他也不會受邀而來。
還有足夠的米飯，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放在一個小爐子上，讓人覺得暖和，這是一家子過壽的時候，被少保大人用來招待客人。
他記得大明從窮到富，吳江有個有錢人家，專門給自己的院子裡，養了上千只鵝，天天吃鵝身上最肥的地方。深夜裡，他不但要把鵝煮熟，還要把它的雞翅給切下來烤著吃，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奢侈了，做這種事情的，只有一個有錢人。
于謙的“湯糕大會”，十多年前楊士奇的“真率會”，都是出了名的低調隨和，如今能有幸參加，張佳木也覺得與有榮焉。
張佳木沒有說話，範廣卻是哈哈一笑，竟然站了起來，說道：“我可不能跟少保相比，讓我吃這麼多苦，實在是太難受了。小兄弟，今天我們也算認識了，有空來我家裡坐坐，好好喝酒。”
說完，範廣便離開了，從他走路的姿勢來看，顯然是喝醉了。
耿九疇年紀大了，再也支撐不住，被一家老小扶著，搖搖晃晃的走了。
于謙見他們這樣，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等兩人離開之後，朱驥才端著茶壺過來，竟然以一個錦衣衛的尊貴，以自己的侄子的身份招待客人，態度自然，沒有絲毫的不滿。
不過張佳木哪有這個膽子，範廣、耿九疇剛一離開，張佳木就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叉手道：“這位先生，這哪裡能讓我受。”
剛才，朱驥為範廣與耿九老斟滿了酒，他只是一個附帶的角色，自然不能多說什麼，此時拒絕，也是應該的，否則的話，就有些失了禮數。
“也好,”朱驥沒有推辭，將酒罈遞給他，說道：“你還年輕，我可以讓你來做。”
這一次，氣氛完全變了，于謙和朱驥一邊慢慢地喝酒，一邊詢問張佳木在城南的情況，一瓶酒下肚，已經是汗流浹背。
“不必了，”于謙開口：“都是閒聊，想必你也聽說了，但有南宮在，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他看了朱驥一眼，說道：“本來把你留在那裡，就是想看看你的底牌，不過，我覺得你的人品和實力都不錯，值得信任！嘉木，為師只能告訴你，朝廷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混亂。若是有人從中作梗，謀取自己的財富，那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要被那些卑鄙的傢伙算計了，只要你保持住自己的清白，那些奸佞之徒，也不會影響到你，年輕人，今天是個好機會，我勸你一句，信不信隨你，財富與不幸，你的前程，都要靠你自己！”
張佳木的心情很複雜，于謙的表情，是他上輩子都沒遇到過的！這就是宰相的氣度，宰相的想法，大權在握，以百姓為中心，用在於謙身上再合適不過。
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在朝堂之上，風起雲湧，無數的力量都在向著南方匯聚，自己的地位，就像是一枚最關鍵的棋子，掌握了他，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天下！
他越是在南方混得風生水起，就越是被人關注。今天于謙家裡有客人，他怎麼可能隨便進去？總而言之，就是要讓他知道，做人要正直，要像于謙那樣，為國為民，為民除害，這才是于謙最大的仁慈和幫助。
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自己豈不是要成為下一個範廣？
張佳木心裡一片苦澀，面上古井不波，緩緩道：“公子請放心，我會竭盡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