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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呆在狹小的房間裡，坐在窗邊，身體依著牆，看窗外那落敗慘像。
樹木也與往日不同，它們褪去了華麗的外衣，呈現出瘦骨嶙峋的模樣 ，那些光禿禿的枝幹猶如伸向天空的爪子。一地落葉，要是踩上去定然脆響。
海棠的好心情全然沒有被這些蕭條景色汙染，依舊痴痴盼著書陽來，活脫脫一個熱戀中女子形象，快成了望夫石。
書陽來了，她歡快跑去開門。
書陽拿了吃食來，還帶了紅色綢緞嫁衣，放在桌子上，滿臉欣喜，拉了她的手：“這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我來娶你，好嗎？”
“好。”她還是盼到了，她終究也是有家了。
“只是委屈了，初八那早上我來接你，此生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海棠嬌羞一笑，確實是個嫁人的姑娘。
猶豫片刻，書陽從兜裡拿出一對金耳環、一個金戒指、一個金鐲子，笑眯眯遞給了她，看了她，已經全然忘記了他母親的叮囑，什麼也不用給，本來就是一個賠本買賣。
“來，我給你戴上，算是彩禮，我以後肯定多多補償。”
他輕輕給她戴上，欣賞看她，她問：“好看嗎？”
他回：“好看。”
“其實，你本就什麼也不欠我，你對我已經很好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她說著說著，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是難過的極了，眼睛愈來愈紅。
他心疼抱住了她，輕輕拍了拍肩膀：“以前的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不會苦了你的。我一定努力賺錢，讓你過得很好很好。”
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換了話題：“我怕你害怕，明天村裡的兩個和你年紀相仿姑娘來陪著你，你別怕。一個高高瘦瘦的是胖嬸家的姑娘，也快結親了，叫鳳祥，還有一個比較矮的是劉嬸家的童養媳，起了個名字叫招財，都是好相處的。”
“其實，我不怕。”她依偎在他懷裡。
他試探問：“你出去有沒有聽見什麼不好的話。”
“我不在意的，只要你信我，你待我好，我不怕什麼流言蜚語的。只要，你信我就好。”
“我自然信你，我幼年喪父，靠母親養大，我是應該好好對她的，她可能脾氣有些不好，但是都是為了我們好。”書陽向海棠解釋說。
海棠微微皺了眉：“這是自然。你母親還是對你好的，我父親……”
“馬上也是你母親了。她也一樣會對你好的。”
她開始幻想有了母親的生活，甜甜的笑了。
他抱著她更緊了。
那個年代，這樣不清不楚就在一起了，沒有媒婆說親，沒有見父母，無父母應允，就這樣同居了，總是要受非議的，被人戳脊梁骨也是正常的，畢竟誰家姑娘會這樣呢，孤男寡女處於一室，怎麼不會受人指摘。
海棠就這樣數著日子過，她開始幻想她的婚後生活，算不上多富貴，但是比以前是好的。她幻想她可以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自己按自己的喜好擺弄。她還是有些天真，以為有了他現在的喜歡，總可以度過這漫長歲月。
初八，那天，鳳祥給海棠挽了個時新的髮髻，上面簪了一朵大紅花，她始終還是捨不得把洛瑤給她的叉子拿出來，這情義是不一樣的 。
一身大紅嫁衣，戴了金耳環，臉上腮紅擦得很足，招財說顯得氣色好，能生養的。總是顯得華貴了些，不是那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了。算是和過去告了別，蓋了蓋子，在她們的攙扶下出了門，鳳祥和招財雖穿得不是好料子，但是也拿了最好的來，這是農村人的禮節 。
穿過無光的走廊，海棠踉蹌了一下，內心惴惴不安，她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的嗎，可是這是她目前最好的路了。她還能怎麼辦，她是從妓院出來的，能有幾個相信她是乾淨的呢。
站在街邊看熱鬧的總少不了幾句評價。
兩個提著菜籃的說：“這世道越來越神奇了，你以前看見哪家姑娘出家是從這租房裡出來的，也沒個孃家人，就這樣孤零零的。”
“什麼奇怪事沒有，去了孃家怕不好過了，要是我兒子娶了個來歷不明的，我要被氣死。”
“沒有吧，你看她穿的還是很好的，看來男方家是重視的。”
“你懂什麼，重視的話給她放著租房裡這麼多天，穿著好怕是為了撐面子。”
“也是，這樣見不得人，怕是哪個有錢老頭買的，做姨太太去了。”
“不會不會，你看新郎官挺年輕的。”
“那八成有什麼見不得的病。”
“我看那姑娘怕是被騙了。”
……
上了花轎，一路嗩吶聲，熱鬧不已，轎子裡的海棠拽緊了衣袖，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內心是緊張的，聽鳳祥說喬大娘是個挺好的人，雖然書陽哥出息了，成了她們那裡算是很有錢的了，不過也是從來不誇耀的，一樣的幫我們這些人的忙，誰家有個忙，她都願意幫。
她想應該不壞，只要她將心比心，總能過下去。
到了大門口，門口擺了幾個火盆，要海棠一一跨過，她在鳳祥攙扶下跨了火盆，進了門，一片熱鬧起鬨聲音，才到門口，一盆水就潑到了她腳邊，浸溼了她的鞋子，說是去去晦氣。她握緊拳頭，忍了，這才進去拜了堂。
折騰很久，才送入洞房。
繁瑣禮節，她只能端端正正坐著，怕別人說了嫌話，說她不懂禮儀，可是她這是第一次，沒有誰告訴她，她應該怎麼做，沒有母親的耐心教導，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
幾個小孩趁大人不注意溜了進來，說是要看看新娘子，更有甚者，捉了癩蛤蟆進來嚇唬海棠，這些她倒是都不怕。
但她還是有些無措，她第一次見他們，是不能罵的，更何況也沒有哪家新娘第一次入門就罵夫家的小孩，傳出去，總是一個笑料。
那就這樣忍著吧，一聲不吭，這些孩子可能覺得無聊，因為海棠沒有他們預料中的反應。後面跟海棠要喜糖，海棠從床上抓了棗、花生，他們才拿著戰利品出去了。
不知道，這樣的事還要面對多少次，她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