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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關中，到京城不過一天的路程。在關中的這幾天，張輔機和蘇老只能風餐露宿，因為蘇老為了他們能逃出劍閣，把馬車的車廂留在了那裡。
馬車上有張輔機從西川帶的乾糧和去京城路上的盤纏，全部送給了山賊。此刻的他只有身上一點碎銀。為了能順利到達目的地，張輔機只能省吃儉用。
在路過的城鎮歇腳，張輔機住不起客棧只能向店小二借馬廄過夜，再吃些青菜白飯。最要命的是沒有車廂，一天騎幾個時辰的馬兒，搞得張輔機腰痠背痛。
“該死的山賊。”張輔機在路上啃著饅頭，只吃了一口就扔在地上，“要不是那該死的山賊，本少爺能天天吃這些東西？”
“輔機，距京城還有一天的路程。”蘇老說道。
“嗯？蘇老你不早說。”張輔機又麻利地撿起地上的饅頭，塞進嘴裡。因為嘴裡含著饅頭，含糊不清地問道。
“蘇老，京城有老爹認識的人嗎。”
“當然，天下哪個地方都有老爺的朋友。”蘇老回答。
“那倒也是，那老賊為了經商，天天往外跑。”張輔機不以為然，“在外的朋友不都和他一樣，都是隻知道錢的商人。”
在張輔機從小到大的記憶裡，張忌似乎每天都很忙。張輔機小時候還好，張忌為了在黔州站穩腳跟，只是在黔州內忙於各種商務，那時張輔機還能天天看到他。到張輔機長大一點，張忌已經是黔州舉足輕重的富商了。
也是那之後，張忌經常和張輔機說自己要出門經商一段時間。張輔機便很少有機會看到他了，也不是張忌回來的少。只是張輔機天天在外揮金如土，雖然人在黔州，在家的時間卻比他那忙裡忙外的老爹還少。這就導致張家一戶大宅，老爺和少爺都不在家，只能靠蘇老這個管家打理張家內外。
張輔機不知道張忌都在忙什麼，他也不感興趣。只知道家裡面的錢是越來越多，他在外紈絝子弟的名聲也是越來越響……
張輔機想搞清楚老爹的關係到底有多大，一個王宗賢已經是朝廷上的官員。如果說鄉試是朝廷下發地方的考試，那會試就是直面朝廷，而殿試就是在朝堂之上直面女帝。
大週上下各個地方透過鄉試，可以參加會試的總共只有三百人，由女帝身邊的文臣親自監考出題。
其實張輔機也從沒想過要透過會試，因為他明白老爹勢力再大，也不過是一個經商之人，不可能控制朝堂之上的權臣，況且身中舉人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他現在只想會試早早結束，然後衣錦還鄉回到黔州。
以自己舉人的身份，在黔州當個七品縣令也是綽綽有餘了，也不枉費陳閆那小妮子對自己那麼有信心。想到陳閆，張輔機就感到揪心，這小妮子本來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己離開黔州這麼久，她天天練琴不得無聊死，練出毛病了怎麼辦。
“蘇老，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張輔機問。
“回哪？”
“回黔州啊。”
蘇定方一愣，“少爺，我們目前都還沒到京城。”
“那也是，去京城看看也好。”
蘇定方不想告訴張輔機，狸貓歸巢計劃一但啟動，就註定了天下將會迎來一場血雨腥風。準確來說，這個計劃在十九年前就已經啟動了，只不過那時候的狸貓還沒長大。
張輔機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少爺，其實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無數人日夜祈禱他能平安長大，也有人用盡手段想置他於死地。以至於在張輔機小時候，各個地方都有和他同齡的人，被當作狸貓錯殺、誤殺。
但十九年來，從沒有人找到過狸貓真正的藏身之所。
不過狸貓終歸是要回巢的，狸貓的巢穴也只能是冰冷的京城，這條去京城的道路註定不能回頭。
經過幾個時辰的趕路，在黃沙漫漫中，京城的城門已經隱約可見。
張輔機很興奮，“終於要到了，不愧是京城，連城門都比西川的氣派多了。”
“少爺，到了京城我就不能陪你了。”蘇老突然說。
張輔機疑惑，“什麼？蘇老你要去哪？”
“我的任務就是把你送到京城，況且京城不是我能呆的地方。”
其實那扇大門，蘇定方再熟悉不過了，他已經不記得，曾經的自己幾次在沙場上立下大功凱旋，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意氣風發的跨過京城的大門。甚至有幾次，高宗都在這扇門前親自迎接，全然不顧自己還披金戴甲。
但現在，京城已經容不下他半分，他作為一個為前唐效過力的將軍，在如今女帝掌管的周王朝下，一旦被人發現，必將人首分離。雖說大部分人都只聽說過他的名聲，但京城人多眼雜，難免不被認出，他尚能全身而退，但他不能讓張輔機陷入危險。
“輔機，等到了京城，你只能自己一個人進去了。”蘇定方說。
“蘇老，我一個人怎麼辦？”張輔機慌了，他現在既沒錢，又不會武功，就廢人一個啊。
“少爺，不用擔心，等你進城後，有人會來見你，他也會教你接下來怎麼做。”
“誰？”
“雨臣。”
……
兩人談話間，已經到了巍峨聳立的城門下。
京城城門並不只是一扇大門，而是一道長達五米的隧道，進口和出口各一扇門。這裡每天進出的百姓很多，偌大的城門也顯得異常擁擠，張輔機騎著馬幾乎寸步難行。蘇定方只好叫張輔機在馬上坐好，自己下馬，牽著馬在人群中穿梭。
就在快要走到城門出口時，蘇定方遞給張輔機一封信，張輔機下意識的接住。信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狸貓親啟。”
張輔機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蘇老，想問個清楚，可馬的牽引繩處已經空無一人……
蘇老走了。
張輔機連忙向後望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在擁擠的人群中卻怎麼找也找不到蘇老的身影。再遠一些，是剛剛走過的漫漫黃沙……
蘇老不能就這樣走啊，他還有話要和蘇老說。
張輔機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朝人群招手大喊，“蘇老，蘇老……”
有一些人短暫的回過頭，詫異的看向他，張輔機快速的掃視來往的人群，希望能找到蘇老那張剛毅的面孔。“不是，不是……”
張輔機怎麼找也找不到，他急了，在晚一些，蘇老就走遠了。
他只能大聲喊出自己想說的話，希望蘇老能聽到。
“蘇老，如果你回黔州的話，記得告訴陳閆我很好。”
“嗯……給老爹也順便說一下吧。”
張輔機相信蘇老能聽到，也會去做，因為從小到大蘇老從沒讓他失望過。
回過頭來，張輔機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現在是一個人了。
張輔機失落的把信揣好，駕著馬獨自進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