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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去房裡放置了琵琶，無措望著洛瑤。洛瑤收回笑顏，冷若寒冰：“海棠，再拿個杯盞。”
“好。”海棠輕聲輕語，不過帶了些不滿。許是沒能吃到那個熱熱的紅薯，亦或是有人擾了這靜謐時光。顛沛流離了許久，對這來之不易的閒暇時間格外珍惜。
不多久，腳步聲傳來，轉眼一個修長身姿的男子已站於桂花樹下，男子五官深邃，瞳深如夜，只靜靜的站在那裡，幾片桂葉打下的陰影斜斜覆在他的臉上，半掩不掩的有些模糊，如這個人，從未讓人琢磨透。
黑色鋥亮皮鞋碾過新落下的稀碎金黃桂花，碾得細碎。花開一場，也是值得了，結局不好，總有屬於自己的花期。
洛瑤沒有回頭，雲霧裡剝出半分陽光，臉的上半部映在陽光裡，臉的下半部在陰影裡，光與影交織中露出她那微茫的笑。
江雲錫輕輕掠過她，自顧自的坐在了她的對面。洛瑤抬頭，微微一笑，雙手奉上一盞還冒著熱氣的茶，茶香伴著桂花香肆意。
江雲錫接過，並沒有喝，只是擺在面前石桌上。
洛瑤喝了半口茶，招呼江雲錫道：“少帥也嚐嚐這廬山雲霧茶，煮茶的水是這秋日桂花上的露珠。”頓了頓接著說：“多謝少帥這如此珍貴的琵琶了。也不知我配不配得上。”
江雲錫靜靜望著她，眼神沒有什麼溫度：“姑娘倒是好雅興，不過我習慣西湖龍井。琵琶雖好，要是不會彈的，也是暴遣天物了，姑娘自然是配得上的。”
洛瑤淡然一笑，毫不躲閃直視他的目光：“只是附庸風雅，打發時光罷了，不似少帥案牘勞形。”
江雲錫抬頭打量這院落一週問：“姑娘整日在這四四方方的院落，可知外面的已經月新日異了。”
洛瑤拿了一塊糕點，咬了半口，笑著說“少帥是嘲笑我井底之蛙吧，只是出去了又如何？見了又如何？”
江雲錫沒有回答，繼續說：“華燈初上，玲琅滿目的商品，汽車……還有，林瑾風家裡辦的織布廠，風風火火，一切都是新的。最近外國人新辦了一家歌舞廳，跳舞的、彈鋼琴的、服務員都是外國人,著實新奇。姑娘不想出去看看？許是新奇，客人很多，我在想，以後姑娘會不會丟了這碗飯。”
洛瑤沉穩道：“那確實新奇，新舊交替，新的總會取代舊的，但是這路怕也不好走，還是希望走得穩妥些。”說著，往沸騰的陶罐里加了些水。不緊不慢說：“煮茶，不同於泡茶，需要行雲流水般的行為藝術，而只需守拙，靜靜等待，安於等待，等待水到渠成，花開蒂落的那一刻，等待令人驚喜的那一抹滋味，新鮮出“壺”。對嗎？”
江雲錫沒有回答，拿起茶一飲而盡：“確實有些奇特，桂花香濃郁。”
洛瑤開玩笑說道：“有些人等生，有些人等死，有些人等一個時機，而我等瓊宇閣倒閉。少帥，也有等待的東西嗎？”
江雲錫：“自然是有的，等待換個角度也算是希望吧！”
兩人都不再說話，洛瑤倒茶 ，江雲錫喝茶，也不知喝了幾盞。只知日頭毒辣起來，曬得人頭暈。有些東西在不同的時候，不同的地點，對不同的人，總是有不一樣的作用。好的東西也會變成壞的。
江雲錫一動不動，好像沒有什麼知覺。洛瑤輕輕脫下風氅，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茶淡了，我去換些來。”
江雲錫漆黑眸子星星點點，似乎含著某種異樣情緒：“姑娘不必麻煩了，我還有事。”他起身，留戀的看著這小小院落，餘光瞥了一眼洛瑤，走了出去。在門口停了一下。
她微愣，但沒有留，好像等這刻很久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喜歡的是一切新式的東西，咖啡、汽車、電話、新武器、新機器……他想改變這落後的、腐朽的、滿目瘡痍的國度。但，卻感覺這樣古式的院落，這樣謙遜的禮儀，這茶文化，這老式的女子也不錯。
仔細想想，他喜歡的是一切能讓國家進步的新文明，但是不代表他就否定這些好的文化。喜歡新的，不一定就要否定舊的。