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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裡下了一場雨，天氣驟然就冷了，沒有一點預知。天霧濛濛的，好像眼睛被蒙了薄紗，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看不真切。
洛瑤醒來，換了素色長裙，披了一件雪白狐狸斗篷，面容清冷，開啟門，冷風拂過，果真帶走身上的溫熱。打量院子，蒸騰起的霧氣，好似不在人間，溼漉漉的石塊，潮溼的樹。是啊，秋快過了，冬無論如何都會來，你想不想它都會如約而至。
廊下一個小火爐，裡面的炭火紅紅的燒著，一看就是熾熱的顏色。洛瑤拉過凳子，坐在火爐旁邊，將雙手靠近火，感受這溫度。
海棠抱著一些吃食，從外面走進來，眼睛紅紅，好像哭過。遠遠打了招呼，就進廚房去準備吃的去了。
以前就不安寧，現在在這亂世，也不會安寧，未來呢？
吃了飯，海棠和洛瑤圍在火爐旁邊，海棠悄悄看了看洛瑤，好像要說什麼，只是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洛瑤好似無心問：“怎麼了？見了書陽？”
海棠拿扇子扇了扇風，炭火更紅，也更熱，不過，揚起一些灰，點了點頭。
洛瑤不再問，吩咐道：“待會做碗茶喝吧！會有人來。”
海棠想了想問：“向雲嗎？”
洛瑤點了點頭。
海棠抱怨：“姑娘，我們不在這裡呆了，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去外面吧，雖然沒有這裡活得好，但是起碼不用每天擔驚受怕。”
洛瑤輕笑：“那我們能做什麼呢？”
海棠怒道：“有一雙手，還能餓死嗎？大不了洗衣縫補，給大戶人家做丫鬟。”
洛瑤搖了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亂世，人命如草芥，普通人更不堪，要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是最難的。”想起，以前，她也以為只要靠這雙手，靠自己總能活下去，經歷了很多，發現自己太自以為是了，活都活不下去，又怎麼調查，報仇，簡直是個笑話。
兩年前，她逃出來，很餓很冷，走在街邊，看著熱氣騰騰的吃食，恨不跑過去，抓起就跑。她嬌慣長大，內心還是單純，不懂世間險惡。
老闆看她穿的華麗，不像一般人，就熱情招待，想得到一些好處。洛瑤連連搖手，說自己沒錢，老闆說沒事，當時，她以為這世人很善良，內心還是有些溫暖。她此後住在了老闆家，她知道寄人籬下，總要讓人覺得值得，就很勤快做活。老闆問了，知道她父母雙亡，孤身一人，不能撈到好處，就騙她給她找了一個在書局的工作，然後賣了。賣到了妓院，老鴇看她姿色十分不錯，當天就要讓她接客，她寧死不從，被打得半死，傷痕累累，用簪子差點殺了自己。老鴇想死了不划算，以後總有一千個方法逼她就範，她有的是手段，今天就作罷了。
晚上，趁著夜色，小心翼翼從院子狗洞爬出來，其中一個妓女剛好睡不著，起夜 ，看見了小小的她，她以為她逃不出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了，但是這個妓女沒有作聲，只是在慘白月光下遠遠朝她微微一笑。或許，她也想離開，可是她不能離開了，她有太多牽掛與束縛。
洛瑤一路跑，一路跌，她不知道她走了多少路，只知道身體再無任何力氣，她拖著搖搖欲倒的身體，一步一步向遠處走去。天明瞭，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荒野。
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雨，雨就滴答滴答打到她身上，她蜷縮身體，身體的傷滲出絲絲血。她苦嘆，她可能就死在這樣淒冷的雨中。可是，沒有，一頂斗笠遮了這雨，她恍惚抬頭，只見一個年過四十的男人，露在帽沿外邊的頭髮已經斑白了。肩上披著蓑衣，雨沿著蓑衣落，她眼前漸漸模糊，暈厥。此後，她就入了這無殤門，也就進了這瓊宇閣。
往事如煙，不堪回首。洛瑤輕輕摸了摸海棠拿著夾子夾炭火的手，認真看著她的眼睛：“
你如果不想在這裡了，我給你錢，你找個好的營生，找個邊遠之地，遠離戰火喧囂，安安穩穩過這一生。”
海棠沉默片刻：“姑娘，你為我做的夠多了，雖然我不願在這，但是姑娘在，我沒有什麼牽掛，姑娘也孤身一人，我想陪著你。再說哪裡會沒有戰亂呢？”
洛瑤：“那書陽呢？我知道他對你有意。”
海棠眼睛撇下一邊，裝作不在意道：“我和他不一樣，我們不是一路人。”
洛瑤沒說話：“你有自己的主意就行。”
兩人緘默無言。
不多久，老鴇向雲真的來了，送了些東西，隻字不提昨天的事，笑臉盈盈，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洛瑤也欣然接受。只是，海棠有些不解疑惑。
冀蓋建築事務所內，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看著一份求職報告，連連點頭：“看起來很有才，還留過學，可惜就是個女性，不能用。”
一旁抽著煙的男子道：“這年頭，女子找工作不難見，留過學的，還不算多，我來看看。”
接過來看了看，撓了撓頭：“趙瑩瑩，怎麼有點耳熟呢？有沒有照片？”
“有，給。”
“啊，這是商務局長的女兒，我在一個宴會上見過。”那人拿著小小黑白照，照片上的人站在歡喜笑著，那樣天真，那樣爛漫。
“啊，差點就得罪人了，那就她吧，本來我也挺滿意的，除了性別，但是現在看來，更好了。但是，這麼大的官，怕不用女兒出來賺錢。”那人長呼一口氣，打趣道。
“大小姐出來體驗生活呢，你管她的，給她安排點無關緊要的工作，給趙局長一個人情，不是很好。”另外那個人，吐出白煙，自認聰明道。
當天晚上，趙瑩瑩就接到了入職的電話，也不枉費她天天蹲在電話旁邊，內心竊喜，看來找工作也不難，她是新式女性，自己的自由自己爭取，可是要怎樣告訴父親、母親，這又讓她犯了難，雖說她義無反顧追求自由，但是內心還是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