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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星睜大眼睛：“為什麼？岑家是什麼人？”
老嫗嘆了口氣：“岑家是統治著泗水鎮的大家族，他們家出過幾個仙人嘞！能呼風喚雨、一劍砍翻一座山的神仙！鎮上一切大小事宜，都是他們來決斷。”
不知回想起了什麼，她混濁的眼裡隱隱帶了點兒淚光：
“咱們這個地方啊，靠水吃水，一向是以捕魚為生的。可是這泗水河裡有個河神大人，每三月便要娶一次妻，否則便要發怒。他發怒起來，水位暴漲、魚蝦都死絕，下水的人都不能活著回來！”
“於是岑家的人便張羅著，每三月，就找幾個妙齡女娃，拿一張席子載著，浮在水面上，獻給河神……一開始從鎮上找，後來鎮上沒得了，就去周邊的小村落裡去偷、去拐、去買……今歲正愁著找不齊人呢，你們便撞上來了！命苦哇！”
……
從老嫗口中，兩人最終問出了完整的事情經過。
“河神”是三年前來到這富饒安寧的泗水鎮的，無人見過他的真容、也沒人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總之經歷過幾次“河神之怒”後，當地人不敢再忤逆他，在本地名門望族岑家的安排下，每三月便送去一批妙齡少女。若容貌漂亮些，河神就滿意，接下來的三月收成便好；若平庸些，也無妨，收成平平無所謂，至少下水捕魚撈蚌的人都能平安回來。
而被送去的少女們會身著嫁衣、盛裝打扮，坐在一張草蓆上、隨著水流游到河中央，然後突然消失。這之後，便再沒人見過這些女孩們了。
蘇月嬈與宋晚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難怪街頭不見妙齡少女，恐怕“河神娶妻”是假、如那鬼菩薩一樣貪吃少女血肉是真。
少不了得混入其中，去會會那所謂“河神”了。
***
裴溯之與盛梵提著裝著點心的油紙包回來時，便見宋晚星與蘇月嬈一人手中抱著一大捧嬌豔欲滴的梔子花，就連旁邊的寒玉樓也面無表情地背了只裝滿花的小揹簍。
宋晚星玩笑似的往蘇月嬈髮間插了支花，嬌花似水照人面，雪白的花瓣尚沾著晨露，斜斜挎在美人云鬢邊，更襯得一張桃腮粉面豔而不俗、人比花嬌。兩人乍一看，都匆匆錯開視線，悄悄紅了耳尖。
裴溯之咳嗽一聲：
“買了些鋪子裡賣得最好的糕點，桃花酥、慄粉糕什麼的，大家看看喜不喜歡。”
他口中說著大家，眼睛卻盯著蘇月嬈看，顯而易見這話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其他人只是附帶。然而蘇月嬈本來一直對他沒什麼好感，直接無視他的小心思，隨意揀了兩塊，便說起正事：
“你們去糕點鋪子的路上，可感覺被人窺探跟蹤？”
龍族的野性直覺一般比人類強烈得多，盛梵點頭，篤定道：
“有。至少四五人混在人群裡盯梢，跟了我們很長一段，回來前被我甩開了。”
蘇月嬈於是讓宋晚星把剛剛打探到的情報完整複述了一遍，眾人聽罷，神色都凝重起來。
盛梵沉吟道：“不知能不能潛入河底，直接把那河神揪出來。”
寒玉樓搖頭，他比另外兩人先回來好一會，比他們更早知道此事：“我方才在河邊試過以寒家分神術分出化身下去，哪怕潛到最底下的河床，也什麼都沒找到。”
蘇月嬈面無表情：“而今之計，最好還是有一個人能混入其中，下去探探虛實。”
她已經有點兒厭煩這世界意識的無聊選擇題了，因此直接道：“我去吧。”
不曾想這句話還未說完，就被其他四人異口同聲打斷：
“不行！！”
這還是蘇月嬈第一次說話被打斷。她短暫地愣了一瞬，輕輕挑起半邊眉毛，語氣有點兒不耐煩：
“我不去誰去？你們男扮女裝去？”
出乎意料的，三個男生都沒有反駁這話。裴溯之輕咳一聲，低聲道：“實在……的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蘇月嬈：6
宋晚星把手上抱著的花往盛梵手裡一塞，叉著腰大聲道：“這兒不是有個最合適的人選嗎？我去就好了呀！”
她掰著指頭跟蘇月嬈數：
“月月你看，他們三個是男生，稍一驗身就露餡了；下去之前身上所有東西肯定會被收繳，你是劍修，沒了劍很不方便。但我既是女生，也是法修；不怕驗身，也不需要武器，還能用術法跟你們保持聯絡，對吧！”
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蘇月嬈居然有點兒被說動了。
宋晚星趁熱打鐵，繼續拍著胸膛保證：“不會出事的！有你們在外接應，寒玉樓的分身也可以跟著我。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捏碎玉簡求助嘛，反正論道大會上是不會死人的。”
“……況且，月月你從前為我們冒那麼多次險、救了我這麼多次，也讓我來保護你一次，好不好？”
被纏了半天，蘇月嬈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頭。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宋晚星悄悄對其他三人比了個作戰成功的手勢。
寒玉樓垂頭不語，裴溯之輕咳一聲。
盛梵偷偷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
既然是要混進隊伍，最好的方法就是繼續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來引岑家的人動手。
幾人偷偷御劍離開泗水鎮，去附近的小村落尋了家成衣店，又借了浣紗女的胭脂水粉一番喬裝，再回到泗水鎮時，這支小隊的陣容就變成了四男一女。
宋晚星身著鵝黃長裙，手裡握著根糖葫蘆，蹦蹦跳跳地在街頭大搖大擺。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落到她身上。不過，普通行人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她身後——
這外地來的小姑娘身後跟著四個少年，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然而他們之中，走在最中間那人卻毫不留情地力壓眾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風暖日和，少年的輪廓清雋而昳麗，被泗水鎮淺淺的陽光寸寸描摹的眉眼清冷孤傲，像是淺淺地覆了層北地霜雪。她個子不高，身形瘦削，尤帶著少年未抽條的那種清俊脆弱，面板蒼白，自帶倦怠慵懶之感。最出挑的還數那雙漂亮的杏眼，本是很溫潤的形狀，只她眼神冷淡而睥睨，偶爾與之視線相交，便只覺威勢逼人而來、高高在上而不可褻瀆。
沈腰潘鬢、面如冠玉。
她所過之處，行人鴉雀無聲。
“月月也真是的……”
就連宋晚星走在前面，都是耳尖通紅。腦子暈乎乎的，不敢回頭看她：
“怎麼會有人平時已經那麼好看了，結、結果穿男裝還……那麼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